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裏人都說,白蓉蓉是個掃把星。

白蓉蓉生下來沒多久,爹娘就死了,她被叔叔賣給人家做童養媳。

但是八歲的時候,一場高燒,燒成了傻子。

後來婆家的人也都病死了,白蓉蓉年紀輕輕成了寡婦。

饑一頓飽一頓活到二十歲,每天在村頭傻笑。

常被村裏的流氓無賴欺負。

這年冬天,也不知道懷了誰的孩子,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

村裏人見着可憐,但是誰也不敢管。

山上有個獵戶叫做王二,封山之前下來賣山貨。

這人滿臉胡子,終日裏散着頭發,戴着鬥笠,看不清面目。

每每都是賣完東西就走,從來不與村裏的人多說話。

王二臨離開前,看見白蓉蓉一個人蹲在村頭,冰天雪地裏瑟瑟發抖,抱着自己的大肚子呵呵傻笑。

凍的面目通紅,鼻涕糊了一臉。

之前王二總是給白蓉蓉些吃食,白蓉蓉見他來了,以為又有吃的,眼巴巴地看着王二,手已經不自覺地伸了出來。

王二呆呆地看着白蓉蓉的肚子,知道這傻女子吃了不少苦,心中難過,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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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蓉蓉伸了一會子手,讪讪地收了回來。

那天晚上王二帶着白蓉蓉進了山。

白蓉蓉雖然傻,卻知道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

乖順地跟在王二身後,離開了村子。

沒有一絲眷戀。

王二的小木屋在深山之中,周圍巨木參天,古樹環抱。

下了雪以後,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望不到邊際。

冬日的山林,冷的愈加徹骨。

白蓉蓉自打進了山,吃得飽穿得暖,面目也淨白起來。

這日裏大雪不斷,白蓉蓉縮在火炕上,抱着王二的小白狗躲在被子裏。

王二雖然窮,但是念着白蓉蓉大着肚子,還是煮了一爐羊肉,放了些凍豆腐和白蘿蔔,小火炖着。

出鍋前撒了好些蔥花,熱氣一蒸,香味勾的白蓉蓉直流口水。

兩人一狗風卷殘雲般将一鍋肉菜吃的幹幹淨淨,連肉湯也用饅頭蘸了吃掉,才縮在被子裏,擠在一處。

凜冽的寒夜竟也溫暖了起來。

王二這日裏将屋頂上雪除了除,很是困乏,吃了飯已是昏昏欲睡。

猛然間胡子被白蓉蓉扯下一大把,王二瞬間驚醒。

白蓉蓉手中握着王二一大把胡子,從裏面摳出一片蔥花,聞了聞,扔到地下。

轉臉去看王二,只見王二正捂着臉,驚疑不定地看着她。

白蓉蓉看看手裏的一大把胡子,再看看王二蒼白的臉,以為自己犯了大錯,嗫嚅道,你別難過,胡子掉了,明天還會再長出來的。

王二看了一會白蓉蓉,哭笑不得,索性伸手将自己臉上剩下的半臉胡子也摘了下來,與白蓉蓉手裏的胡子并在一起,于床頭擺放妥帖,才對白蓉蓉溫言道,是了,我的胡子掉了還會再長出來的,你可要好生記清楚了。

白蓉蓉點點頭,伸手去摸王二蒼白光滑的臉,小聲道,你長的可真好看,比村裏所有人都好看。

王二笑了笑,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也躺了進去。

白蓉蓉抱着狗,目不轉睛地看着王二,喃喃道,你比臺上唱大戲的還好看。

王二愣了一下,伸手環住白蓉蓉,輕聲問,你想不想聽曲兒?

白蓉蓉猛地點頭,手上激動,勒的懷裏的小白狗不樂意了,四肢并用爬出被窩,又覺得冷,鑽到王二那邊的被窩裏,蜷成一團,呼呼睡了。

王二撫摸着小白狗溫軟的皮毛,輕輕唱了起來。

白蓉蓉聽不懂他在唱什麽,覺得雖然好聽,卻聽着難過,不似村裏戲臺子上的人唱的歡喜熱鬧。

她愈聽愈乏,終是沉沉睡去。

一輪殘月,萬籁俱寂,鵝毛大雪撲簌簌落下。

只聽得一段隐隐約約的唱腔夾雜其中。

水風輕,萍花漸老。

月露冷,梧葉飄黃。

煙水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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