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它進去如它所願的,他也因此就一直站在那兒動也不動。
哪知這小芝耐不住了,嚷了一聲:“你們都放開!放開!放開放開!我們不進去吃酒!留着你們自個兒慢慢吃那勞什子的東西吧。讓你放開還不放開!”說着,還上去扯開那些姑娘摽在與鲧胳膊上的手,還有推開那些貼在與鲧胸口的像白發面蒸馍一般的讨厭怪異的部位。
這些姑娘倒是被它的一聲吵嚷給駭住了,剛才一時間才不曉得動。她們之前也不是沒注意到這小公子,生得有幾分俊俏風流,還有幾分女兒家的美色,只是,這弟弟一般的人,定是會聽他身旁那位高壯的人的話的,哄得這高壯的進閣裏去,這一位自然是會跟着進去的。這些姑娘家慣會看人裝束派頭,曉得招攬人進閣裏也得使盡解數先說服那個拿得主意的人,而在她們看來,這兩人之中,定是這個生得魁偉之人才是拿主意、管銀子的那個,那自然就是奔着他而來了。且這魁偉的看着才叫人春心蕩漾呢,而與這小公子是否能叫人快活就未可知了。
她們跟着又被這小公子扯開的扯開、推遠的推遠,再接着她們都還呆立于原處呢,就見那小公子扯着那個高壯的男人朝他們來時的方向走回去了。也是掃了興致,幾個姑娘一揮絹帕,重拾笑顏,準備發現下一個可能入樓的恩客去了。
那頭小芝拉着與鲧在走回頭路。與鲧先是由它拉着,身子還是有些使力拖向後頭,因他也不明白這芝突如其來的火氣是為哪般,不就是之前站在那仙藻閣門前一動不動地以表明态度——絕不肯帶它入樓吃酒嗎,就被它好一聲吵嚷,還推搡了那些姑娘開去,它這動的是哪門子的火氣。難不成除了一個氣他一開始不肯帶它入樓吃花酒,再一個還氣後來那些姑娘家沒一個靠到它身上去?這倒好笑了,那些姑娘家就是靠到它身上去了又能如何,它倒是拿什麽與人家一夜春風度過呢?一想到了這個,再想起它那副平扁的身子,忽地覺得甚是好笑,不經意就笑了出來,聲響還不輕,在這仍有些紛紛攘攘的街上也還是叫前頭走着的那小芝聽着了。它一回頭,就見與鲧正扶着肚子作彎腰狀,見自己轉頭回來還愈發地笑了起來,它一氣,甩開他的手,就朝前跑去。
與鲧一看,人都跑了,也顧不得笑了,怕真在這形色人等甚為複雜的街上,真叫有心人盯上了它,把它當成件大寶貝給拐走了,那可就不妙了。他便忙追了上去,緊跟着那芝。
那芝曉得他跟着,卻也不朝他看,只管自己朝前疾步走去。連跑帶走了好一段路,才回到盈袖莊,再噔噔地踏着梯級上至三層樓,推了門開來,就跑進去,蹬了腳上那雙鞋兒就和衣躺上了裏間那張榻上。與鲧也随着它走至榻邊,見它這副模樣,便問它道:“你可別再急惱了。不就是沒吃上那樓裏的花酒嗎?我如今就叫這盈袖莊的小二打一壺酒上來,在這房裏飲不也是一樣的嗎?”那芝只顧着自己傷心,根本也是沒在聽與鲧跟它講的什麽話。傷心也就傷心罷了,卻也道不明白自己是為了哪樁事情這般急惱傷心,根本細數不清心中的滋味,只曉得胸中堵得慌,可難過着呢,有氣郁結,便要通過眼淚水疏通出來。
而立于榻前的與鲧一細看,這芝傷心上了,還有淚水挂在腮邊,忙将那芝衣袖裏的小玉瓶拿了出來,朝它眼角等着。這芝見他這般,自己不明所以地在這兒無端傷心煩懑着,心裏還不明白為何傷心,胸口也因此更加焦躁着,他竟還不忘他那個病人,也不搭理自己,就只曉得拿着只瓶子等着自己的眼淚水,它不禁哭得愈發傷心起來。
與鲧雖是要它這眼淚水,可也不想叫它傷心得哭得這般淚水突突如泉湧,不一會兒,一只小瓶兒接滿了,他忙由它袖中再取了那第二只出來等着,須臾,又是滿瓶。跟着,他又由自己袖中取出四只,一字與榻上排開,一只只地等着接,卻也只是在頃刻間,就都接滿了。等這六只瓶子都接滿了,他将瓶口的塞子再一一檢視了一遍,怕有漏縫兒的。等查妥了,便修書一封,與這些小瓶兒一并送至鶴翁茅廬中的圓臺上,想是若他還未就寝,便可以先服用一劑,若是已熄燈卧下,明兒早上起來再服用也是可以的。
等他将瓶子并那封書信都移走了,折回榻前就見那芝還在傷心,他這回也是服氣了,旋身在這榻邊坐下,倚于這榻一角的柱子上,把那芝拖起,抱在手肘裏,随手扯來塊帕子就往這芝臉上胡亂一抹。這芝吸了吸鼻子,仰頭向他,講:“與鲧,這是我抹腳的布。”與鲧一聽,将那布湊到鼻翼下一聞,講:“又沒味道,還不是一樣。”說着,還要拿那布給它抹,它死命抵開那布,不肯,講:“我不傷心了,你快別拿這塊帕子朝我臉上抹了。”與鲧蹙額,心道:明明就潔淨得很,它這抹腳布也不比凡人家的抹腳布,還講究上了,真是,瞧這德性。
跟着,與鲧問它:“你倒是說說,你今兒哭什麽?是氣我不肯帶你進去啊?還是氣你自己非要去吃花酒,結果人家姑娘家還都不待見你,沒往你身上靠去,你心下不痛快,就使性子了?”與鲧問到了,這時這芝也用心回想起來了,可先前哭了好一陣子,給哭糊塗了,也叫它給哭忘了,它也是凝住眉心回想了好一陣也想不出所以然,又或是說想不明白它自己具體心中彼時是怎麽個滋味,也就只得仰頭望向與鲧,講:“我忘了。”
與鲧也估摸着會是這麽個回答,便抛開手中那塊抹腳布,揉掐它的臉頰,說道:“今兒這傷心的,都把我看愣了。仙藻閣那地方,你要是實在想去,明日晚我倆再去,不過,也只能是吃吃花酒,可做不得什麽事情的。”與鲧心裏這刻倒還是有些暗笑,想着:要做你也做不了。這小芝一聽他講還要去那地方,想也沒想地,就由他手肘裏掙紮地坐了起來,問他:“我才不要去!你很想去那裏嗎?”他倒是覺得奇了,反問它道:“我哪裏有想去?明明就是一開始你在大街上非拉着我往那處地方挨過去。”
第 15 章
這小芝在此刻也弄不明白那時到底是副什麽情形了,如今哭也哭過了,也冷靜了下來,也清靜了下來,與鲧身側也沒了一幹“閑雜人等”。它是道不出具體的所以然,可只覺得這麽看着也就順心、稱心了。之前與鲧話裏的意思就是他沒有想去那個地方,不想去才好,那裏的那些模樣俏麗的人都長了它沒有的東西,它一回想起來心裏就難過得緊,索性甩甩頭,不去想了。
與鲧見它被自己勾着,還一勁兒地甩頭,也不曉得它這甩的是哪門子的頭,便問它:“瑞草,你甩什麽頭呢?這麽使勁。”這小芝仰頭望他,眼若水杏,帶了幾分悵然,講:“與鲧,之前那些都是女人吧,我看到她們長的東西了,我又沒長。”與鲧見它竟為了這事惆悵,許是之前也是為的這個而傷心了好一陣兒。這小芝看來也有顆要強的心,落了來這人間轉了一遭,沒兩日,就叫它發現了它自己還真是男人該長的它沒長齊、女人該長的它也沒長出,心氣一高,見哪兒哪兒都叫人家給比了下去,一時傷心難過上來哭了一番,也是有的。
他這會兒工夫還真是像個兄長一般,認真摟過那小芝,慢聲寬慰道:“沒長就沒長,長那個做什麽,又不好看,縱是沒長,也不可惜!”一字一聲,都含藏了他語氣中的認真意味。這小芝聽了他這話,心頭倒還些許放下了些,可想想也不對,這與鲧長了的它也是沒長啊,便又是仰頭,講:“你可別說些好話來寬慰我了,你長的那個我也沒長。”說着還伸了手出去朝那處探了探,還問:“其實,我頭一回就想問了,你們長了這個是做什麽的。”與鲧被它沒羞沒臊、沒皮沒臉地又探了一回後,忙捉住了它的手,心裏頭想着:這小芝的這個壞毛病真得給它改了,真是不長進的,老是伸手就來,我都替它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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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鲧厲聲講道:“瑞草,我跟你講,以後可不許再往我這兒探手過來曉得嗎?這兒又不是胳膊又不是腿,叫人随意摸摸也不打緊的。”這小芝見他聲色嚴整的模樣,曉得他是認真講這番話的,雖半懂不懂的,可還是點了點頭,乖順地應了聲:“知道了。”
跟着,與鲧問它可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