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的一樣是俱全的。它一想到了這一層,忽地很傷心,它忽然隐約間有些渴望自己的身子是俱全的,而不是現在這個怪樣子。可再問到自己,做什麽要俱全的身子,這副樣子不是也挺好嗎?吃吃喝喝玩玩,一樣也不缺,也沒怎麽不對勁過。到底要俱全的身子是要做什麽,做什麽有這番渴望與祈盼,有了又如何,是能為了什麽呢?

第 26 章

轉眼,與鲧與瑞草來到這樊府上已有五日,日子總體來說算是平靜的。與鲧于那次宴後倒是有被樊大人較為側面地探詢過一回,問是樊子因為何祟病剛除,倒又像是沒好全似的,成日家失魂落魄的。與鲧當然曉得緣故,不就是被那株芝迷住了,成日魂萦夢牽,挂心得無可不可,才會落得他如今那副模樣,只是與鲧倒不便與樊大人言明。他也是有他的考量,當初這樊大公子初醒來之際,與鲧被問及這大公子的病因,他只說是有妖狐慣會迷人心志,用妖法将人的心神抽離。但他其實自己也明白,如那樊大公子不被那妖的美色所迷,有過巫山雲雨之事,也不會有繼而的離魂一事。那樊大公子當時因大病初愈,還卧于榻上,聽與鲧這麽說了,也當是實情就是如此,因他是還記得那妖,卻把離魂前不久與那妖的歡好給忘了。

與鲧這麽對這樊家父子說,也是為了顧及這一家子的體面。要是叫人知道這家的大公子與一只妖一度歡好還緊跟着地叫那妖給吸走了魂魄,這些話在下人間傳一傳,不多時就會傳出府去,跟着,滿城都會傳這樁事,樊大人面上也不好看。因想到樊公子被妖害得離魂的實情可能确實會對這府上影響頗廣,故而他還是選擇将那實情隐去,只說是那妖将人的心神抽離了。

這會兒,樊大人問他樊子因究竟為何還有些魂魄不齊的樣子,他也總不能說是因為這樊子因看上他小師弟了。這樊大人看來也是不會怪責他兒子的,且被前事所導,一定是只想着于小師弟這個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無用花架子在那裏妖媚惑人,這樣一來,反倒陷那株芝于不義。

層層考慮,與鲧最後也只得回樊大人道:“他初回魂,通常是這樣的。再過個月餘,便能完全見好了。”與鲧實在不想多言,最多就是他帶那芝離開此地時将樊公子對那芝的印象全抽掉,叫他記也記不得有這麽個人,那也就不會存有什麽念想了,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失魂落魄的。

他不願多言是因為他哪裏有那個心思去為樊子因開解,那樊子因要怎般地失魂落魄都與他無甚幹系,他自己房中也有一個失魂落魄的,一株這幾日總也是渾渾噩噩度日的芝。

那芝也不知是怎麽了,由那回去黛墨園赴宴歸來後就不曾好過。往日見到好吃的,即刻就能眼裏放出光亮來,往日見着好玩的,立時就能渾身來勁,往日見到他,就能馬上奔過來粘上。可如今看着它,就像是整株地蔫了似的。

一想到了“蔫”字,與鲧忽然想到:莫不是它離土太久了?除了這個,他也真是想不出其他的緣故會讓那芝現如今這般不對勁的。

他由樊大人處回至畫棠閣,一推開廂房門,果然,還躺着。他輕手輕腳合上了房門、走至榻前,坐了下來。光就這麽看着那個後腦勺和細條條的背,不明所以,覺得它怪可憐見的,它這近來都是怎麽了,不如問一問,若真是因為離了土惹的,那一切都好解決。

他傾斜下身去,将自個兒整個上身都搭到它背上,腦袋架在了它頸子上,趁勢狠狠吸了一口氣,人雖蔫了,可芝香未改。見它還是動也不動,他就仍是這麽架着,也動都不動。反正你不動,我也不動,倒是看誰耐得長久。再過了一會兒,它許是頸子累了,與鲧的腦袋可不比它自個兒的腦袋,可重着呢,它累着了,就輕輕蠕了蠕胳膊想抵開那重腦袋。

“你倒是肯動了?”與鲧見這幾日幾乎是化身成一塊石的它終于動了動,便這麽問它道。它不睬,也就沒吭氣。他繼續:“你怎麽了?倒是跟我說啊。跟我說了保你不再有問題了。”它仍舊不睬,也沒吭氣。它能說什麽,自那日飲宴後它思量了足足三日有餘,它橫豎就是一個不俱全的,什麽都沒有。沒識得他之前,它還當是自己化成了人形,認識了他後,卻發覺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樣兒,什麽用都沒有,只配拿去給人炖湯。別以為它不曉得,他肯定背地裏都不曉得笑過了它多少回了,之前老見他扶着肚子、一見它轉身過來就笑彎了腰,又或是抿着嘴忍着笑、一見它轉過身來就忙對着天猛眨眼睛,怕不就是在笑它這回事呢。

一想到他成日家暗笑自己身子在化形後的這些缺陷,它心裏就格外難過,總也堵得它慌,難以釋懷。這三日裏它想了許多,且總是繞着這樁事情想,就在想着它這副身形,每每一想到這身形已然形成成了這樣,它如今是無能為力、自己也愛莫能助了的,它心裏就隐隐難過;再一想到,與鲧看着自己這副身板就總是暗地裏發笑,它就更是傷心。

這份傷懷,可是了得。可做什麽要這麽地難過?怎麽有種想解脫也解脫不得的感覺?它總想找出這種難過的根源,想明白過來它自己為什麽要為這樁事情介懷、耿耿于懷不能釋然,它覺得要是明白過來了這個難過的源頭,沒準就能找着解脫的法子了。可就是叫它摸不着頭緒,好多的話與念頭就這麽悶在了肚子裏,如食骨在喉,吞不下,又吐不出,只曉得是難過。

與鲧見它就之前微弱地動了一下手臂,便又不再動了,還連一聲都不出。不解。過了一會兒,聽它又微弱地吸了一下鼻子,終于忍不住,勾頭過去看一看它,想看看它此刻是睜着眼呢還是閉着的。呀,不對,怎麽哭了?

他将它強行翻了過來,問:“好好的,你哭什麽?是不是離了土太久了,身子大不适,這幾日才突然生出這麽多症候?”它聽了,搖搖頭,說:“我現在傷心着呢,要淌好陣子的眼淚,你還不快些拿盆兒接着。”他笑:“喲,這麽多眼淚水哪,還得拿盆兒接?”它答:“嗯。”他問:“你真不跟我說說?”它答:“跟你說了又有什麽用?”它想着,自己這身板兒反正都缺了,跟他講了又不能長出來,他是一只黑熊精,又不是神,況且這事兒,求神都應該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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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它:“話說你這離土也有那麽久了,真沒事兒嗎?”它吸了吸鼻子,先止住了一直不斷流淌的眼淚水,答:“其實我們靈芝在化形前對氣候水土要求甚高,什麽樣的地域就孕育什麽樣的芝出來,可一旦化了形,倒是要随意不少。只是可能需要備着我們山上的土一大缸,我每月都需變回原樣紮根進那土裏一晚上。那土又因不着山不近水,是與它本來的山體割裂開的,故而需三月一換。其餘的,就好似沒什麽需要在意的了。”他聽了它這麽說,也放心了,想着這倒容易。

他還問它:“那你化形後都是這麽過的?”它答:“不是,以往是就近,就住在我那山頭,我白日裏都是本來樣子紮根在山那側的,到了晚上我就會化形成……成我現在這個樣子一會兒,午夜過後,基本上又會變回去,回到山那側紮根進去。”與鲧道:“嗯,怪不得你這麽懶,每日都要睡那麽久,原來是最愛變成原樣紮在土裏。”它聽他說自己懶,心裏不大歡喜,就瞪他一眼,沒說話。

他說:“對了,算算你離土也有二十日上下了,再過十日,必得給你弄一缸子土來了。”它吸吸鼻子說:“嗯,勞煩你。”他倒奇了,低下頭:“呀?還講勞煩我?你這是什麽時候起跟我這麽客套起來了?這麽長時日以來,你哪回不是賴着我又這又那的,哪時見你說過一句‘勞煩’,今兒這是怎麽了?”它把頭一撇,翻身向內,丢了一只背給他,還悶聲說了一句:“我以後再也不會賴着你了。”他沒聽清楚,問:“你說什麽?”它又重複了一遍:“我以後再也不會賴着你了。”他更覺奇怪:“你不賴着我,你還準備賴着誰去?”它頓住了,想了一會兒,答:“我靠我自己。”

他直接就笑了出來:“你靠你自己?你靠你自己能做得什麽?沒兩天就被人捉去煮成一鍋補湯了。”它聽了,正戳中心中短處,眼淚簡直飛濺了出來:“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就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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