第18章 心儀

有關那年的事情，馮溪氣的笑的都有，但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年夜半時分的宋知返，在世界上一個無人關注的小角落裏，小心敲下她對一個人的承諾。

字詞懵懂而青澀，但說出的話卻格外動人。

宋知返不怎麽交朋友，她所有自己可以掌握的時間，都留給了江出岫。

就連那麽喜歡她的許一，也沒在過去七年裏分到一杯羹。

“我們每個人都意難平來着，”

“許一真心真意為她付出了七年，抵不上宋知返默默喜歡你的這十年。”

“這就是宋知返的心事。特別渺小、但也特別偉大的心事。”馮溪說完，整個人都換了樣，多年積壓在心底的怒其不争的憤恨，随着窗外刮進來的夜風，漸漸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盯着看了無數遍的咖啡機，眼神呈放空狀态，像在重溫剛剛傾吐的故事，亦或慢慢将自己從那本該不值一提的往事中抽身而出，意識不斷流動，一時出了神。直到面前的手機振動不斷，她才驚覺此時此地的情境。

她瞄了眼一直聽故事而沉默不語的江出岫，起身走遠了兩步，接了秦淮的電話，其間極其輕微地吐槽了句，“我眼瞎了吧，他的眼是紅了嗎？”

“什麽眼紅？”秦淮剛下班，帶着奮鬥一天的疲憊聲，冷漠中帶着對心上人的關懷，“聊完了嗎？”

“沒事，說完了。你到哪了？”

“小區門口，大約還有五分鐘。”

馮溪挂掉電話，回到原位，看向江出岫，确認了他眼圈的紅色。馮溪突然覺得一身輕松，綁在自己身上多年的枷鎖，在剛剛那一秒後，成功轉移到了面前這個男人身上，使得兩個人的心情狀态轉瞬之間掉了個個，“該講的講完了，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江出岫潛意識裏像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所有的力量與防備在馮溪開口的那一刻，都被打破。馮溪結束了她的故事，而江出岫被打壓倒地一跪不起。

他扯了扯嘴角，想擺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最後卻無疾而終。“她……”江出岫的嗓音低啞，“這麽多年不累嗎？”

“這你得問她。”

Advertisement

“她去了哪裏？”

“不知道。”

兩人本來也不是熟人，抛開宋知返，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再開口。

沒一分鐘，門口傳來敲門聲，馮溪起身開門，來人高挑清瘦，抱了抱馮溪，而後兩人看着他。

江出岫從情緒中抽身站起，快速走到門口，換了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你是江出岫？”一旁站着的秦淮開口。

江出岫點頭。

“有什麽感受？”

江出岫本就低沉的心情更加無措了。所有人知道，只有他被悶在鼓裏，這種感覺并不好受，不是嫉妒，不是羨慕，而是遺憾……但思緒轉了一圈後，他只是搖了搖頭，多想也無益，宋知返都已經離開了這裏。

“就是，”在馮溪以為江出岫不會開口的時候，她聽他說，“……挺可惜的。”

沉沉的聲音傳來，馮溪不以為意，收拾好自己就準備往外走。倒是秦淮察覺到了他的弦外音，他上前半步拍了拍江出岫的肩膀，“還有機會。”

說完這句，秦淮就帶着馮溪出了門，等鎖上大門，兩人坐着電梯下了樓，剩下恍惚走回家的江出岫意識飄蕩。

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都是紅海邊面帶笑意的宋知返。

他想起了前幾天忙着接經紀人的電話而錯過的宋知返。那個時候的宋知返見到他，眼睛裏有歡喜，還有夾雜的一絲悲傷。

或許，是悲傷更多些。

他早該發現的。

拿着手機準備睡覺時，消息提醒彈出了一條微博，是陸導發的。

@導演陸地：我是導演陸地，大家靜一靜，請聽我說幾句心裏話。這兩天看着大家一直在攻擊宋知返，有些話實在要說出來。

作品影視化是大趨勢，鑒于我們很早就有過合作，所以這次能争取到它的版權也是情理之中。

宋知返是一位文筆細膩的好作家，這個作品從最開始構思，我就有接觸了解，劇情發展依舊令人着迷。最終版拿到手裏的時候，我的驚喜是大于意外的。

目前影版劇本方向基本已定，不會改動太多。

我知道大家擔心什麽，但我拿《盛世》導演的身份保證，我和團隊會盡全力把它拍好。相關演員即将試鏡完畢，後面我們會陸續官宣，感興趣的粉絲可以關注一下。

最後，宋知返有她的苦衷。希望大家，理解萬歲。

只是就算是名導幫忙脫罪，在腦子一團漿糊的網友眼裏，依舊是宋知返有罪。

@□□：宋宋什麽意思啊，這部本來BE就已經很慘了，結果沒完結前就把作品賣出去了？宋宋成功把我氣走了，這一連串的操作看不懂看不懂，對宋作家再也愛不起來了，脫粉！

@奧利奧不要跑：這是我見過的最勢利的作家，一點都不知道收斂，據說還是個名氣比較大的作家？為她的讀者悲哀。

@奶一口小鹿總：啊本書粉已經沒話說了……我們家陸河太慘了，沒心情維護宋宋了，祝她安好吧……

江出岫一條條地看過去，心底徒生出一股不該屬于他的憤怒。但下一秒，疲憊和自責随之傾倒而來，壓得江出岫喘不過氣，他躺在床上，明明眼皮酸到極點，卻再一次打開了‘花底霧’的微博，一條一條看過去。

2013年6月14日：“喜歡是放肆，但愛是克制。”

2014年3月18日：“他值得被更好的人珍惜。”

……

2018年8月27日：“愛的多的人總先掉眼淚。”

看到最後一條，江出岫心口突然窒悶，他反手扣下手機，不再動作。

只是從他微微掩蓋的消瘦面龐上，窺探出幾絲他的不安和慌張。

留給江出岫思考的時間并不多，那天過後的行程滿到爆炸。連一向女強人的趙姐和全能助理唐絮都疲憊不堪，不過好的是，經過這一個月的通告積累和參演活動，江出岫的名氣又上了一層樓，在業界已經是男星裏面的頂級流量。

各種本子和試鏡邀約不斷，廣告代言也多到令人發指，從事經紀人多年的趙姐一時都不知道該高興是好，還是發愁是好。

江出岫的名氣流量影響力太大，很多奢侈品品牌紛紛抛來橄榄枝，“姐，PANDO那邊剛剛又來電話了，我沒接，你看要不要處理一下？” 疲憊的唐絮話裏飄着股興奮勁兒，PANDO也是珠寶界的大咖，趙姐卻遲遲不肯接受。

“拒掉吧。他們的設計風格和品牌形象太浮誇，不适合江出岫。”趙姐端着一杯咖啡醒神，慢悠悠地說道，“過兩天DR那邊的品牌代言人就到期了，直接跟我們續。”

“？”唐絮有一秒的疑惑，而後下一秒卻跳得老高，“DR？是我想的那個DR嗎？？”

趙姐白了她一眼，“是。”

DR，珠寶界界的No.1，往年都是影帝影後級別的人才能拿到的資源！！“啊啊啊啊啊啊——”

“……閉嘴。”唐絮聽話地捂住嘴，但仍擋不住‘嗚嗚嗚’的興奮勁兒傳出來，随後像盡興似的，她放下手，繼續騷擾趙姐，“DR居然會跟我們合作？！！趙姐你太厲害了！！！”

趙姐理所當然地接受着唐絮的崇拜，放下咖啡，“小江那邊通知一下，過兩天要拍宣傳片，把他狀态調整好。”

“遵命！”

江出岫聽唐絮說的時候，剛跟着《男孩》劇組錄完一期綜藝，臺下持續不斷的尖叫聲快把他的耳朵喊聾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卻總是忍不住在想，如果宋知返也來的話……“哥！”唐絮跟着上了車，打斷了他的思緒，“趙姐讓我跟你說聲，咱們和DR的合作定啦！過兩天就去拍片子！”

江出岫沒有露出她期待的表情，反應平平，“哥，你怎麽沒反應呢？”

江出岫瞥了一眼唐絮，沉着嗓說，“趙姐辦事一向靠譜的。”

“哦。”唐絮拿出手機，順嘴說了一句，“感覺你這一個多月不太正常，情緒波動好小啊。”

江出岫聽到了她的喃喃，往背後倚靠，看向窗外，随後低聲說，“波動小是好事。”

唐絮知道他的意思，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近十年，把心态磨平确實是好事，但是……“最近也沒見你多開心過。找咱們的劇組和本子多到爆炸，也沒見你多高興啊。”本來這話唐絮其實也沒想多說，但走之前趙姐跟她打了招呼，讓她關注一下江出岫的情緒問題。這才借着機會，多說了兩句。“從放了半天假開始，你就不對勁了。”

望着窗外的江出岫一怔，大腦又自動想起宋知返。

那個蹲在紅海邊輕撫孩子的宋知返，那個跟他同桌假裝不熟卻偷偷看的宋知返，那個摁着雀躍幫他收拾亂糟滿屋的宋知返，那個最後一眼略帶掙紮決絕的宋知返，那個數十年如一日偷偷照顧他的宋知返……

他揉揉眉，不再回話。

作者有話要說：

“會不會心儀久了，就會淪陷。” 《心儀》

謝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