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活得久了,都忘了自己還能做這事。你也別背我下去了,你那個洞口在哪處,給我描述一下,我們在那兒見得了。”
與鲧想了想,講:“也行。”可又有些面有難色,說道:“你……你也知道你腦袋不大好使……那個,其實,我也真怕你一化了霧,就自己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或是要往哪處去了。”他說得磕磕巴巴的,還說了這好些話,忽一擡眼,發現這芝正怒視着自己,馬上緘口不語了。
這時天上有一道鳴聲,輕柔的一道,劃過了與鲧與這芝的頭頂。他二人都擡眼向上看去,與鲧一看,原是鶴翁。就揮了一揮手,鶴翁盤旋着降了下來,化形成了一個老叟模樣,朝與鲧他們走來。與鲧見他腿腳便利,也就放心下來了。
鶴翁從不曾見過幫他醫過腳疾的小芝,因而也認不出它是誰,只是朝小芝看着。等走近了,再探了探它散出的氣息,驚嘆道:“原來是株靈芝啊。”可頓了一下,又覺出些不對勁,即刻朝向與鲧說道:“唉,我都說我的腳沒事了,你做什麽還非要尋來一株靈芝?”鶴翁不知這就是一直給他些靈芝水的那株芝,還當是與鲧又另尋了一只來要炖了的。
說完這句,與鲧與靈芝都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靈芝兩眼瞄過來,問:“不是你爺爺摔斷了腿嗎?你爺爺不該是一只上了年紀的黑熊嗎?怎麽現在變成了一只鶴?”
鶴翁問小芝:“什麽黑熊?”與鲧忙截斷他的話,說道:“唉!沒、沒有!”小芝瞄他一眼,想着跟這人這麽久了,竟到眼下了也還沒弄清楚他原形是一個什麽。想了一會兒,又想到,莫非他原形是一只鶴?可忽爾一想,就這人的這身形在天上飛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可它終究沒有笑出來,還是死死地板着一張臉,為了表明自己被由始至終欺瞞住的不滿。
鶴翁又趨前一步,問這靈芝:“你倒是說啊,什麽黑熊?”鶴翁的樣子十分好奇。靈芝說道:“我……我看,還是讓他說給你聽吧。讓我說,我也說不清楚了。”鶴翁想了一想,問這靈芝:“你由哪兒被他給帶來的?路上是不是受欺負了?唉,都是為了給我醫病。”說完了,又嘆了口氣,忽然蹙額,又以一副很有決心的樣子說道:“來,你不要怕,你先跟我回家去,住一晚,明兒我再送你家去!”頓了一頓,又問:“話說,你家原本是哪處山頭的?”
與鲧剛要截斷鶴翁一味的自說自話,就見那小芝忽然纏上了鶴翁的手臂,說道:“好呀好呀,爺爺,你帶我家去吧。我可是被連拐帶騙地騙了來這天寒地凍的地方呢,一路上可苦了,多數時候都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的,因有些一看就不是什麽善類的人時不時地就說要把我給炖了。”頓了一頓,又可憐兮兮地瞅向鶴翁,問:“你可能想象得出我那些日子的苦?”
鶴翁聽得心都快碎了,忙一通點頭,回道:“能,能,唉,我可憐的孩子。看這樣子也才化了形沒多久,就要受這罪。我都好了,放心,就算是我沒好,我也不能讓他炖了你。”說着,還執起了小芝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道:“走,跟爺爺回家!”
與鲧聽這兩人也不知在那裏唱的是哪一出戲,就這樣呆呆地莫名其妙地看着聽着,竟忘了打斷他們也忘了回應,而等回過神來時,小芝都已坐上了鶴翁在鶴形時的背上,飛到天上去了。
他心裏只有:這到底是哪一出——!
他在地下追着跑,沖着那兩個莫名其妙的人嚷:“把它送回來呀!”
結果,根本沒人睬他,回應他的也只有最近處的一根細枝上的一些雪應聲被震落了而已。他一氣,旋身就不見了。
他直接坐在了鶴翁的茅廬中,想着不如在這一處等着那兩人回來,心中還一直忖度着該如何跟那芝解釋他并不是一只黑熊精的這件事。跟着,他想着想着,又想,做什麽要解釋!那芝就是在無端地來借故聲讨他,他這一路上有哪裏虧待了它的?不過又一想,自己始終沒跟那芝說明白他不是一只黑熊精,沒跟它說明白自己并沒有一個摔折了腿的爺爺,還不就為的是騙它一些口水。那既自己做了這樣騙取人家同情心的沒臉面的事,也就不能怪那芝眼下發動了鶴翁一塊兒來聲讨自己了。
他因一直想着這些事情,也就漸漸地不知這時辰過得很快,等他省覺過來了,才發覺原來半個時辰都已過去,而鶴翁與那芝竟還沒回來。他也才在這時才想到取來冰鏡,想看看那連成一氣的兩人正在哪處,還想着別是路上遇上了什麽危難,心中不禁十分着急。
哪知一看可好,那兩人正在另一處峰的東面山腳下泡着溫泉。鶴翁本是花白的眉毛與胡子上落了一層雪,這會兒看着像是全白的了,可見他興許都已閉目那麽一動不動地坐了好長時候了。而小芝也閉着眼,那麽一動不動地坐在溫泉裏,神情像是很享受那水溫似的。再往邊上看看,那芝旁邊竟坐了一只猴子,也一動不動地閉目浸着那溫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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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鲧一把火由心底蹿起。因若照他回來前的曾設想過的美好願景來看,這芝跟着他回了來這處,雖這山脈苦寒,可也有不少樂事可供享受的,像是溫泉就是一項。他本想着回了來就帶這芝一道泡溫泉的,哪知這芝回來确是泡上了溫泉了,可身邊坐着的是鶴翁,竟還有一只猴子!而他自己竟在鶴翁家中苦等了有半個時辰。
他收起冰鏡,凝神後,形體在鶴翁的茅廬中便不見了,旋即就出現在了那處溫泉的池邊。确切地說,是出現在了正閉目安神浸泡着溫泉的靈芝的身後,抱臂站着,帶着幾分審視,直盯着這芝的頭頂。
天色算是不早了。這山在大荒之中,也不知怎的,若是一片土地是顯得蒼茫荒涼的,就連帶着地顯得它映襯着的天也是帶上幾分蒼老的。遠處泛着蒼白的天空上垂下一輪紅日,沒有生機、熱力,仿佛只有顏色一樣。
可眼前這一鶴、一芝與一猴好像泡得都忘了太陽快下山了,且過于沉浸在那種舒适的水溫中,而渾然不知身後倨立着一神——面露兇光的神。
還是那只猴子先省覺了過來。它就是一只平凡的猴子,也沒有修成精,先前見池水中靜坐二人,泡得十分舒服的樣子,它便也想泡一泡,于是就入水與那兩個一看就沒什麽危險的“人”坐在了一起。哪知都已泡了這麽久了,忽一擡頭向後望去,簡直什麽魂魄都被吓走了。它“哜哜——”拖長了聲地發出了這種凄切的叫聲,把靈芝與仙鶴都吓了一跳,也把頭擡了朝後望去。
還沒等他們都反應過來,與鲧就将瑞草拎了出來,剛想就這樣帶走,可又一想,它全身這樣潮,一路回去早結成冰了。于是就也不知由哪處挪了來一床厚的夾棉的布衾,将這芝裹成了一粒蠶繭,夾着便往他自己住的那處“凹進去的密林”走去了。
鶴翁要去救小芝,倏地一下由水中站起,一冷一激,即刻又坐了回去。與鲧回過頭來跟他說:“鶴翁你就別跟着鬧了,我回去不會炖了它,改天我再帶它一道去看你。”
小芝被他就這樣帶回了洞裏。那洞在密林深處。他們這回是由這峰的東側上來的,在入有着這密林的凹地時是有一個較矮較緩的坡可以就這樣徑直走下來的。看來這一片凹地夠深廣,入口也不止一處。路上時與鲧還告訴小芝,鶴翁的茅廬也在這處林中,到時要去看鶴翁也是相當近便的。
回到了洞中,小芝四顧,見西側壁角處有一凹入的石窟,裏面已有炭火點着,就像是剛點上的炭塊一樣,火舌在窟中蹿得老高,可是煙卻又不知上哪兒去了。火光映得這洞中的四壁都是隐隐地在泛着一層紅。小芝見一側壁邊的幾上堆着一些它之前在人類城邑買的小物件,它和與鲧在路上往這處趕來時,為了行程上的便利,與鲧就将那些物件全先“送”回來了。
與鲧将這芝放在洞中的“床榻”之上。這床榻,說白了也就是一塊平整的石塊,想來與鲧也不常用到這樣東西,因他似乎并不需要睡眠。小芝在這石塊上簇着棉衾坐起,先伸了一條胳膊出來,想探探洞中是不是夠溫暖。一探,還有些涼,就将胳膊又收進去了。
與鲧說道:“再等一會兒,這兒就夠暖了。”他将它泡溫泉前穿着的那身衣裳放置在這石榻上,一邊擡眼朝它看去,問:“跟鶴翁都說了些什麽,怎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