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日價沒氣性呢?”見這芝答不上話,就只得換了個話問:“剛剛跟你說的那些牌上的故典可都記住了?”這芝一聽這個,便點頭,講:“嗯,你要是回回說故事都像剛才那般就好了。”與鲧愣了一下,才憶起這定是在說他昨晚上巴着它的嘴汲了半晌的口涎還非訛它說是在做出故事來給它瞧那件事。他輕咳了聲,道:“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講法。”那芝也愣了,将信将疑,問:“是嗎?”這與鲧又板正了面孔,講:“怎麽?我講的你不信?”這芝忙擺手,說:“沒有不信。”

這時,外頭正間的房門被人扣響,料想是酒菜備齊了,被那小二送上來了。與鲧站在花牆子上的拱門下沖着房門處喊了聲:“進來吧,都擺在臺子上就成了。”外頭人應好,跟着就是悉悉索索的開門聲響,而與鲧又折回榻邊,他們在這裏間等着外頭将酒菜擺好了再出去。

第 12 章

外頭正間裏小二與三兩打雜的擺好了一桌子的酒菜後,那小二就向裏間知會了一聲:“與相公,酒菜已備齊,請來用吧。”跟着他們便退了出去。

那小芝本是喜得無可不可,翹首盼着那桌晚膳的到來,可剛聽見酒菜中的那一個“酒”字,就又心中有些許張皇了起來,想着莫不是真正的死期終是臨頭了?這惡人真像之前自己求他的那樣買好了一盅酒給自己,好今兒晚上了結了自己?只是還多買了一桌子好飯好菜算是多贈與自己的?

與鲧見這芝臉上的神情這會兒并不是十分舒展,他一時半會倒也并未朝那個上頭想,只是心生疑惑,想着為何早前一刻還歡天喜地的一張臉,這會兒就變了,一副心懶意怯的模樣,像是外頭那桌子酒菜對它絲毫無誘惑可言似的。他問它:“瑞草,怎麽了?下榻了,去用膳。”這芝懶懶地擡了庇股,一寸一寸地向榻邊挪,半晌才挪至榻邊,再慢慢地去套它那雙墨青素緞面的鞋兒,又是半晌方才套好,再慢慢起身朝正間的圓臺挪步過去。

與鲧仍是不解,他本就不太善于琢磨他人心思,只得問它:“瑞草,你是怎麽回事?剛那會兒還開心着呢,這會兒這是怎麽了?慢吞吞的,像是不太情願去用膳似的。”這芝轉頭回來白他一眼:“不是你叫我今日只能輕聲細語、緩行慢走的嗎?”與鲧因是對這小芝之前的這些動作言語都還沒弄明白,這會兒倒是還未起身,仍坐于榻邊,望着已站起身來的小芝背影,嚴厲了聲音問道:“怎麽回事?這使的是什麽性子!”

與鲧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麽,只當是這小芝無端就耍了性子上來,這會兒定是還要擰在那兒,不給自己好臉子看的。哪知下一刻這芝就扭轉身子回來,倏地撲了進他懷裏,賴了起來:“與鲧,我求求你,你再讓我玩兒幾天吧,今晚上別把我炖了。哇,我不要啊。就再等幾日吧。”說着,還哭號上了。與鲧剛才被一株芝撲入懷中,自覺相當受用,可爾後又聽這芝嗚咽着什麽先別炖它、什麽再讓它玩幾日的,就不甚明白,問它:“我幾時說今晚上要炖你了?”剛還要繼續號哭的小芝這下擡了頭,講:“你不炖我,你買酒上來叫我吃做什麽?”

與鲧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原是因為那盅酒,就跟它講:“酒在人間平日裏也是叫人吃來消遣怡情的,又不是只是吃來了斷此生的。”這芝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是說不是今兒晚上就來炖自己,倒也放心了些,只是還有些抽噎,就一邊抽噎着一邊跟着與鲧起身朝圓臺邊走去。

兩人共用這晚膳,與鲧也是吃了些,倒覺得這盈袖莊果真是京都第一家,一間客棧的酒菜都已堪比外頭酒樓館子裏的了,而那芝的嘴巴還未養刁鑽起來,這會兒只覺得但凡是人類做出的食物都是味美得緊。有得吃的它都覺着好吃。

用完了膳,這小芝因飲了幾口水酒覺得頭暈,就眯着眼坐在桌旁,心裏頭還在盤算着日後這酒的用量,照自己對酒這樣東西的耐受來看,該是半盅就能叫自己醉死過去,等到被炖那日終是臨頭了時,得二話不說,先灌半盅下去,卧倒了任他處置。與鲧見它腦袋暈沉地、臉兒微紅地、目光凝滞地坐在那裏,曉得它沒用,才幾口酒而已,就這般醉,且這酒還不是什麽烈酒,于是将它打橫抱起,置于裏間榻上,就叫它睡去了。

小芝本是坐于圓臺前自顧地暈醉着,且心裏頭迷迷糊糊地盤算着些它自個兒的心思,就覺得自己飄了起來,跟着又落了下來。有人幫自己除了鞋,還蓋上緞面兒的布衾,說是“睡吧。”它便也沒多想,就翻身睡去了。

與鲧見這芝迷糊着翻身睡去後,便喚了人來将正間裏頭未用盡的酒菜全撤了下去。而他獨自一人坐在臺子邊上翻書來看。這城甚是熱鬧,初更已過,想那外頭滿條街上林立的樓館該是還在做着生意,不見停歇,燈紅酒綠,紛紛攘攘,與鲧想着不如明兒晚上帶這芝出門去見識一下街市上迷人的夜間光景,只是美則美矣,別把它的心也給帶野了就好。

至二更天都過了,他才和衣躺在那芝身側。那芝像是有感應似的,他卧下沒一會兒,它便翻了個身朝着他,再沒一會兒,便挂到他身上來了。一條胳膊一條腿都橫跨了上來,就像是頭一天晚上跟他睡時的情形,不像昨兒晚上,被吸口水吸怕了,轉了身子去那側便再也不肯轉回來了,一晚上睡得連個身兒也不翻,防他跟防賊似的。就怕他“偷”它口水。

與鲧低下頭看着這芝,想着它這副沒記性、沒氣性、也沒長性的性子,其實倒也好,上一刻有什麽不痛快的,拿了樣小玩藝哄哄它,下一刻它就能把那不痛快全給忘了。于是,與鲧這一宿,身上一直都挂着一株芝。

他本就無眠,一晚上雜七雜八地混想了不少事情,且也在思量着帶這芝玩了一轉之後,到底是送它回它潛邑佛子嶺老家呢,還是領着它回自己長白山的住處。将它送回老家吧,好就好在,它應該服那處水土,可壞又壞在它是個呆的,有它的癡處。這兩日看下來,它任人欺诳也不曉得反抗一下,自己都要炖它了,它還謹記着自己交待它要等着眼淚水的話,坐下哭起來了還不忘拿個瓶兒接着,這副呆傻的性子,送了回去,它能活得平安嗎?可若是讓它跟着自己回長白山,自己要留它在身邊做什麽呢,想自己都存在于這天地間萬載有餘了,也沒說要叫誰人陪上自己一程。他也曉得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化成的,他是天地間混沌之氣凝結成的,他們四個兇神都是這般化來的,本就生得不淨,他們的所謂神的靈性也都是如墨的,不見一分光亮,唯恐天下不亂,素喜興風作浪,也只是這千幾載來累了,才消停消停。說得不好聽一些,他們這類神之所以叫得兇神,都是因他們身上本就煞氣了得,陰氣暗冥,可遮日月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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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麽回環往複地想着想着,不禁還反問了自己一句,這到底是為了什麽自己剛剛會興起一念,要帶這靈芝回到長白山去?也是啊,帶着它回去做什麽?紛擾的念頭到這一刻便愈加紛擾了起來,他既想不明白自己是由何而生起要帶這芝回長白山去的念頭,也想不明白自己若是帶它回去了又能留它做什麽。

夜闌人靜時,與鲧向來少情少欲近乎于無情無欲的心反倒動蕩了起來,猛低頭見着這小芝埋在自己肩側的那顆頭顱,他自個兒倒也呆了起來,可又一想,不禁覺得有些煩躁。心內一上一下、忽上忽下地,就将之前那兩番心思輾轉回旋複輾轉回旋,也得不出任何的結果,反倒極傷他的神思,心裏頭燥了,那兩番心思在他胸中繞着,似是無有窮期般的。唉,罷了,既想不明白,他便也不再想了,能擾他心智的,都是麻煩的事情,而他就是天地間最怕麻煩的。

到了後半夜,他便不再想那些個了,只曉得身上挂了那株小芝,動也不動地,将自己當是條卷起的布衾般地箍着。他也不再低頭望着這芝的頭頂,只是将頭偏向正間那一側,見月光透過窗棂屜子中夾的那層窗紙進來,灑一地月華,也将雕花的窗棂屜子上的那些花形花貌印在了地上,影影綽綽,甚是玲珑。

他竟如此,一夜未合眼至天明。

只是,到了辰正二刻,這芝還不醒來,還是一動不動地挂着,就也免不得他一陣搖晃,催着它醒來,到底他已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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