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到了大三才辦了第一支手機。
為了寫面試資料才準備了這支手機。
然後因為忘記交電話費而被停機了。
真麻煩啊。
當時辦手機業務的時候,店員非常震驚我沒有銀行賬號。
其實是有的。
我只有在學校需要交學費的時候才會把錢存進去。之後再去學校刷卡付費。
很煩。
為什麽不能直接收現金呢?
我不喜歡金錢變成數字。
一切以數字作為交易的貨幣模式——接觸不良,應該這麽說。
我大概是跟不上時代的那種人。感謝這個國家的少子化與老齡化,我還可以盡情接受現金社會。
在我手機停機的那一晚,我在路邊的草叢裏看到了一個受傷的男人。
我應該馬上走開,打報警電話,或者是救護車。
可周圍沒有便利店讓我借用電話,也沒有移動電話亭。
空有硬幣和IC卡而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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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打開身上的手電筒,守候路過的騎自行車的巡警。
晚上十點下班回家,是因為我需要打工掙房租。
這個男人晚歸遇難了嗎?
看上去像是被暴打了一頓。
是欠債沒還錢的人嗎?
真讨厭啊。
我讨厭欠債。
讨厭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錢結果負債的人。
“別一個人死了哦。”
“沒死。”
還有力氣說話,那就還沒事。
暫時。
應該。
還沒有。
“你死了也沒辦法。”我告訴他,“我手機欠費了,路上沒有便利店,也沒有巡警騎自行車路過,所以沒辦法救你。”
“……”
“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
“沒能及時救你。”
“倒也不必。”
“你不想活了嗎?”
“……”
沉默。
我坐在他的身邊,看着天上的月亮。
比起月亮我更想要一地的五便士,不過沒有那種好事。那就擡頭看看月亮吧。月亮是永遠會亮着的。
誰都沒法擁有月亮。但是月亮屬于所有擡頭看月亮的人。不擡頭也沒關系,看不見也沒關系,月亮在心裏就可以了。
就足夠了。
“那我陪你吧。”
“……你是傻瓜嗎?”
“一個人死去,太可憐了。”
“你會有謀殺的嫌疑。還可能被當作是腦子不正常的人被排擠,還會找不到工作。”
“真可怕。”
“你不怕嗎?”
“我都體驗過了。”
“……?”
“你說的事情,十年前我就體驗過了。”
零點。
“你要死了嗎?”
“還沒有哦。”
“哦。”
淩晨兩點。
“你要死了嗎?”
“暫時死不掉。”
“哦。”
早上三點。
“你要死了嗎?”
“死不了了。”
“哦。”
早上五點半。
“天亮了。”
“太刺眼了。”
“你好了嗎?”
“好了。”
“那我先告辭了。”
“再見。”
“照顧好自己啊。”
“那種事情只好盡力啦。”
我回到了住處,房東羽川婆婆是昭和時代殘留下來的,如今這個平成時代非常少見了的熱心房東。
羽川婆婆會提供早餐和晚餐,如果熬夜加班回來還會給人留便條安慰。
是個非常貼心的人。社恐患者也會覺得可以接受的好人。
明明和廢墟一樣的光澤莊,因為羽川婆婆的存在才沒有被拆毀。
我是這麽認為的。
這個時代也沒有比五萬元一個房租更好的地方可去了。
我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光澤莊大概是太過廢墟了,就連附近的房産中介都會對這個地方産生“這裏還有房子?”的困惑吧。
但是我就是很喜歡這裏。
我買的書太多了,以至于放到了隔壁的房間裏面。
羽川婆婆頂多罵我兩句,也不會介意我這種霸占房源的行為。
然後。
到了晚上,我醒了過來。
羽川婆婆已經給我充好話費了。
她比我時髦多了。
到底誰才是平成年代的人?
然後,隔壁的房間裏躺着一個男人。
躺在我買的書上。
沒有把書壓垮,沒有壓壞書。
雖然沒地方下腳,但是能找到一個蜷縮起來的平緩地方睡覺。
我好佩服他。
“你怎麽在這裏?”
那是我一直陪伴到早上的暴力受害者。
“我也不知道。”他的話過于不負責任,“不跟過來我就會後悔。我是這麽分析自己的行動。”
這個解釋太爛了。
就算是爛賭鬼都能說出更好的謊言。
“這樣啊。”
“小夜,那是誰?”
羽川婆婆拿着手機,站在樓梯的轉角處。
只要我一句話,她就會報警。
但是,我說:“男朋友。”
那個瞬間,我感覺那個男人露出了類似“被救了”的輕松和“為什麽!”的困惑混雜的情緒。
“不要和爛人交往哦。”
“我的眼光還好吧。”
“……”
“如果不行,我會分手的。”
羽川婆婆接納了這個男人。
總之,這個男人看着不像是好人,像是惡人,像是壞人,像是混混,像是不知所措的小孩。
人真是複雜的生物。
“我要去打工了。”我告訴他,“把門鎖修好,”我認為鎖壞掉了他才進來的,沒辦法,光澤莊就是這麽破破爛爛的,“走的時候關上門。”
沒人會偷書的。
但是以防萬一。
“啊。”
他那副愣住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可愛。
我的趣味,太糟了點吧。
“婆婆,”我說,“我帶了個麻煩的人回來。”
“他那樣的人,”羽川婆婆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懷念裏摻雜着複雜的心情,“我有見過。”
“欸?什麽時候?”
“米騷動的時候,媽媽們不能理解自己搬的一袋袋米為什麽不能賣給我們的時候。”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啊。”
“他快餓死了啊。”
“?”
我不能理解羽川婆婆的話。
但是比起身體上的饑餓,大概這個男人的心靈是餓的。
荒蕪一片。
感到饑餓的同時,卻又沒吃過東西。
結果就是這樣。
我下班回來的時候,這個男人在一樓的廳前打瞌睡。
“我回來了。”
我習慣和等我下班的羽川婆婆說這句話。
如果婆婆不在,我也會說。
半分鐘後,我聽到那個男人說:“婆婆先睡了。晚飯送你房間裏了。”
“謝謝婆婆了嗎?”
“……我謝過了。”
“哦。”
“你是讓我為你道謝嗎?”
“……你不是沒有拒絕我男友的身份嗎?”
“你可真是奇怪……”
“不要傷害婆婆。”
“沒必要。”
“哦,身心都不行。”
“沒有……”
“你忘了回答我了。”
“?”
“你回來了。這話你沒說。”
“……”如果我帶手機,應該把他臉上的表情拍下來比較好。
但那個時候,我連手機上有照相功能都不知道。
智能手機,真是可怕的科技産品。
第二天在早餐桌上見面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
“甚爾?”
奇怪的名字。
“?”他接過羽川婆婆遞過來的味增湯碗,自然的就像是理所當然的一樣,坐在了本來只有我和婆婆兩個人的飯桌旁,“直接喊名字就可以。”
“哦。”
甚爾和羽川婆婆有了能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可以給他一個房間出租,甚至可以得到和我一樣待遇的房東和房客的關系。
我談戀愛了。
太可怕了。
我自己都吓瘋了。
差點沒能好好呼吸。
一開始,所謂的男友,是防止對方突然暴起傷害羽川婆婆的身份認定。
然後就成真的了。
羽川婆婆到底和他說了什麽啊。居然那麽信賴這個人。
我不能理解。
“手機這麽用。”
他起碼教了我十次怎麽用智能手機。
但我還是只會打電話和接電話。
甚至常常忘記帶。
“那麽讨厭電子設備也起碼裝個固定電話。”
這是打工場所的店主給我提的意見。
我拒絕了。
“我不喜歡通訊設備。”
活得和黑船開國前的人一樣。
那也沒什麽不好的。
“我們算什麽關系呢?”我覺得甚爾這個人相當自由,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住下來的時候就一住幾個月,一走就大半年沒有消息。
不過我也不看手機,新聞也僅限于附近的超市有大特價這一類。
“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
起碼,現在的他,在回來之後學會了即答。
“休息了?”
“休息半年再工作。”
人也變得爽朗多了。
我就決定将疑問告訴他。
“我們算什麽關系呢?”我又問了一遍。
如果是戀愛也很奇怪。
如果不算戀愛,那我全部投入進去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我已經弄不明白了。
怎麽說呢,他露出了非常奇怪的神情。
“這樣的話,不能繼續下去。”
我拿出了休息時間去打印的資料。
之前都是給客人們用的,我也是第一次用便利店裏的打印機。
價格不便宜啊。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說,“結婚吧。”
他寫壞了第一張申請表。
還好我有準備備用的份額。
“欸?你要和我姓嗎?”
“■ ■ ■ ■ ■ ■ ■ ■ ■ ■ ■ ■”
“這樣啊……(笑)那也好啊。”
“把我剛才說的忘掉吧。”
“為什麽?很可愛哦。”
“■ ■ ■ ■ ■ ■ ■ ■ ■ ■”
“這樣啊……好啊。”
“剛才那句也一起忘掉。”
“好吧,那就塗黑吧。”
“……真的忘記了嗎?”
“記憶在大腦裏塗黑了。”
“……”
他又露出了第一次見面時的表情。
真的好罕見。
不過這算是生氣了吧。
那就不必了。
我告訴他。
“當然是放在心裏了。”
半分鐘後,他才對我說了話。
“心可沒有記憶細胞。”
“找茬嗎?”
“沒有。”
家庭地位,似乎從這個對話決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開始想看搞惠文學的。但是爹真的,勁兒大,真大。
真愛夫婦胡編亂造二次編撰胡編亂造劇情。
原著打臉不算。
短篇,一周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