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50=51

她順着長廊一直走,盡頭深處別有洞天,那是一個旋轉階梯上面繞滿了爬山虎,回旋樓梯走到底香味撲鼻而來,滿院子的櫻花紛飛飄灑。

兩道溝渠順着石板路蜿蜒而下,清澈的水裏滋養着紅色錦鯉。

令陳若若沒有想到,低俗至極的青蛇竟然還有如此雅致的地下花園……這裏沒有吵鬧,沒有灼傷皮膚的日光,也沒有月下清冷的景調,只有淡淡的寧靜,讓人想醉在這。

高高懸挂的一排鈴铛像極了日式求姻緣的神社,路邊稀奇古怪的石頭雕像讓這處秘境有如天上卻在人間的絕美驚豔。

陳若若伸手撥弄着木梁上的禦守,奇怪的是,大部分以紫色厄除守、招福長壽禦守最多,普遍的戀愛禦守卻在這櫻花盛開的地方渺無蹤影。

福鈴一串接着一串搖晃,清脆的聲音漸漸傳入深處……

“先生,我早就說過了,鄙人賣藝不賣身。如果是為了您母親而來,距離早晨六點且還尚早。”

這是一位隐着半張臉,穿着和服踏着木屐的女人,聽語氣,她跟青蛇有着不正當的關系,只不過關系無法進一步發展,所以被青蛇囚禁在這個地下花園裏了?

陳若若站在樹下,仰起頭,一朵櫻花正巧落下,掉在她烏黑的長發上。

五米開外,探出半個身子的女人微微一怔,兩人四目相對,都對彼此帶着疑惑的神情,随後,便傳來木屐叩響‘亭柳’木質地板的聲音。

她邁着小碎步朝陳若若飄來,一個立于‘亭柳’上,一個站在石板路下。

離近了才能明白為什麽青蛇會觊觎這個女人,為什麽會把她困在這裏不準出去,原來有一種美,叫做即使遮住上半張臉,單看嘴巴和下颚線就能為其神魂颠倒。

上帝這個造物主有時候異常偏心,我們都是寵兒,可單單要被區分為完美和不完美的兩種。

江月已經是她見過所有女孩裏最冷豔的那一個,可眼前的女人除了沒得挑的氣質,那股子從內而發的溫柔與膽怯,固執與傲慢,将無數糾結、難以相融合的虛化簡單的發散出來。

無論是顏值還是素質,又或是身體天賦和個性都是沒得說的,能讓青蛇忍住性*欲把 大半個地下一層都拱手相送做成與整個別院格格不入的樣子,足以說明她隐藏在面具下的美貌是多麽驚為天人!能夠讓這般惡俗的人被俘虜,心甘情願的成為她腳下的奴。

“你從上面來的。”她說話的方式很奇特,低音卻帶了些渾濁,是一種雖然不悅耳卻又很飽滿的調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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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女人跨了一步,縮短兩個人的距離,站在被包裹住的‘亭柳’臺面上,纖細的手指微微擡起,袖口上的銀鈴铛迎風作響。

嗡鈴的聲音讓少女一時失神,等反應過來,頭上的櫻花已經被碾碎。

陳若若看着三米高的‘亭柳’發憷,外面來的人上不去,裏面的人下不來,這一定有單獨通往她那邊的路,而這條路說不定連通着青蛇的卧室!

女人也不說話,就看着她心急。

所以,不管陳若若怎麽想,心裏都覺得挺惡心,于是皺着眉頭說道:“你是被青蛇囚禁在這的?如果你真的想出來,我說不定可以……”話音還沒說出來,想到跟溫律剛吵了一架,以自己的能力想救人出去倒是有點虎口拔牙了。

“怎麽不繼續說了?”女人停住手裏的動作,微微颔首。

“我……我朋友有辦法救你出去,但我沒有。”陳若若低下頭,她咬着嘴唇,“你這麽好看,要是被青蛇……我替你不值。”

“哦?”面具下的眉毛上挑,她轉過身子,那雙眼睛透過空隙注視着陳若若,“小丫頭,你是可惜我被青蛇玷污了這麽美的身子吧?”

她一點也不介意,說的直白。

反倒是陳若若有些羞愧不敢看她。

“慌什麽?”女人笑了,悅耳的聲音傳出,好一會兒她才斂住笑意,多了些試探,“你剛才說,你是和你朋友一起來的?”

陳若若點頭。

“你是哪個老板的女伴?”她坐在高處,手肘撐着頭,悠閑的扯着還沒掉落的櫻花,殘忍的将花瓣撕掉,扔了滿地。

“……”

“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怎麽還有閑心擔憂別人呢?”

“我不是。”陳若若擺擺手,沖着‘亭柳’上的女人解釋,“青蛇不敢對我怎麽樣,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種女生,總之……我跟其他店主帶來的女伴不一樣。”

“那倒也是。”她勾唇一笑,“不然青蛇不會讓你來這裏,你在他心裏,大不同。”

陳若若翻了個白眼,這姐姐漂亮歸漂亮,怎麽也是個聽不進話的主兒?

“行了,我不逗你了。”女人歪頭,朝她伸出手,“要上來看看麽?”

陳若若看了看‘亭柳’又看了看平地上的自己,這裏好像沒有能上去的臺階啊……

女人沒給她任何反應,兩只手架在陳若若胳肢窩下面輕松一提就被拉了上來,這個動作 讓少女完全呆住。

第一,驚嘆于大力出奇跡。

第二,她又很丢臉的想起了小時候溫律的“猴子撈月”。

女人把 陳若若弄上來卻又丢她在一旁,自己朝後面的長廊走去,陳若若只能跟在這個神秘女人的身後。

“那個……”

“我叫阿經。”

“哦……阿晶你……”

“我是被青蛇供奉在這的神明。陸經年是我的名字。”

櫻花簌簌落下,陸經年轉過身,剛好站在那一個格上聚滿了地燈,耀着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

這一次,陳若若真的愣住了。

“我小時候宛如悲慘世界,聲帶嚴重受損,才變成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音調。18歲之後,家道中落憑着姣好的容貌被養母收養,基本能維持正常生活,20歲養母出車禍摔斷了雙腿,需要大量用錢。我就來青蛇這邊做事,正巧趕上青蛇接二連三被別人撬走了一批貨,他們收藏圈裏的人都信點神神道道的東西,有個道士說我克死雙親,是六親緣薄,福德較淺的命。”

“這世間原本就相生相克,一邊衰落一邊就盛興。那個道士說,青蛇就需要好好供奉着我,一切皆有轉機。”

面具下,蔚藍的眼睛半眯着,身上那套行頭很重,項上戴着赤金盤螭璎珞圈,裙邊系着豆綠宮縧雙魚比目玫瑰佩,滿身的金鈴銀鈴叮當作響。

墨色的長發被深藍色的發帶高高束在腦後,一半披散下來于胸前,丹唇未啓笑先聞:“本來命運多舛,我一開始也不信,不相信在自己身上還能看見福報啊~”

聲聲笑,帶着魅惑與妖異……

“後來,青蛇越做越好,連他病入膏肓的母親也因為我好轉起來。”她擺弄着袖子,說這些往事就像是講一個故事,沒有任何悲傷與喜悅。

“所以,他不願意放你走。”陳若若靠近這個女人,“也是,如果我有一個能給我帶來幸運、財運的人我也不會放她走。”

那些厄除守、招福長壽禦守,大抵就是給青蛇的母親續着壽命的。

“唔……”陸經年岩掩住嘴巴,靈動的眨着眼睛,“你竟然信了我說的話?”

“我現在身處這個環境下,就算你說你是真的神明,我也會信吧?”

緊接着,又是那種魅惑的笑聲在陸經年嗓子裏傳來:“倘若我真的是擁有福運的神明,就好了。”她吹落肩頭的花瓣,“只能給別人帶來福報有什麽用?舍己為人,我撐不下來的。”

“你也不能一輩子把自己囚在這裏。”

“我喜歡的人,都會死掉。”陸經年的眉宇間藏着陰郁,說是青蛇把他囚禁于此,還不如說他是心甘情願的留在這。

“玄幻小說看多了吧?如果非要争辯個是非對錯,只能說你的運氣略差,但不代表會永遠差下去。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天注定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你20歲之前可能很悲催,可接下來的20年,你的好運不也是接踵而至嗎?”

陳若若聳聳肩,絲毫沒有注意到陸經年眼裏流露出的詫異,那種詫異在陸經年的臉上是不可多得的,就仿佛未參透的經書突然有了參悟,只差別人提點那麽一下。他被自己的心魔與自責困住太久了,不過就是需要外力輕輕一推而已。

陳若若呆了好久的金老鼠手鏈取了下來,讨好般的放在陸經年手裏,說:“希望這個小玩意能帶給你勇氣。”

他心頭一哽,攥緊拳頭:“為什麽平白無故給我這麽貴重的東西?”

“因為……”

因為,我想看看 你面具之下的那張臉,給你金老鼠是想賄賂你……

要不還是算了吧。

陳若若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幾番措辭後,說道:“因為我覺得你很像我唯一抽中的ssr式神,玉藻前。”

……

“別動。”

“面具看一下呗,我想看看美女的臉都長啥樣?”

“會吓到你。”

“那我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長了四條眉毛?”

“……”

香爐內的香氣袅袅彌漫至整個亭柳長廊,缥缈的霧氣将這個秘境凸顯的更加幻影,看不真切。

可有人卻繃緊了神經,眉眼的病态快要奔湧而出。

不知怎地,他愈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心态了……

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戲谑的帶過殺戮,心頭蠢蠢欲動的血色讓身體的細胞為之顫栗,一瞬間夢裏的死屍和現實裏的人影重重疊疊,最終定格,再也分不開了。

難以疏解的郁悶在拍賣過後瞬間爆發,他整個宅子翻遍了都找不到陳若若的身影,最終卻看到那抹笑容不是對着他的。

“我是不是說過,今晚你要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

陳若若瞳孔一縮,下意識往陸經年身後鑽,那身長袍剛好擋住她一半身體。

溫律一步步朝“亭柳”走去,宛如地獄惡犬,胸腔震動的嘶啞低吼讓那池清潭裏的花色錦鯉紛紛四處躲藏,他雙手撐在高臺上,利索的一個躬身跳直接站到臺面,男人眯着眼睛沖他的小朋友伸出手:“過來。”

陳若若咬唇,她偷偷的瞥他:“我錯了……”帶着點委屈。

溫律的視線并沒有放在朝自己走過來的少女身上,那枚鷹眼淩厲的剮向陸經年,帶着敵意,整整高出半頭的身高在與之争鋒相對的時候頗具優勢。

他們站在亭柳的對立面,像是兩道不一樣的光。

日光的燦爛與月光的清冷,不分伯仲。

“我迷路了,幸虧有美女姐姐陪我才不至于那麽的無聊。” 陳若若打破沉默,倔強的與溫律拉開半米,遵照之前說的那樣,即便是他也得保持安全距離。

溫律戲谑的眼神打量着這個所謂的美女姐姐。

他看得出陳若若在撒謊,卻也沒再追究,下一秒化身長輩:“玩夠了也該準備走了。”

“嗯。”陳若若擡起頭,目光撞向了正看着自己的男人,溫律确實好看,皮相骨相兼具的好看,可人家也明明白白的拒絕了她的求愛。

反倒陸經年低聲淺笑,轉移了她的悲傷,解開腰間的香囊,潇灑的說道:“哪有收了別人的東西,卻不回禮的行為?”

紅色的粽子香包上繡了幾朵金花,陸經年明目張膽的蹲下身,明眸如璀璨的星星,手指在粽子繩結上打了個圈,纏繞在少女的手腕上。

“你真的要繼續留在這裏麽?”陳若若看了一眼溫律,“或許我朋友……”

“你們走吧!”他站起來,背過身,沖兩位擺擺手,“如果見到青蛇幫我帶句話,入冬南徙,候鳥該築巢了。”

陸經年拉上亭柳的半壁簾子,目送那縷無意間闖入的春色,頹然将酒倒進嘴裏。

他擡手,摘下面具,那是一張妖異的男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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