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兩條臂彎,被與鲧反手一掌拍在了庇股上,訓道:“你今日給我安分點。”它庇股不敢扭了,就趴到與鲧耳邊:“你放我下來看看嘛。窗子開了,我好像見着河了,由這頭望出去,好像能看到之前我們見過的那宮室,那房子好大。”與鲧道:“那我放你下來,你不許瞎跑,只能慢慢走,曉得嗎?別又栽了,到時又得麻煩我!”這小芝忙點頭,嘻笑着說:“曉得曉得。”
第 11 章
與鲧将這芝放下,它腳一着了地,就想像支箭般倏地蹿去窗邊,也好好生賞一番這窗外的景。這些“天字”打頭的上等上房都是在第三層樓,際高而望,自有情懷。好在這芝是個長了記性的,曉得背後有與鲧的一雙眼在盯着,這剛疾邁開的步子就又緩了下來,僵硬地轉回了頭,果見那人正望着自己,臉色還不太好,它也是有些尴尬,“嘿嘿”笑了兩聲,再轉身極緩慢地、近乎于蹒跚地走去窗邊。
果然是一派好景,有大河,它生了這麽大,還從未見過河川。再有就是朝東南方向望去,在這河的南畔有宮殿群,甚有氣勢。這株小芝覺得真是添了識見,至此時,它甚至乎都覺得餘生心願已足。就這麽看着看着,心中還生出一絲感動,想着虧得是有與鲧帶它來,住了這麽好的廂房,見着這麽繁華的城,還看到了這麽寬的河川與那處氣派軒昂的宮室。這想想也算是值了,自己也才一百五十一歲,就見着了這些,如果僅是靠的自己一人,指不定到了八百“高齡”也還是見識不到這些。如此想來,最終被那惡人吃了也就罷了吧,沒什麽要怨他的了。
它獨自一人倚在憑欄處,望着窗外,動也不動,似是入定了似的。而與鲧還在原處,也沒動,就是這麽望着它的背影。時光劃過,就這麽一刻多鐘已消逝,與鲧這時才見那本是動也不動的芝,竟伸出一手緩緩入另一手的袖子裏掏弄着什麽,而後就見它緩緩由那側袖口中取出一只小玉瓶,細看之下,原是自己昨日交于它要它傷心起來時用以接眼淚水的那只玉瓶兒。只見它緩緩擰了那玉瓶上的塞子下來,将那瓶口對準自己的眼角,跟着,又停住不動了。過了将近一刻鐘,就見它将那瓶兒的塞子塞上,置于身側的憑欄空位處。
與鲧走了過去,問它:“你怎麽眼下好端端地就這麽平白傷心了起來?”它答:“沒什麽,我不曉得,之前那陣子的感覺好像也并不是傷心。怪怪的,我說不上來。”與鲧将那裝有眼淚的小玉瓶收入袖內,又取了兩只空的玉瓶子給這小芝。小芝乖巧地将它們納入袖中,便又轉頭向外,看着窗外好景。
與鲧想着得回去一趟把這靈芝淚水給鶴翁服下,但心裏這會兒又有些不情願的念頭在閃爍着,就是一種不是很想把這芝的眼淚送去給他人服下的感覺,哪怕那人是鶴翁,那怕這只是這芝的眼淚水。這是種說不清楚的閃爍念頭,可又思及鶴翁的傷情和他總是因痛楚而揪起的白眉,他決定還是去送一趟,且還要順道探視一下鶴翁的複原情況。
他關照了這小芝:“我出去一趟,去去就來,你一人先在這房裏玩,我将我們早上在潛邑買的那些小玩藝攤在了榻上,你自己揀來玩。不要鬧騰,這廂房大,你別一時興起在裏頭上蹿下跳還有跑來跑去的。”這小芝聽他說了這許久,望着他:“與鲧,你好啰嗦。昨日還有前日你都不是這樣的。還有,你什麽時候見過我上蹿下跳的了,我又不是一只猴子。”與鲧板正了臉孔道:“總之,別鬧騰。”這小芝說:“好啦,曉得了,不會鬧騰,你就放心去吧。”
與鲧轉身走了,這小芝想着:唉,他這抓着了我一株丹芝就這般稀罕,生怕我栽了、不使得了或是如何了的,如此這般地在意我的療效,他這是要去救誰呢?
想着這些,它胸中還有些郁郁,便甩了甩頭,不再去想了。繼而坐去了榻上,将早上于潛邑買的那幾樣玩藝拿來一樣樣地玩。
與鲧帶着那瓶靈芝淚水返至鶴翁那處,見鶴翁正站在家門口送幾只猢狲出門,想是那幾個在下午時分又來給鶴翁送了一趟果子。未走近就已聽見鶴翁講着:“唉,不用送這許多來,早上送的還沒吃完呢。”猢狲散得都不見影了,與鲧走了過去,講:“鶴翁,你這腳還沒好利索,怎麽總是下地走路,快些回榻上躺着。”鶴翁見是他來了,忙跟他講:“哎,你早上送于我的那盆水啊,真是好東西,我浸了半個時辰,就覺得那處傷處都能好了有大半了。下地走是還有些疼,可是比起昨日、前日是好了數倍。還有嗎?請你那靈芝朋友再泡一些來于我浴足啊。改日我當面向他道謝。”與鲧說:“我這就是來看看你恢複得如何,再順便取那木桶的,明日早上再送一桶過來給你用。走吧,我們先進去講話。”
與鲧與鶴翁二人走入茅廬內,鶴翁就又挨着榻躺上去了,而與鲧就坐在榻邊,由袖中取出一只小玉瓶給鶴翁。還未及解說,鶴翁就拔了塞子,嗅了一口氣,道:“芝味這麽濃,水這麽清,不是靈芝的淚便是汗。”與鲧道:“嗯?沒見它出過汗,這是淚水。”鶴翁道:“嗯,這是給我服下的麽?”與鲧道:“嗯,怕你只是浸足,屆時好不利索,故而‘索’了些淚來。”鶴翁道:“你真是有我心。”與鲧道:“哪兒的話。我先回去了。對了,由明日開始我就只是這麽移這桶來回了,我也不親自來取了。”
說着,就已在往門邊走去,這回鶴翁又是只得朝着他的背影說着話:“你這幾日是怎麽了?回回來我這兒都呆不夠一刻鐘就忙不疊地要走。倒是什麽好東西在你家等着你呢?”與鲧也從未跟鶴翁提及,也因此鶴翁就不曉得與鲧現如今是日日不着家、夜夜不歸府,而是正陪着給他這些浴足水、眼淚水的那株小芝在漫天下地亂轉悠。
與鲧回到盈袖莊天字一號房,見那芝正盤着腿坐于榻上,拿着鬥葉在玩。确切說來,是在看,而不是在玩,因那是博紙牌戲的一種游戲,只是這麽看着也不會懂得如何玩。與鲧望着這芝低頭望牌思忖的模樣,就在想它當初是為什麽想要将這副其實看着很無趣的紙牌給買下來,想是這芝當時在街上頭時,看這紙牌上皆繪以人形,覺得那些人形個個威武雄壯,它作為一個雄性,也心生向往,也想變得威武雄壯起來,于是才将這副紙牌買了下來?與鲧想到了這一層,心裏頭覺得好笑得緊,可又不敢表露出來,若真如此,他其實是想說哪怕這株芝再修上千年,怕也是難改文弱,竟還買這些人形圖下來作參照,還心生景仰的樣子,實在好笑。不過可不能講于它聽,怕它又惱。
小芝見與鲧回來了,忙叫他坐過來這榻邊上。跟着,它将榻上的那些長條形的紙牌一攏,拿着那一疊就挨到與鲧身邊坐下,一一地問着,與鲧就跟它一一解釋:這千萬貫的是項羽,這九十五萬貫的是張良,這九十貫的是範增等等。他解釋完了後,這芝還要一一問他項羽是誰、張良是誰、範增又是誰這些個問題。再待與鲧把這些個都講一遍過後,已是晚膳時分,兩人都沒有什麽餓的感覺,他們的肚皮到底和凡人的不同,可他們既在這人世間,就還是宜循例照着世間人的慣常來用一日三餐的。
與鲧今日是不會帶這芝出去街上的了,于是就叫小二送些酒菜上來。他連菜牌都懶得去看,只說是送他店裏最好的十樣菜肴與最好的一盅酒上來,那酒不要烈的,只要清甜潤喉有回甘的。他打賞了這小二整一吊錢,叫這小二好生護衛看管着那些酒菜,別出差錯,否則可就怨不得他生就沒什麽好性情。小二見果真是住得天字一號的客官,有錢不在話下,連是打賞出手的銀錢數目也闊綽過旁人,加之最後還被這客官危言聳聽了一通,自是更加不敢怠慢。連連躬身小心應好,就退了下去備酒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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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鲧安排了這事後,就回到花牆子後頭的小間裏,那榻就在小間裏頭,見那芝還坐在上頭盯着那些紙牌在看着。與鲧坐了過去,問它:“怎麽還在看,過會兒就要用晚膳了。”這芝一聽有晚膳給它用,就開心得丢開了那些牌,幹等着那膳送到。
與鲧一見它那副等膳等得焦首煎心的樣兒,實在是沒好氣,講:“這還有一會兒呢,你說你怎地這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