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一夜的架子,也當累了。這芝被他晃醒,一看外頭天都亮了,想到今日與鲧該是肯帶自己出去街上玩兒了,就心生一陣雀躍,見與鲧晃醒了自己後仍舊是躺着,就搖晃他的肩膀要他快些起身,得出門了。與鲧見它要麽一睡睡到天大亮也不見醒,要麽乍醒過來後就馬上想着要出門玩,便有意賴在榻上不肯動彈,懶洋洋的樣子。這小芝曉得與鲧這會兒是鬧它玩兒呢,也不惱,只是由他身上爬過,坐到了榻邊,顧自己先将鞋套上、系好帶子。跟着又轉身晃那依舊是賴在榻上不肯動的與鲧,一勁兒地膩着他,他這才肯慢吞吞地起身下榻。還不肯自個兒好好套上鞋子,而是将腿一擡,吩咐道:“幫我将鞋套好,我才要帶你出去街上玩。”那芝心情也好,笑嘻嘻地也不跟他計較,在榻下的蹬腳板上取了他的一雙鞋來就往他腳上套,套完了還在腿肚子那兒仔細給他綁好了帶子。
與鲧本不想讓這客棧送朝食上來,而是想和這小芝到外頭街上看有哪個點心檔口賣的東西招人便在哪個檔上買來随意吃吃便罷。可這臨出門忽想起一事,昨日答應了鶴翁的那盆靈芝浴足水還沒弄妥呢,而眼下這株芝心急火燎地要出門去,且兩人的鞋皆已套上了。他也只得拉了那芝回來裏間,沒法子,也怪自己沒早說,待到這會兒它的心都已經飛出去了才跟它提這事兒。
他也只得哄上了,說道:“瑞草啊,我忘了跟你提及一事,就是你早上還得給我泡一桶泡腳水出來。你便管你泡着,我叫小二送好吃的上來,咱們泡完了才出門玩兒好不好。也就三刻鐘。”那靈芝“啊?”一聲,又坐了下來,雖有些不情不願,可想到與鲧這兩日都一直陪着自己,雖然總見他有些不耐煩,可到底也是陪了,還買了好玩的小玩藝,還給自己講些故典,眼下他就是将自己禁足在這房裏頭,自己也不能說什麽,更何況只是先要一桶泡腳水就會帶自己出門去玩兒,它便也無從推托,坐在榻邊,把那雙緞面兒鞋脫了,将兩只腳浸進水裏。
那頭與鲧打發了小二去備上兩、三樣可口點心送了上來,坐到那小芝身邊喂它吃點心。那小芝拿手肘拱他一下,把點心拿了過來,說:“吃這點心又用不上筷箸,我自己會用手拿來吃。你別靠那麽近坐着,眼下暮春,夏天就快來了,人類城裏熱得慌,不比山裏涼爽,你就坐遠點。”說着,還把手一指,非要與鲧坐到榻那頭去。
與鲧想着:你怕熱?我倒是想知道成夜成夜挂在我身上睡的那個是哪個?
第 13 章
這小芝終于将這三刻鐘挨過了,浴足的同時,還吃了三塊點心。将腳由盆子裏擡起後,一邊拿長帕子吸幹腳上的水,一邊眼見着與鲧将那銅盆子裏的水傾倒入昨日早上見過的那個矮木桶裏。跟着,它就套上足袋,再套鞋子,一邊眼見着與鲧在展眼間便将那木桶弄沒了。待它套好了鞋,站起身,便問與鲧道:“與鲧,你将那水送去哪兒了?”與鲧不應它,只管自己朝廂房門口走,小芝在他身後沖着他的背影白了兩眼,便緊忙跟上去了。
兩人出了廂房門,因住的是天字一號房,就自有一種氣派加身,與鲧與他“舍弟”一路由三樓下至一樓堂裏,遇上的小二無不朝他們點頭躬身,像是招呼兩名大員或是大賈般的。這小芝入人類城中方兩日多,自然什麽東西都不會用,什麽禮數也都不懂得,本還想學着他們一樣地點頭躬身朝他們還禮過去,後來一看身旁與鲧只是微微颔首算作應答的樣子,它就不曉到到底該怎麽做了。之前那幾次出入百裏亭與這間盈袖莊的時候,不是被與鲧像夾根圓木似地夾在手肘裏,便是被他馱在背上,自然用不到它做出些什麽舉動來。可這會兒,它自己在地上走着,且還遇上這麽好些人,無不恭敬至極的樣子,弄得它也是有些不明所以。故而到最後,它索性躲在它“兄長”身後,既沒有學那些小二一般躬身行禮,也沒有學與鲧那般颔首應答。
出了這客棧門,與鲧倒是要問它了:“你方才怎麽跟做賊似的,一直躲在我身後貼着我走做什麽?那客棧裏頭又沒有老虎要吃了你。”它答:“他們對我們又是點頭又是躬身的,我當是我也得做些什麽,可又見你只是有些倨傲地點點頭,我便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麽了。照說我跟你是一起的,我該是學你的樣子便可,可你那副大老爺的樣子我又學不來,而且……”與鲧側身望它:“而且什麽?”它躊躇了一下,講:“沒什麽。”與鲧凝住眉心:“什麽沒什麽?明明就有!你再不講,馬上拎你回房裏頭呆着,外頭這半點春光也分不得予你。”它馬上講:“我是想說而且你那個樣子看着就很讓人讨厭,我才不要學起來。”與鲧氣得馬上講:“你說什麽?我的樣子讨厭?”這芝馬上就愁了:“我說我不講不講,你偏要我講,講了你又來罵我。”與鲧才不理它這會兒微不足道的解釋,繼續講着:“還……還倨傲?你這是哪裏學來的這些混賬話!才來山外頭的地方沒兩日就不學好!你……你想氣死我!”這芝就回他:“你昨兒晚上跟我講那副紙牌上的故事時講的,都是跟你學的。”
與鲧聽了這話,竟半個字也講不出來了,就只管自己朝前走去,這芝跟了上去,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臉色,曉得眼下這會兒工夫還是不要講什麽話比較好,怕講什麽都講不對。
與鲧自個兒氣了一會兒,而這小芝就斂聲屏氣了一會兒,與鲧見這芝不時地朝自己瞥兩眼以探視一番的樣子,想想倒也算了,便跟它講:“老瞥我兩眼做什麽?我臉上是有油彩不成?”這芝見他肯跟自己講話了,馬上貼上去摽着他的胳膊,講:“哪裏有油彩呢?似你這般英偉不凡、舉世無雙、有着十分的人才的男人,哪能叫油彩覆面、蓋掉分毫光彩呢。”與鲧着實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也不知是真被這話給逗樂的,還是因為被這小芝誇得心中高興,從而将之前的愁雲、火氣統統一掃而空。他這回也不問這芝剛才講出口的那些“混賬”話是跟哪個學的了,因為他曉得全是自己昨兒晚上跟他說故事時說予它聽的。不想,全叫它記了去。
這兩人在泾渭河下游北畔這一片繁盛至極的地方吃、玩、買,一日下來倒也盡興。與鲧帶着這小芝用完晚膳後于戌時二刻回至客棧房中,與鲧問這芝要不要泡個澡以解乏。而事實上,這解乏也只是解的他的乏而已,也并非是說他有多累,只是他想到了那日這芝吐了之後與它共浴,之後自己那番神清氣爽的感受,游于物之外,超然得很,實是不凡,直想再體味一回。
小芝并不曉得他的這個心思,只是嫌麻煩,不肯,說是今日又沒有吐,做什麽要泡澡。且它心裏是不太喜歡用人類城邑中的井水或是上游河川水浸潤身子或是浴足的,比起這類的水,它們山裏的山澗水與山泉水可是好多了,且半山腰上雲霧缭繞,那霧氣與它平素紮根的岩質山側的較深層裏都含着水,清潤微甘又極為潔淨,它自然是更愛它們那兒的水。可與鲧偏說浸一浸熱水會周身通暢,也确實,之于他,是會周身通暢,因為他與靈芝共浴,可之于這株芝,倒并不會覺得更加舒服。這芝就說它沒覺得不通暢,說它覺得舒暢得很。與鲧已不想與它廢話下去,手一指:“你泡不泡?”這芝立時察覺身周氛圍不對,怪陰得慌,馬上解帶子、脫衣裳、除鞋子,光溜溜地站那兒問他:“在哪兒泡?”與鲧整張臉都僵硬了,講:“把你的衣裳披起來,我還未喚人燒熱水呢。”這芝聽聞還沒有水可以給它泡,便将衣裳披上了身。
而與鲧心中還一直存有這芝上一刻那副赤條條的樣子,心裏頭不禁就在想:怎就真長得這般上下前後左右都是平的呢,實是掃興,它們這一族化形就不能認真一些,簡直就是無趣極了,連化形都化得偷工減料、削減工夫。唉,看看它那身子,就連庇股都抓不起二兩肉來。
可想了一會兒,忽又一甩頭,反問自己想這個做什麽?它長得平不平又與自己有何幹,別說它平不關自己事了,就哪怕它是長得後頭翹翹的,前頭也像是個男孩兒樣也是不關自己甚事的。
他一想到自己之前見到了它那個光着的樣兒就立時由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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