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子清洗完晾幹的兩身衣裳給送了上來,他接下,合門回來。将已疊好的衣裳置于榻邊,倒想起一事,問這芝:“你這身玉白色的衣裳是哪兒得來的?”小芝答他:“哦,是我們山裏頭其他靈芝給的。是它幾十年前由人間買的,那時我還沒化形呢。化形了後,我老光着身子,它便送了我這一身,我之後就一直穿着。我現在着這一身在人間行走,是不是看着有些怪呀?”與鲧答:“尚可以,不怪。”
與鲧片刻後又興起一念,只是想問詢問詢,就側頭問它:“瑞草,你們山上還有其他的靈芝?”哪知這株芝立時警覺了起來,回視他:“你問這個是要做什麽?”俄而後又講:“我們山頭并無幾株靈芝了,也就我與另一株,那一株修的年頭還不及我。年歲尚幼……小得很。”與鲧本意并沒有什麽,見它這般防着自己,倒也不見惱,只是嗤笑它:“你都修了這麽久了也依舊呆得這般,你那株比你還年幼的鄰居想必是更蠢,就那樣的還敢于人間行走、買衣裳?”他心裏還想着:再者,你還沒化形,它比你小的竟已化了形跑下山去買衣裳了?他這話就是憋着沒講出口,心裏認為這芝講話總是這麽不經思量。哪知這小芝聽了他方才那話就氣了起來,講:“我一個蠢被你捉住也就罷了,難不成我們靈芝就個個都蠢,個個都要被人捉了去炖湯不成。”
與鲧見這芝還真是惱上了,只得将木桶往外挪挪,坐去了這芝身旁,講:“別動氣,我先出去一趟,大概巳正一刻的時候便能回得來。你坐在這房中候着,待我回了來便帶你出去街上玩兒好不好?”小芝一聽他要帶自己出去玩,立時舒眉展眼,先前的那點不快像是被一陣強風吹散的雲霧般即時散去,全散盡了,似是從未發生過一般。與鲧看在眼裏,也無二話,便起身出門了。
他是拎着那一小桶靈芝浴足水走的,照着原路,不消須臾就返至長白山鶴翁那處茅廬中。此時鶴翁已醒,正挨在榻上繼續讀着昨日與鲧留下的那本雜談書冊。與鲧見鶴翁的榻邊以及茅廬中央那張臺子上頭都擺着果品,想必是那幾只猢狲又來過了、送的這些個瓜果。
鶴翁見與鲧來了,便擡頭,将那冊書放下。他也不便起身,只是注目着客人進門來,見與鲧放下了手中的一只木桶在他榻前,再見他揭開了桶蓋,一陣芝香溢出。鶴翁聞這味聞得舒服,可又見這一汪水來歷不明似的,便問:“這水?”與鲧便答:“放心吧,這不是煮得的。我這兩日找着了一只靈芝,‘請’它泡了些泡腳水給我,你拿這水來浸一下你的傷足,不知有沒有效。那靈芝是難見的丹芝,這水應該對你的傷處多少有些效用的。”
鶴翁一聽,原是一株丹芝的浴足水,便也安下心來,起身坐于榻邊,将雙足放下,浸于水中,頓覺一陣侵肌沁骨的舒服,傷處的痛苦像是立時都叫這水給驅趕得不見影兒了。與鲧見鶴翁滿面放松的神色,也就放心了,起身道:“鶴翁,你先浸着,我先回去了。”一邊說着一邊已走至門前,鶴翁這才由舒服勁兒中回過神來,一見他人都快走出門了,就沖着與鲧的背影嚷着:“哎?你,你倒是來了也說會兒話啊,這麽急着是要去哪裏?喂!”
與鲧出了門。待回到客棧時才是巳時三刻,比離開之前與這小芝說好的巳正一刻還要早上二刻鐘。這小芝見他竟提前回來了,開心得挨到他身旁,挂在他胳膊上就不肯下來。與鲧費了好大勁才把這貼身的人給扯了下來,果然是小娃娃的臉,變起臉來比翻書還快。之前還為誤會他又要上山去采它族類炖湯一事不給他好臉色看呢,這會兒粘在他身上就不肯下來了,也是拿它沒法子。
不巧,這時候廂房門又被人敲響了。與鲧去開門,見門外頭站着一名小二,這小二身後頭還有一中年漢子。小二道:“與相公,這人是劉村的采芝人劉福,他剛來我們櫃臺處說昨日有個人去他家找他,他家婆子今日跟他說的,他就來我們這兒找人了,我家掌櫃的說定是您昨日去找他的,就讓我把他引上來了。”
與鲧這才想起有這麽一件事,朝身後頭一瞅,那小芝正躲在自己後頭,簡直是貼着自己地那麽躲着,一手還挎在自己手肘裏。與鲧想着本來要找這有經驗的尋芝人來驗一驗這芝是雄是雌的,可這會兒該是不需要驗證了,這芝蠢得可以,昨日傍晚于澡桶裏頭親口講了它是株雄的,雖然後頭馬上又矢口否認,可在他看來那都是些掩耳偷鈴般的話罷了。這芝也不知那日月精華都給它補在了哪裏,生得乖覺可人,一副機靈樣貌,可簡直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呆成了這樣,料想它也是講不出什麽謊話來诳人的。
與鲧轉回頭去,給了這劉福跑腿錢,讓他回去吧,說自己已不需要找他看靈芝了,這趟麻煩了他過來,無以補償,那這些零碎錢就望他收下,跟着便家去吧。那劉福今兒早上一回來家裏時,就被他家婆娘心急火燎地講述了一通昨兒個有個多麽多麽兇狠的人上家裏來,說得他也是一身的汗,放下了行囊便朝這處奔來了,一見眼前這人,也是一吓。哪知這神煞一般的人竟要支于自己跑腿錢,他就不敢收下,忙推回去,說不打緊,他直接家去便是了。可與鲧非要他收着,那他便收下了,跟着就回他村上去了。
這劉福與小二都走後,與鲧回頭,講:“別躲了,人都走了。”這芝這才冒出頭來,雖然也不曉得與鲧怎的忽然有了好心,不叫人來驗它了,可那個有經驗的采芝人到底是已經走了,它也不像之前那人還在這兒時地那麽害怕了。它挨着與鲧,仰頭看他,講:“好吧好吧,我交待,我是雄株,你別再找人來驗我了,我怕見着他們。你炖我便炖吧,可千萬照我昨兒在洗澡的時候跟你講的話,別……別忘了買酒。”與鲧見這芝一副可憐見的樣兒,還正仰着頭呢喃軟語着地求自己,這角度将好,看得他胸中像正有根細小的絨羽在撓着他的心,有些許話不明地癢癢的,移不開眼去。許久,他講:“好。”
跟着,他便帶着這小芝出門去了。先是帶着它在街上轉着,也發現它果然是株雄的,因為看它天性就不喜看那些脂粉釵環,而是愛看些像是打馬象棋、選官圖、鬥葉等等這類的玩藝兒。不過,在與鲧看來,都是些小孩子玩藝,他也只是陪着,并沒有多少興致像瑞草一樣去拿起來左瞧右看的。這株芝看見實在喜歡的,就會緊攥在手裏,然後看着與鲧,與鲧曉得它是想買下來,便會支付銅子兒把那樣小物件給買下。
就這麽一路,雜七雜八的買了不少,到最後索性還買了個素色包袱,将這些雜物全放入包袱內,系好挎在肩上。到了晌午時分,二人去了元春樓。真是叫了一桌子的菜肴,這小芝像是在吃它有生之年的最後一餐似的,好不貪心,林林總總叫了十幾樣,什麽紅姜末水晶脍、酥鲊脯、蟹黃餡兒包子、爐烤手剝筍、麻飲細粉、滴酥等等,與鲧也沒阻止它。最後菜上齊了,它也沒那麽大胃口,只每樣都吃了兩、三口,便也飽了。
與鲧是不太吃,只是陪着它吃兩口、喝兩口,否則幹坐在對面也有些怪異。兩人用畢,這一桌子菜還像是原樣一般,與鲧結賬時,多打賞了這酒樓小二一些,叫這小二将菜端出去,撥到街邊乞丐們的那些豁口碗裏,他再給了些銅子,買了這家的十幾只饅頭叫那小二一并送出去于那些乞丐配菜吃。
與鲧和這小芝出了這酒樓門後,他問這芝:“晚上是還住在這潛邑呢,還是想去往別處,好到別的城邑也看看。”小芝斷想不到與鲧還肯帶它到別的人類城邑游賞一番,不禁笑逐顏開,只管膩着他,還帶了些讨好。與鲧見這沒出息的,斜了它一眼,便帶着它回百裏亭客棧收拾東西去了。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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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鲧與這小芝返回客棧中後,見也沒什麽需收拾的,所有行李也只得仍置于榻上的那兩身漿洗過的衣裳。與鲧就将這兩身衣裳卷了放進之前買的那只素色包袱中,挎着包袱就下了樓去,于櫃臺跟前将住店以及雜務的一些賬目都給結清了,與掌櫃的道了別,領着他“舍弟”就走了出這客棧。
本是想雇輛馬車帶着這小芝去游玩一番,也好沿途看看各邑的風土人情,可想着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