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1
夏末的晚風幹燥涼爽,落日向遠方的山後墜落,将大片豔紅撤留在天際,滞在村寨邊緣的吊腳樓被潑了這層紅漆,暗青的竹板也像潑了血一般閃動着光澤。一青一白的兩條蠱蛇盤踞在廊檐,垂落的蛇尾宛如危險的藤蔓。甘羅最近心思沒放在它們身上,因而這兩條巨蛇一天比一天萎靡,很少動,也很少再流露過精黃的兇光,終日交頸相纏,彷若竊竊私語。
雨季的濕熱已經散盡,空氣的流動沒了重重水霧的阻礙,一切都變得暢快無比,仰頭看到的天空不再是踩着大地邊緣的黑沉,所有雨霁天晴的好風光,一覽無餘。
少年躺在竹榻上,稍挪移開身子,大口地呼吸像離了水的魚,手往外一伸就摸到了窗沿,他扣緊了那塊竹板,腕上的銀環叮叮當當滑落到了小臂中央。壓伏在他身上的男人自鼻尖溢出一聲哼,輕易捉回了他的手腕,握至自己面前,側首舔過少年手臂上一道傷痕:“怎麽這麽不小心,哪弄的這麽長的劃傷?”
“就是沒注意才弄傷的,我哪裏曉得?”
“看樣子破了很久了,怎麽不見好?”唐玦臨眯起眼,舌頭按在陳舊的傷口上打旋,甘羅紅着臉蜷起身,難耐地抽回手。結果前一刻還停在自己手臂的暖濕軟舌下一刻就堵住了自己的口,把剩下的寥寥幾語融化在無聲的幾番輾轉間。
殘陽越過窗臺攀上床榻,像明亮的水流柔柔淌過相擁的兩個人。這一日裏最後的光芒未免太耀眼,近在咫尺的眼睫微顫都能看清。空氣裏的微小塵埃仿佛浮游的光點,扭着身子打着轉,家具器皿停在它們應待的位置上,在這樣的光裏,顯得寧靜又沉默。
少年滾燙的手心撫上了男人微涼的手背,手指随意地小幅度摩挲,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等待,等那個人扣緊他的手。
他一邊跟唐玦臨吻着,一邊忍不住又往外瞟了一小眼。
窗外的林間暮色太美,因而少年笑彎了眼角的弧。
床旁的竹窗原來壞了半扇,常年緊閉,盡管入夏後會嫌悶,他還是懶得修也不會修。唐玦臨雖不是木匠出身,不過這些敲敲打打的手工活計,對他而言不算複雜,琢磨了兩天便給修好了。因他實在是有點怕熱與怕黑的,一間終年不通風又陰暗避光的吊腳樓,叫他怎麽住的慣。
可是在擁抱中升騰起的熱,因親吻而不自主閉眼帶來的黑,卻不會讓唐玦臨感到不耐。甚至內心産生了與以往相反的焦躁情緒,竟是情不由衷地要去追尋那讓人透不過氣的悶熱,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沉浸在那片浸透了另個人味道的甜黑裏。
為什麽感受會變了呢?他想不通。
因為自己的內心已經發生了變化了嗎?在那個炎熱的、辨不明時刻的陰沉雨天發生了變化了嗎?
拒絕想清這個答案的唐玦臨從纏綿的長吻裏撤身而出,低下頭抱緊了懷中的少年。甘羅略有些失望地發了會兒怔,未加掩飾的眼神不無遺憾,不安分地又要去挑撥唐玦臨,完全忘了片刻前他還嫌被撫弄得喘不過氣。
他想捧過唐玦臨的臉,再從他眉心開始重新吻起。但兩只手都被唐玦臨锢在懷裏,動彈不得。于是他略略擡起腿蹭着唐玦臨的身子,腳腕上戴着的那只細銀環上嵌了一枚小鈴铛,他一動,便會發出細碎的輕響,每晃一下,都像是在撩撥唐玦臨一樣。
“可別鬧了。”唐玦臨猛一坐起,徑直拉起那只在他身上作怪的腳,銀鈴一陣急響,吵得鬧心。
那麽個小鈴铛,哪來如此大的聲音,連自己心跳的節奏都要被擾亂。
“沒有鬧。阿臨,我喜歡你呀。”少年赤條條地躺在男人眼前,一雙眼亮若古井靜波裏倒映出的明月。
因為一只腳還被唐玦臨提着,甘羅也不好動,便乖乖躺着,眼眨也不眨地看向他。頭發散了一團鋪在枕上和榻面,看上去似乎比起幾天前的确是長了些許。大概甘羅最近的确很開心,本來就是長身體的年紀,心一寬自然長得快。
唐玦臨不敢再去看甘羅的眼睛。因為雙目相對的那一秒,有太多自己不能夠解讀亦不想去面對的東西。
他閉上眼,輕吻少年的腳腕,唇舌流連至腿腹,劃出一長條迤逦水澤。蒼白到輕透的膚色立刻泛出一點紅,血色逐漸暈深。少年條件反射地蹬了下腿,卻很快乖覺地收束好自己的動作,安安靜靜地任唐玦臨的舌頭反反複複磨着那一小片肌膚。
兩人默了會兒,除了濕漉的舔舐聲和淩亂的呼吸聲就沒有其他,在這時,甘羅又開了口:“阿臨,你要喜歡,就一直這麽鬧我好麽?”
“我喜歡跟阿臨這樣,也只想和阿臨這樣。”少年的聲音是綿軟的調子,他歪過頭,噙一抹淺笑,伸手試着去碰唐玦臨的身體。
這幾天真的太開心,快把攢了幾年份的笑意,都笑完了。
唐玦臨失神地松開了甘羅的腳腕,少年得了空立刻歡欣地坐起身,一把抱住唐玦臨,又是吻又是咬,兩人越黏越近,好似每一寸肌膚都要厮磨個徹底才能滿足。唐玦臨想要保持冷靜,然而與意願相反的情緒油然而生,時不時在心底叫嚣,要他更認真一些去對待和甘羅之間的游戲。
這畢竟只是一場有關角色扮演的游戲。
唐玦臨因自己的動搖感到很煩躁,但這份煩躁他并不想釋放出來,可是也找不到方法排解。
他摸着懷中少年的頭發,思考着是否是因為甘羅的存在,才會心神攪亂如麻。這個苗疆的少年算是自己的誰呢?明明沒有他自己也不會怎樣。
不該是,這樣的嗎?
過多關于感情的思考讓唐玦臨感到快要窒息的苦悶。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映在少年眸子裏是怎樣的壓抑隐忍。
他把甘羅重新按倒,整個人俯低,手撐在少年腿側,暧昧地揉捏着掌下的滑膩。甘羅咽息半聲後就再沒其他言語,他微張開腿,小聲催促道:“阿臨你那天在河邊想做什麽的,接着做便好了,我很喜歡的,真的。”
唐玦臨愣神,他垂眸思索了會兒,仍只是溫柔細致地用手為少年洩出體內盤旋積聚的情熱:“不行,你還小,會傷到你的。”
極為簡單的愛撫卻給初嘗□□的少年帶來了莫大的刺激。他腰間發顫,上半身難捱地扭動,像有道電流從下身直竄到腦裏作亂一般,攪得混沌不清。他的腿被唐玦臨完全鉗制住,沒法逃到別處去。即使是這樣,甘羅哆嗦着咬住自己的手指吞下那些辨不出調子的喘息,嗚嗚咽咽地激烈辯駁說:“誰說我小了?過完今年我就快到能娶媳婦的年紀了。”
“哦?可你哪來的媳婦娶呢”
“當然是阿臨你。阿臨你做我媳婦好不好?”
唐玦臨被他這一說逗樂了,随手擦去少年腿間滴落下的濕黏濁液,躺到他身邊,屈起手指刮了下他的鼻梁:“害臊不害臊?我要怎麽嫁你?”
甘羅眨眨眼,認真回說:“我們這的風俗是看上誰家的姑娘,便夜裏去給她唱一晚的情歌,姑娘不答應,當晚就是一盆冷水潑出來。要是答應,便由着你唱一晚,好讓全寨子人都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阿臨你家在哪呢,我去給你唱歌,不管你許不許,我都想唱一整晚,好叫所有人曉得,我喜歡你。你說可以不可以?”
“……我沒有家,我一直是一個人。”
“那你更該嫁給我了。阿爸說自己也是孤苦無依的,卻是見了阿媽和阿媽在一起後,才像有了家一樣。”
甘羅終于如願捧過唐玦臨的臉,照着嘴唇印下一個淺吻,兩片唇就這麽貼着,說道:“阿臨嫁我吧,這樣你以後就不是一個人了。”
一個人很痛苦的,這樣的痛苦,我想親手替你結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