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鲧低下頭問這小芝:“你要幾個?”小芝答:“十個。”與鲧差點嗤笑出聲,貪嘴的家夥,個兒沒長多大,想吃的份量倒不小,需知這一個糯粉夾子就有一個小包子那般大小。不過,他也沒勸它說少買點,只跟那攤主講:“那給我們包十只吧。”攤主用褐油紙包了十只,與鲧接過來,另一手遞了去二十個銅子兒,拿了他們的點心就提拉着那貪食又貪心的小芝又朝街上走去。
與鲧将所有糯粉夾子一并塞給這小芝,講:“喏,你要的,最好給我都吃了。”這小芝才不肯接下所有的夾子,只取了一只來,吃了起來。餘下的還留在了與鲧手裏,由他托着。他見它也沒有全部接過手去的意思,且見它都心無旁骛地吃了起來了,便索性幫它托着了。
這小芝吃了一只後,覺得真是味美,果然聽這惡人講的出來覓食是對的,外頭的東西比那間客棧中的真要好吃上數倍,而且看着也是相當精致漂亮。它又由與鲧手中取了一只來吃,這只也吃完後,倒也不是覺着飽,只是覺着膩味了,連吃了兩只,也沒新鮮勁兒了。它便左右望了起來,想看看街邊上有沒有別的新奇玩藝兒。
與鲧見它吃了兩只後,也不往自己手中來取了,心下也了然這小芝定是吃膩這一種。他也不講它,只是扯住了這匹脫缰小馬似的人,問:“還吃不吃了?”它臉還紅了紅,講:“我不吃了。”他講:“好吧。”便由着它又轉過了頭去、四下裏地張望。
與鲧見着街邊有一老乞婆與一小乞子相互挨着,無甚生氣,便走了過去,将剩餘的那八只完好的糯粉夾子遞于了她二人。沒講什麽,之于他,僅是處理掉手中的廢物負重罷了,而那一老一小兩個乞丐見是這麽完好精美的食物,不若往常那些嗟來的廚餘潲水,便對着這人背影一副千恩萬謝的模樣。
很快這小芝就發現了它的下一家,就是街邊一家賣豆花兒的。那家豆花兒是做的鹹口的,用的是口蘑湯、淡魚醬油、幹蝦米、蘿蔔幹末子調的湯,弄得小半條街都是他家那鮮香氣兒。他家檔口擺了幾張窄桌、幾條長凳,倒是有不少人在那兒坐下吃着,于這午後,權當是消磨時光的磨牙小食罷了。
與鲧見這小芝已走了過去,便也跟着。過去後,果然又見它在那兒煩着人,又在問着人攤主這是什麽、那是什麽。人倒是耐心,一一回答了。這小芝半懂半不懂的,只管它自己問着,覺得好玩。等到要買了,才知道回頭找人,見與鲧也跟上來了,它就要了一碗,還問與鲧要不要,與鲧說不要,叫它自己吃吧。
跟着,這小芝就端着它那一碗在長凳上揀了個位子,坐下吃了起來,還好吃這鹹豆花兒是用勺,不是用的筷箸,學起來倒也快。與鲧見它吃上了,便自已走入這攤檔旁邊的一間書屋。他在裏面四下裏看看,那家掌櫃的本想上前招呼的,可被他止住了,他講自己只是随意看看,不用招呼,那掌櫃的便由他去了。
他看着也覺感慨,人世間的變化也是快,仿佛都是瞬息間的事。記得上上回下山來,入人類城鎮見到的書是刻在竹簡上的,而上回下得山來,看到的書就變成是寫在絹帛上的了,再來便是這回,已變成了紙張。他由架上取來一本,見書皮上寫《晉抱攫子.鈞經二述》,翻了兩頁,便買了,等日後沒事時翻翻,籍以更多地了解人類這個奇異的群體。
第 6 章
與鲧于這書屋中又随意看了一轉,暫且見不着他想買下的書冊,便将那本《晉抱攫子》揣入襟口內,轉身出了書屋門。去向那處賣豆花兒的檔口,見那小芝還坐在原處吃它那碗豆花,便立于它身後,等着它吃完。小芝知他來了,就站在身後頭,便轉身擡眼朝上望去。唉,也不知這是鬼是神的惡人生得這般風骨偉岸做什麽,日頭都被他遮沒了,他臉孔也是生得不錯,只可惜了,是個大惡人。
與鲧身形不小,朝這處桌邊一立,整個帶來一種隐天蔽日的陰森感。這攤主的那張小長桌兒此刻就籠在了黑影中,小芝的胃口受了影響,一臉病恹恹似地蹙緊了眉頭轉回去,對着它那碗豆花,費勁地把餘下那幾口給三、兩下囫囵吞咽了下去,起身跟着與鲧繼續前行。
與鲧倒好,他本意并沒有催促着它快些吃、吃完了好跟他走的意思,卻見它自發地把碗裏的給三、兩口吞下了,就問它:“你吃得這麽急做什麽?”它搖搖頭,講:“沒什麽。走吧。”他講:“我們再走走,等到了申時二刻我們便找間大的酒樓坐進去,先把飯菜叫上,我們喝着糖水兒等着,到了申時過半時便能吃上了。你看怎樣?”它講:“好。”便跟着他往前走去。
它這時是已吃了兩樣小食了,一樣那個糯粉夾子,一樣是那個鹹豆花兒,此刻也沒那麽好吃了,它那顆頭顱也不像之前那會兒那樣東張西望的,只低着個頭跟着前頭人的腳步走着。片刻後,又覺着他二人這般靜默無言地同行有些無趣,便開口問與鲧:“與鲧,你剛剛做什麽去了?”與鲧跟它講:“我去書屋看了一圈,買了一冊書。”它問:“哦,聽過,拿來看的書嘛。是講傳說故事的麽?”與鲧笑笑:“也就你這樣的才愛看什麽傳說故事,我哪裏會喜歡讀那樣的。”它含糊地講了句:“破道理。”
這時,與鲧向街邊一位大娘打聽:“這位大娘,勞駕你告訴我這一帶最有名聲的大酒樓是哪間?”這大娘跟他講:“大酒樓啊,元春樓吧,是個散財的地兒。”與鲧跟她點點頭,道了謝,就又朝前走去。
拐了條街,他又找着一人,向那人打聽道:“煩請告知這一帶最好的大酒樓是哪一家?”那人告訴他:“元春樓啊,不是員外大佬也吃不起的地方。”與鲧謝了他,心裏想着那麽今晚上就定在這元春樓用晚膳了。他也不想動用術力用觀識海的法子去查看元春樓在何處,于是就向這人打聽了元春樓的方位。打聽完了後,便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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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芝跟在他身後頭,湊上前去一問:“與鲧,我們晚上是不是要去元春樓呢?”與鲧答:“嗯。”跟着,兩人又是一路無言。小芝跟着這與鲧朝元春樓走去,一路上心裏忖着:唉,這頓怕是我最後一頓了,好好吃一頓吧。
接着,這兩人在途中經過一家藥材鋪,藥材鋪的味道本就香不到哪兒去,各種藥材的那種有些發苦又有些怪的味道混合了起來,就這麽地蹿出來,引得小芝側目。不望倒也好,一朝這鋪子裏望過去,就見靠門口處排在裏頭第二行的是一籃靈芝片。該是一、二十年生的小赤靈芝,采來曬幹後再切成的片,籃子裏插了一塊木牌子,牌上镌了價錢。
這小芝不自覺地頓住了腳,往前挪不開去,就這般怔忪不安地望着那一籃子靈芝片。這家掌櫃的見有一樣貌可喜的小公子正盯着自家的靈芝片看,看他本人倒沒有怯弱不勝、先天不足、需要進補的樣子,便想着許是這小公子想買了去孝敬他娘親。這掌櫃迎了上來,問道:“這位小公子,可是想看看這靈芝片?這些都是上好的二十年生的丹芝,曬幹了切成的片,功效卓爾,是由那嶼兒嶺一片尋得的,雖不及五十年生,百年生的那些能起死回生,可滋陰潤燥,補先天不足等症可是絕對沒有問題。要曉得這可是丹芝啊,靈芝中的最上品。”
這家掌櫃的根本沒注意眼前這小公子神色的變化,只是自顧地推介着自家的貨物。不覺,展眼間,這小公子傾身嘔了出來。此刻還未到那些被它吃下的食物在體內自行化去的時刻,于是先前吃下的糯粉夾子與鹹豆花兒便成了些食糜穢物,被這小芝吐了出來。
與鲧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小芝在人家藥材鋪前頭吐了出來,趕忙走了過來,扶住這小芝,惡形惡狀,沖着正不明所以地杵在鋪子裏頭的那掌櫃厲聲道:“你做什麽?他做什麽在你這門前嘔了出來?”這家掌櫃的先是被這小公子毫無預兆地嘔在了自家門前弄得是稀裏糊塗的,完全洞察不清緣由,後又被一個面相狠戾的男人大聲質問,這會兒更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了。
“說啊!”又問了一遍。這掌櫃的人一震,醒覺了過來,回道:“這位爺,我也不曉得,我就講了我們鋪子裏頭這二十年生的丹芝的諸多妙效,這小公子便這般模樣了。莫非他也是有不足之症的,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