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年

段景升随手捆了林端雙腕,一把将他抱起,不顧林端的掙紮與反抗,将他抱進隔壁空無一人的病房。

掙紮扭打間,林端的解剖刀掉了,段景升胳膊上的血流到他臉上,像從林端眼角流下的血淚。

“別碰我!”林端嘶聲大吼,段景升面無表情,将他抛到床上壓了下去:“你是我妻子,為什麽不能碰你?”

“我他媽不是,離婚了段景升。當初你自己說過,只要我想離婚,随時都可以。你段大爺說出去的話撒出去的尿,難道要自己舔回去不成?!”林端激動得面耳赤紅。

段景升抹去他眼角溫熱的血液,俯身親吻林端的耳廓,啞聲道:“你也說過,你要留在我身邊,你不會和我離婚。林端,難道勾引我的人,不是你?”

這得臉皮多厚才能說出這種話來?!林端瞠目結舌。

“我不想當你卑微的舔狗了段景升,我也不喜歡你了,我恨你。我現在終于想明白,三年前,你那麽憎惡我,為什麽允許我和你住在一起……”

林端深深吸了口氣,想通這一點并不困難,只可恨當初他被美色迷了眼睛,現在真恨不得穿回去給自己一榔頭,讓三年前的自己清醒一點。

“你從未喜歡我,從不在乎我。你為了齊青!”林端吼得眼眶都紅了,難以抑制內心的憤怒:“你就是條狗,段景升,你難道不肯承認嗎?”

“從始至終,在你心裏,只有齊青。你為了他,剝奪我的生命,你擅自将Cats植入我體內,你把所有的生路給了他,你把我當什麽?随用随丢的工具?!”

“你真是個王八蛋。”林端落下兩行淚:“十年,我以為終于走到你身邊,原來你根本……不在乎。”

那一聲聲振聾發聩,穿透耳膜順着快速流動的血液直達心髒,在心髒瓣膜上激起一陣又一陣的戰栗。

段景升蒙住他充滿憎恨的眼睛。

上一次接吻,是三年前。

“滾,”林端扭頭,眼眶通紅,他狠聲道,“你要是敢碰我,我恨你一輩子。”

孱弱而無力的威脅,卻成功激起段景升內心潛伏的野蠻獸性,他從來是一頭叢林中的野獸,在左突右沖頭破血流間,急欲尋找突破口。

“可能嗎林端?”段景升冷笑道:“我掌控你的一切,你是我的人,憑什麽不能碰你?”

體溫與心跳一并沸騰。

就像遙遠的故事終于快要走到盡頭,迎接他的卻并非童話般的美好結局,他拼盡全力的付出,或許在眼前這人看來,絲毫不值一提,林端感到可笑而荒謬。

風暴擊打無垠大海上的一葉扁舟,波濤洶湧起伏,他恍惚回到三年前,涼亭裏,電閃雷鳴,映亮了段景升汗涔涔的臉。

也許有那麽一刻鐘,他還能感受到當初熾熱的喜歡,而伴随波濤洶湧的真相背後,卻是無可抑制的憤怒與痛恨。

三年前,林端站在懸崖之上,段景升推了一把。

那時候,他還喜歡他。

林端緘默。

無論當初多麽喜歡,現在只有恨。段景升的威逼強迫只會加重恨意,林端知道,他不會讓段景升得逞。

所以整個折磨的過程,他沉默以對。

不是不痛苦,想大聲宣洩,可一旦宣洩,除了更加激起段景升的欲|望,別無他用。林端扭頭望向窗外,面頰不正常的潮紅。

段景升在他耳旁呢喃:“林端,你是我的妻子、伴侶,和我在一起。”

眼前忽然籠罩上一片黑暗,他蜷縮在潮濕陰森的地下室,萬籁俱寂,污水自身旁的管道滴落,腳邊爬過蟑螂、蚯蚓、蜈蚣和螞蟻。

“你是齊青,是警察卧底。”那個男人桀桀怪笑。

林端猝然瞪大眼睛。

“我是……”

段景升與他十指相扣,将他壓在身下,他凝視着他渙散的眼睛。

“齊青。”林端張了張嘴,喃喃自語。

細小輕微,恍若蚊蚋嗡鳴,卻在段景升頭頂炸開驚天巨雷。

Cats在激活釋放的邊緣,林端的神智根本無法承受段景升狂風暴雨般的侵襲。

“齊、青。”段景升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在牙齒間碾碎,狠狠吐出。他意猶未盡地抽出身體,将痛苦不堪的林端抱進懷裏。

林端閉上眼睛,顫抖着呢喃:“我恨你,段景升……恨你。”

段景升拂開他額間汗濕的栗發,雙目精光一閃而逝,他啞聲問:“誰告訴你Cats在你身體裏?”

林端睜開眼睛,意識混亂讓他的眼神裏只有迷茫,在林端和齊青兩個身份之間來回交替,段景升的聲音傳入腦海,他難以分辨究竟是誰。

那個告訴他……他是齊青的男人……是……

——“他和你結婚,不過是為了利用你,段景升心裏,從始至終,只有齊青。”

那人一針紮進他胳膊,林端仿佛身臨其境,打了個哆嗦,面上血色潮水般褪去,嗓音沙啞地喃喃:“是你……”

段景升狠狠咽下唾沫,喉頭發幹,喉結上下滑動。他不敢再多問一句,林端現在意識混亂,稍有不慎,屬于林端的意識或許将直接崩塌。

“趙局?”林端皺緊了眉頭。

黑暗中,頭頂吊燈忽然點亮,齊青滿臉不可置信。

趙川仍舊是慈祥而溫和的面容,在齊青驚恐的眼神注視中,和顏悅色地說:“謝謝你齊青,你和段景升幫我鏟除了獨眼狼,現在HTCO終于歸我了。”

HTCO內部的派系鬥争。

趙川一開始就知道,齊青是那個卧底,所以他将計就計,利用齊青打倒了另一派,自己獨享犯罪帶來的全部利益。

難怪HTCO的首領被發現暴屍荒野,在警察抓到他之前,趙川先一步得到消息,殺了獨眼狼。

他們都是他的棋子。

而林端……

段景升忽然想到,既然趙川是HTCO的人,他肯定知道動手術取出Cats的方法。

這三年來,段景升始終在尋找,然而對方隐藏的太深,沒想到這一次,趙川暴露,Cats激活,林端對他的喜歡也徹底變成了恨,

悔恨與痛苦交織。

段景升緊緊抱住林端,難以抑制哽咽。

再這樣下去,林端的精神會因為Cats的作用而崩潰。

段景升抱着昏迷不醒的林端,讓助理安排,将林端和林先進一齊帶回寧北,住進寧北市中心醫院。

朱绫急匆匆趕到醫院,段景升守在林端身邊,堂堂大丈夫憔悴得像五六十旬的佝偻翁,他始終注視着林端,目光中飽含了太多悔恨與絕望。

“景升……”朱绫憤怒道:“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為什麽結婚後,兩個人過年都不在一起,為什麽林端始終不肯來見她與段鎮南?

朱绫以為是林端羞于言辭,可是三年了,林端壓根不進他們老段家的門,段景升回了段家,一旦問起來,也只說林端一切都好。

“沒想到,你把林端禍害進了醫院?!”朱绫年紀大了,再也不是當年能出外勤的幹練女警花,她沒說兩句,氣得連咳帶踹,顫巍巍地坐下,握緊了病床的防護欄杆。

她看了看林先進,又将目光移向林端,厲聲質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要對付趙川,不是段景升憑一己之力就能做到,而朱绫曾是省廳的廳長,盡管退休,影響力仍在。

唯有将一切和盤托出,請朱绫伸出援手,才能救林端。

段景升比趙川的長篇大論簡潔得多,三兩句就把齊青之死和Cats的激活方法說了個一清二楚。

朱绫聽完,氣不打一處來,指着段景升的鼻子呵斥:“你可真能!”

“我查了三年,取出Cats的方法只有HTCO內部知曉。媽,要救林端,就必須徹底鏟除趙川這一夥人,他是市局的局長,是局裏內部腐敗。他應該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您這次必須出山。”

段景升深吸一口氣,起身在朱绫面前跪下:“媽,救林端。”

朱绫眼眶紅紅地盯住自家兒子,她已經六十多了,年輕時因一樁經濟糾紛殺人未遂案與段鎮南認識,段鎮南追的她。

朱绫說:“我是警察,忙,以後孩子你照顧?”段鎮南滿口答應。

結果結婚生娃後,兩人忙得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照顧這讨債兒子。段鎮南提了個馊主意,把兒子送國外念書。

段景升在國外長到高中,被朱绫接回來,倒黴兒子鬧死鬧活要考公安,行吧,朱绫想着,繼承他老娘衣缽。

段景升一直都做得很好,他的風格強勢霸道,抓賊斷案時淩厲果決、雷厲風行,是個為人民服務的好苗子。

三十多年來,段景升沒給他老娘跪下過一次,偏偏這次跪下了,高高大大的男人眼裏的無助藏都不藏不住。

朱绫愣了一會兒,畢竟是自家兒子,她于心難忍。朱绫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一拍床欄杆,她其實保養得很好,六十多歲看上去與四十多相差無幾。

此刻由于心累,朱绫疲态盡顯,她寒聲問:“你到底喜歡林端嗎?還是,只為了他身體裏的芯片?!”

喜歡林端嗎?

三年前,段景升就不敢正面這個問題,一旦提起來,他比誰都害怕。怕自己喜歡了林端,對不起齊青,怕他的喜歡,會成為壓垮林端的最後一根稻草。

涼亭裏那一幕,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沒有人知曉,段景升有多麽恐懼,他與林端纏綿缱绻的場景背後,悄然藏着一個勒住林端咽喉的惡魔,它虎視眈眈。

段景升搖了搖頭,終究沉默。

朱绫跌坐回皮椅中,垂下腦袋,沉思良久,低聲道:“趙川在市局深耕這麽多年,要拔掉他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事。況且,抓他,需要證據。最快得到證據的方法……”

段景升似有所覺,猛地擡起頭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朱绫的目光已經移向昏迷的林端,她握緊了床欄,冰冷堅硬一如當年,“激活Cats,審問齊青。”

朱绫垂眸,與段景升四目相對:“既然你那麽想要齊青,還你一個,如何?”

萬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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