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二小心翼翼地從懷裏取出一只木盒子。
輕輕打開,一只小指粗細的人參靜靜地卧在裏面。
櫃上的人看了看,那人參又細又小,出土的時候斷了好些根須,賣相已是差了許多。
只是這種東西他們這些普通醫師做不了主,轉身去找大掌櫃,将王二一個人晾在那裏。
王二苦笑了一下,知道這醫師不識貨,便将盒子蓋好,揣入懷中,找了個角落裏的桌子坐下。
這人參是他師傅留下的。
深山裏挖的,已是有些年頭了,如今白蓉蓉大腹便便,家裏沒幾個銀錢,便請不起穩婆進山。
這日裏他看着滿屋破棉被舊襖子思來想去,只有将這最後一點家底也拿出來變賣。
王二正想着,遠遠聽得小孩子嬉笑的聲音,幾個學徒少爺少爺地叫着。
轉眼間,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跑進大堂,身着一襲褐色的棉袍,頸上環着一個金子打的長命鎖。
那幾個學徒在後面哄着,手上不敢下力,都被那小少爺掙脫了。
經過王二身邊,那小少爺好奇地看了看王二一身破破爛爛的棉襖,滿臉的大胡子,伸手就要揪。
王二心中一驚,伸手擋住,其中一個學徒趕緊将自家少爺攔了,硬生生往後院抱。
那小少爺握緊了白白嫩嫩的小拳頭,不停在那學徒身上捶打。
一番掙紮還是被衆人簇擁着哄進了後院。
王二看着那群人的背影,恍惚間想起自己以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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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長大了,定是與自己那時一個性子。
想到這裏,記憶便如洪水般湧出,随之而來的,還有好些不願去想的人和事。
王二氣息有些不穩,抓緊了襖子,鬥笠愈發地往下壓。
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讓他喝茶。
他轉頭一看,心髒狂跳了起來。
眼前一個小小的學徒,十七八歲的樣子,瘦瘦的身板,眉清目秀。
那乖順的樣子,讓王二眼前閃過另一個人的臉。
那學徒見大掌櫃來了,轉身退下了。
王二怔怔地看着眼前這一切,相似的地方,相似的人,讓他心中發苦。
…
大掌櫃敲了敲桌子,王二才回過神來,只是眼神還有些木楞。
大掌櫃笑眯眯地看了看王二的人參,上下打量了王二一番,給他比了一個數。
王二看着面前這老奸巨猾的大掌櫃,慢慢從往昔的回憶裏拔了出來。
他知道這掌櫃欺他人窮,分明知道這是上好的野山參,卻給了極低的價格,想到這兒便收回盒子,作勢要往懷裏揣。
大掌櫃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說道,這種東西,整個明水村也只有我們這兒收的起,你可想清楚了。
王二知道他說的是這個道理,卻還是嗫嚅道,再加一點吧…
…
王二赧赧地走出醫館,雙手插在袖中,緊緊按着懷中的一包銀錢。
那大掌櫃最後加了一成,已是被王二磨的不耐煩,叫夥計打發了他。
王二也不生氣,只是抱緊了銀子,在村子裏七拐八拐地向穩婆家找去。
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便被個潑皮堵住,伸手去掏王二懷裏的銀子。
王二心裏一咯噔,知道怕是在醫館拿錢的時候就被這人盯上了。
眼看這裏四下無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上來便動起手來。
王二心慌意亂,與這人一番厮打,才想起靴子裏的匕首,便伸手去摸。
只是慢了這一下,他的鬥笠便被那潑皮打飛在地上,頭巾也連帶着掉了。
王二披頭散發,氣喘籲籲地握着匕首,對準了那潑皮,手心裏全是汗。
那潑皮退在一旁,一雙三角眼盯着王二的額頭,陰陰地笑了。
冷風吹過,揚起一陣細雪。
王二光滑潔白的額頭上,半條眉毛已經沒有了。
一個深紅色的圓形疤痕印在那裏,皮肉凹凸不平,猙獰盤錯,茶杯大小的圓環中,赫然烙着一個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