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悅悅好說歹說, 嫂子們都不肯把東西帶回去。

“這不行。”林悅悅說,“昨天的表彰大會上,劉團長已經給過我獎勵了。”

足足有三十塊錢呢!

若是幾十年後, 三十塊錢也就夠在一線城市吃一碗面的。

可這是七十年代末, 錢還很值錢。

三十塊, 夠農村裏四五口人過三四個月的日子了。

林悅悅覺得,駐地還是挺大手筆的。

所以,她就不好再收大家的禮了。

顧巧珍和另一個嫂子按住林悅悅的手, 不讓她退拒。

“昨天的獎勵是部隊給的,今天這些是我們個人的心意。咋的,悅悅你還跟我們客氣啊?”

顧巧珍假裝生氣。

林悅悅無奈, 只好收下。

晚上周義下班回來,看到宿舍地上堆了一堆東西, 不免詫異。

林悅悅就把下午的事情說了。

周義倒不是很在意。

“給你, 你就收着。這是你應得的。”

他說着,又想起來當時的兇險,忍不住一陣後怕。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 周義恨不得自己的媳婦從來沒上過山。

當時是趕巧了, 可如果自己沒有及時出現呢?

如果,她在他出現之前, 就掉到樹底下呢?

這幾天, 周義只要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心裏抽抽。

林悅悅看他神色,一時也有些慚愧。

她救了人,她得到了獎勵, 可同時, 也讓周義感到恐懼了。

這樣一個鐵血男兒, 林悅悅還從沒見他這樣,患得患失,戰戰兢兢的。雖然他的表情依舊平靜,可林悅悅就是知道,他在後怕。

林悅悅心裏一軟,伸出手去。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覆上了周義的。

今天晚上,周義從食堂打飯回來。

剛擺好了飯,他和林悅悅并排坐在床鋪上,右手正要拿筷子。

然後,就被一只細嫩白皙的手給輕輕蓋住了。

周義心頭一顫,轉頭看去。

林悅悅似乎已經懵了,瞪大了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我,我……”

林悅悅結結巴巴地說了兩個字,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忙抽回手。

可還沒等她把手完全抽回來,就被人緊緊握住。

周義的眸子漆黑,定定地望過來。

他的眼神似乎帶着某種侵略性,林悅悅有點不敢和他對視,垂下頭,繼續抽自己的手。

有點執拗似的。

周義眸中染上笑意,大手更加握緊了。

“悅悅。”

他低喊。

“嗯。”

林悅悅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回答。

周義:“咱們已經領證了,也辦了酒席。”

林悅悅:“嗯。”

周義:“是合法夫妻了。”

越說越不像話了。

林悅悅不敢再應。

她低垂這頭,不說話。

然後,她就聽到一聲嘆息,淡淡的,輕輕的。像羽毛拂過耳朵,像風中的呢喃。

林悅悅耳朵癢癢。

然後,下一秒,一只大手伸過來,擡起她的下巴。

她被迫擡頭,被迫擡眼,被迫和他對視。

“悅悅……”

他喊她,聲音很輕。

然後,他湊過來。

他的俊臉在眼前放大,眼眸越來也黑。

林悅悅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周義嘆口氣,伸手覆上她的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其他感官卻變得敏銳起來。

林悅悅就感到自己的嘴唇涼了一下,有什麽輕輕地蓋上來。

她的腦子轟地一下,兩只手不自覺地攥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只是一瞬,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林悅悅的眼前再次浮現光亮。

她看到了周義的笑。

他笑了,笑得很明顯。

以前,周義也不是沒笑過。

可他的笑,就像他的人一樣,總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笑得也很克制,最多最多,就是嘴角上翹。

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那種。

可是現在,他的眼睛彎出一個明顯的弧度。

整個人顯得那麽愉悅,藏都藏不住似的。

林悅悅卻惱了。

她背過身去,哼了一聲。

耳根子到臉頰整個都火燙。跟發燒似的。

周義輕笑,目光追随着她的動作。

從這個方向看過去,她的臉頰到耳根都是透紅的,白裏透紅的,可真好看。

一輩子都看不夠。

顧巧珍帶着兒子回到家,劉團長已經下班了,正坐在椅子上看報紙。

大約是聽見響動,劉團長擡起頭來,問:“去哪裏了,飯都不回來做。”

顧巧珍也知道自己回來晚了,若是以前,她肯定就不回嘴,默默做飯去。

可今天不一樣。

她剛親眼看到周義給林悅悅買的麥乳精,再加上這些天其他的一些事情,顧巧珍突然就不想忍了。

“我不回來,你不能先做飯?哪條法律規定就該女人做飯的?”

這女人是瘋了嗎?

劉團長放下報紙,詫異地看着自己的媳婦,“你不是去小林同志哪裏了嗎?咋的,誰給你委屈受了?”

提起這個,顧巧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樣是男人,咋自己的男人就懶得跟什麽似的,人家周義就那麽勤快、那麽有眼力見呢!

不僅給媳婦買這買那,為了林悅悅,一個從未下過廚的大男人,居然天天過來跟她學做菜。

兩相比較,顧巧珍越看自己男人越不順眼。

她也沒了做飯的心思,帶着兒子小寶去食堂吃了。

留下劉團長一頭霧水。

好好兒的,這婆娘發什麽神經?

他以為,自己媳婦鬧騰一番也就好了,跟以前的無數次一樣。

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顧巧珍還是對他愛答不理的。

飯是不肯好好做的,每天就帶着兒子去食堂吃。

至于他這個一家之主吃啥,似乎已經不在顧巧珍的考慮範圍之內。

劉團長心情不好,天天黑着臉。

這一天,終于被後知後覺的周義發現了。

他皺着眉頭,看了劉團長好幾眼,問:“團長,你欺負嫂子了?”

劉團長……

請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她了?明明受氣的人是我。

可他一個大男人,實在做不出跟人訴苦這種行為來。

周義:不說啊?不說算了。

然後,他轉身走了。

走了……

劉團長的心哇涼哇涼的。

這一個兩個的,為啥都沒有心呢。

幾乎是同一時間,顧巧珍也在和林悅悅提起這件事。

女人麽,和男人不一樣,顧巧珍心裏委屈,自然就想找人說一說。

林悅悅是最好的人選。

別看顧巧珍和林悅悅相處時間不長,可她知道,林悅悅嘴巴緊,腦子聰明。

再說,林悅悅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顧巧珍對林悅悅是一百個信任。

林悅悅聽完顧巧珍的描述,深以為然地嘆口氣。

她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之前也沒有過和男人相處的經驗。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電視劇裏,電影裏,各種紀實小說裏,家裏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男人多的是。

劉團長還算好的。

當然了,和周義比,那是比不了的。

這話不能說。

寬慰麽,自然是撿好聽的說,要不然巧珍嫂子回去還不得跟劉團長打架。

想到這裏,林悅悅清了清嗓子,說:“其實,劉團長人還是不錯的。”

顧巧珍白她一眼,“哪裏不錯?”

兩個人現在熟得很,她說話也就沒什麽顧忌了。

直接是把林悅悅當自己親妹妹的。

林悅悅……

哪裏不錯?

對,哪裏不錯呢?

想了半天,林悅悅才憋出一句,“他沒什麽花花腸子。”

這倒是。

在這一點上,顧巧珍還是挺相信劉團長的。

林悅悅脫口而出的這句話,似乎打開了顧巧珍的話匣子。

“要說當年,我跟老劉其實也挺恩愛的……”

嗯,好吧。

林悅悅想,正話反話都被你說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兩個人不鬧別扭了。

事實證明,找人述說的效果立竿見影,晚上,劉團長就發現了自己媳婦的變化。

雖然還是繃着臉,但至少主動和他說話了。

這幾天,劉團長也想了挺多,他覺得自己還是該多疼媳婦一些。

既然媳婦松動了,他也不是矯情的人。

于是,劉團長立刻發揚努力奮鬥的光榮傳統,把家裏裏裏外外地都收拾了一遍。

顧巧珍看着窗明幾淨的屋子,心裏別提多美了。

她轉頭問自己男人,“這些,你跟人周義學的吧?以後再接再厲啊!”

劉團長……

俗話說,夫妻沒有隔夜仇,晚上拉滅燈,兩人睡到了一個被窩裏。

顧巧珍趴在劉團長懷裏,氣喘籲籲的,迷糊之間,就聽劉團長問:“你是咋想通的?”

顧巧珍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自己男人在問啥。

她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我去找過悅悅了。”

然後,就進入了夢鄉。

劉團長恍然大悟,心說周義這小子,還真的是娶了個好媳婦。

第二天,劉團長特意找了家裏寄過來的特産,讓周義帶給林悅悅。

周義看了看手裏的山貨,再看看劉團長,一時不太明白。

劉團長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好疼媳婦。”

周義……

不太明白,但我已經在這麽做了。

于是,宿舍的禮品又多了一樣。

林悅悅看着幾乎被堆滿的宿舍,有些頭疼。

“東西太多了,也吃不完啊!”

大家送來的基本都是吃的。

幹果子呀,紅薯呀,臘肉呀,在角落裏堆成小山一樣的。

周義翻找了一會兒,把那塊臘肉拿出來,說:“晚上給你做臘肉。”

林悅悅:“你會做?”

周義:“現在還不會,不過一會兒就會了。”

他去找了炊事班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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