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便安撫鶴翁:“哪有的事,我去買書時,路經一間藥材鋪子,那裏頭擺放了不少二十年生的小靈芝片,我也進去看了看,想着是否要買些那種現成的,且未及修得慧命人形的來給你煎湯服下。該是在那裏頭沾上的這味兒。”鶴翁将信将疑,因為二十年生的小靈芝哪來的這麽大一陣好聞味道,可他也沒有挑破與鲧的話,只是又一次關照說:“你可別去采芝。我這個腳……就這麽養着養着興許是也能好的,你就莫擔這份心了。你若總是記挂着這個,倒叫我成天不得安心,反倒有礙養傷。”與鲧窒了一下,跟着應道:“好。”接着再一次道了別,就轉頭出去了。
等與鲧回了百裏亭客棧裏他與瑞草住的那間夏凊房裏,見這小芝也是卧下了。他也惱,一個兩個的都是這麽貪睡,鶴翁也是,它也是。雖說之前走時是交待了它要好好休整,可也沒讓它一沾了枕就睡過去。
走近了那張榻細瞧它,又是一臉被淚水浸潤的模樣。倒是哭什麽!像是這滿天下的都在欺負它似的!不過也對,想它一想到它自個兒的命運,哪有不傷心的。
跟着與鲧吸了吸鼻子,又是那種芝香,溫潤沁脾。湊近了它那張臉,眼角鼻側還積着幾滴未滑落的,仔細聞着,連它哭出來的眼淚水裏頭都是它們靈芝的味道。連想也沒多想,就再湊得近了點,舔了舔,嗯,味道不錯。聽聞人類的淚水是鹹味的,不曉得,沒嘗過,不過這只芝的倒不是,清水一般,無味,只是帶了陣淡香,初聞不覺得烈,細聞又覺得那香氣簡直是襲人而來。
再舔了舔,磨磨蹭蹭着,竟逐漸将這只芝的整張臉面都舔了個遍,暗想這一張浸在它自己哭出來的眼淚中的臉滋味甚好。他也只顧着自己做這般“茍且”之事,不想,向來警覺的他也未發現,這小芝被他自己給舔醒了,他還只顧着在心裏頭想:才與這株芝梆縛在一起不及十二個時辰,就覺得神清氣爽的。聞它身上的味道,醒神,與它一個桶內泡澡,舒絡。它還有什麽可以拿來用的?就連舔舔它的眼淚水,都覺得周身自在,神氣清爽。若是這樣的話,以後看來得每日唬它一唬,最好是日日都吓出一枕的淚水來,不過到時可別浪費了,得準備只小瓶子接着。
與鲧只顧着自己想這些全無天良的心思,而不知這芝已醒,且正盯着他緊閉着眼思索的臉看着;而這小芝只曉得這人正閉目蹙額苦心思索,也只當是他在想着要如何炖了自己,卻不知他正在想着往後每日要吓自己一吓這等低劣的行事做法。
小芝開口:“你做什麽把我一張臉都舔了?好惡心。”與鲧這才發現原是它早都醒了,他倒是連半點不自在都沒有,只半直起了身,拉開了與這小芝的距離,講道:“沒什麽,你的眼淚味道不錯,果然是靈芝,連眼淚都像是有通筋舒絡、怡神益氣的效果似的。”這小芝一聽他講這個,不禁還有些驕傲了起來,講:“你哪曉得,我們這種靈芝,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千年難遇一株,修了百年以上的,就比方說是我,被人采去制成藥材可以叫斷了氣兒的人再活過來。那當然我們的味道、眼淚、口水這些也是功效卓爾,我跟你講,就連我們的洗澡水、泡腳水拿去給凡人喝都能叫他們益壽延年,短則一年,長則十載。可有用了。”
與鲧就見這眼前這株芝說得一副自得模樣,活脫脫像是個藥材商人似的,像是在向人介紹自己家販售的藥材——赤芝,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完全忘了它拼命講于旁人聽的這些神奇療效真真會害得它送了自己那條小命。他就問了一句:“你似乎很是鼓勵我把你給炖了。”
這小芝猛地止住,眼神裏還晃過一絲難過,那種神情在它眼中閃了一瞬便隐去了。它擡眼,講:“哼,要殺要剮随你。你就痛快些,煩死了。”與鲧問它:“你這話跟誰學的,還要殺要剮,你是有多硬氣?死可是很痛的。”這小芝眼珠子轉了兩圈,又想到了那個酒上,就湊近與鲧,問:“與鲧,你要炖我前,我能不能求你件事?”與鲧聽着倒覺得稀罕,便端出一副正在施舍人的大老爺的模樣問道:“什麽事?倒是說來聽聽再裁定。”這小芝一聽,還要聽聽再裁定,心裏害怕他最後會不允自己,便又挨近了些,靠着他在榻上坐下,軟語呢喃地,還帶着些讨好:“就是,我想你要是炖了我之前,能否給我買一盅酒,要一大盅,叫我喝下去,這酒停在我身子裏時,該是也能發揮點效用的。你可記得一定要在一個時辰內,趁我暈着的時候,把我變回原形,将足須刨斷了去,見斷口處全幹縮了收起後,再炖我。不然的話,我可怕疼。”
與鲧聽它這麽講,偏頭看它:“你原是得這麽個死法。”講完了,便不再看它,由它又在榻上躺了回去。而他自己則坐回了廂房內的圓臺邊上,獨自靜坐片刻後,又甚覺無趣。看時辰尚早,未到就寝時分,便起身出房門喚小二來房中将油燈撤了,再換盞柄粗些的燭進來。這小二按吩咐的做了,還一并送入了一只沙罩罩在那點燃的燭上。與鲧給了些打賞的錢,小二退了出去。
他支開了點窗子,夜闌風細,虧得小二周到,這燭火有沙罩罩住,倒是穩得很。他今兒買的那冊書留在了鶴翁那裏,他便暫移了些書屋裏的書入襟口,想着夜讀,聊以消磨打發一下時光。
他移得也是随意,但凡移一本入襟口後,取來一看,見是不合意的,便放回襟口,再移回書屋裏本來擺放它的地方,接着再移一本過來。
可這移着移着,似走馬燈似的看過一轉,竟發現了些頁頁載滿不堪入目的歡^好圖繪的書,上頭的浪蕩圖可都是些秾豔惹眼的,圖下邊兒還配上些淫^詞豔賦。純是那類能叫公子哥兒看得心馳神往、叫丫鬟小姐看得臉兒漲紅的書冊。這也是奇,今日下午于那間書屋倒不曾見着這一類的書冊。與鲧想了想,也是,那樣看着正派的書屋是斷不會将這類書冊擺在鋪子裏的正堂中的,這書該是由那書屋簾栊那側的偏廳裏移來的。
與鲧就這麽翻看着,這類的冊子他倒不是從未看過,只是隔一段時間來這人世間翻看到的這類書,上頭記載入的那些的男^色、女^色的玩法可都是代代不同。
第 8 章
與鲧較為随意地翻看着書頁,手裏這本冊子為了上頭的“小人畫”勾勒清晰,用的還是抗潮性極強的雲母皮紙。紙張較厚,一頁頁被他指尖撚過,荒唐浪蕩的書冊內容倒并未在他心裏着下太多痕跡。他畢竟不是凡人,肉骨凡胎的人受到了那種事情的形貌音聲的刺激,這會兒早該是覺着難耐躁動了,可他,也不是說什麽他自有好定力,而是他本就不會那麽輕易被觸動凡心。或許是這些書冊上的內容也引不起他的什麽興致,饒是這書冊上所描繪的男姿與女^色有多麽地傳情生動都好,之于他,不過也就是兩具不耐用的肉^體在做着或純為取樂或繁衍他們族類的事情罷了,短短幾十載過去後也就是幾具朽了的枯骨,這會兒還在那兒交纏得開心,真是沒勁透了。
Advertisement
他僅是這麽翻翻,只是發覺了這回看的也是較上回來人世看的那些花樣翻新了不少。跟着,便也不再多瞧,這類小冊子還是少看為妙,便合了書,塞回襟口內,移回了那間書屋內的原處。又移了一本來,看至二更,燭柄已燃了大半,他便吹熄了那燭,準備和衣去榻上躺着,或許閉眼神游一會兒也是好的。
在榻邊上先坐了下來,見那芝本就緊挨着裏頭躺着,也就不需他再将它拎了朝裏放。于是,他就和衣在榻的外側躺了下來。就這麽躺了一會兒,夜沉靜得很,支開條縫兒的窗棂外頭可是連蟲鳴都聽不着了。他還未合了眼去用神思游賞人境外的境界,只是斂息屏氣地注意着身旁小芝的呼吸聲,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要這麽做,或許只是想聽着罷了。那芝聲息細微得很,就這麽聽着,像是它正在淺眠中,倒不像是沉沉睡去的人呼吸聲那般地重。
這時,身旁小芝翻身過來,與鲧側了臉去看它,見它是睜開着眼的,便問:“怎麽沒睡?我還當你是睡着了。”小芝說:“我睡不着了。”與鲧嗤笑:“也是,昨晚上睡了一晚上,今日又幾近睡了一天,這會兒能睡着倒也是奇事。”小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