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九·2

甘羅心不在焉地聽着，放在桌下的兩手絞在一起，一會兒看看地上一會兒看看桌邊，等唐玦臨講完之後，他的視線才落定在唐玦臨的臉上，但眼珠子還是不安分，左瞟右觑的，好幾次開口欲說話，又一口氣吞了回去，最後實在是不能不理男人無聲追問的目光，才嘟起嘴埋怨道：“阿臨，你說的我都聽不懂。你到底講了什麽東西嘛，要我回你什麽才好？”

“嗯？聽不懂？”唐玦臨走了過來，五指打開撫上甘羅頭頂，像摩挲死物一般摸他，摸得他不禁竄起一股涼意。

唐玦臨彎下腰，壓在甘羅頂心的手掌也往下施力，甘羅畏懼地縮起脖子，下意識地護住腦袋。唐玦臨偏偏趕在這時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在甘羅腦袋上拍打了兩下：“聽不懂就聽不懂吧，別管它了，做好你自己的決定便是。”随後他抓着甘羅肩膀蹲到他腿邊，“反正不管出什麽事，你都會選擇我是不是？”

難得的俯視角度令甘羅感到新奇，似乎眼前的唐玦臨正在對他顯露出某種弱勢的依賴。他小心翼翼吞咽着謹慎的呼吸，遲鈍又笨拙地捧起唐玦臨的臉。

“甘羅……”唐玦臨用臉蹭了蹭甘羅的掌心，靜靜倚靠着他，像是終于放下了所有戒備和圖謀，成了十分脆弱的一捧，已将全部都交托到了甘羅手中。這一刻美好得接近終結，甘羅頓悟，他除卻渴求唐玦臨的憐愛，更應該履行他承諾過的那些美夢——努力成長為一個足以讓戀人依賴的人。

他不能做一個蜷縮在男人懷抱中、一心只祈求更多憐愛的小男孩，大話都說出去了，為了不讓它們成為笑話，他需要做出更多實際行動證明給唐玦臨看。

他輕輕對唐玦臨許諾：“阿臨，放心吧，無論要走什麽路，我都只會選有你在的那條。”

唐玦臨笑了，唇角壓深，笑意溫軟得動人。雖然在甘羅眼裏他怎樣都是好看的，緘默，皺眉，疲憊，憤怒……全都值得他目不轉睛地看。他陷得那麽深，幾乎忘了初遇時自己明明是迷惑于男人的笑容，可現在卻只覺得他是如此完善，沒有一面不是好的，站在他身旁的自己手足無措得像個小醜。

他如倉鼠過冬，盡心盡力地從流淌不歇的日子裏淘出唐玦臨每一個不盡相同的神态，滿足地收在心底那個填不滿的空洞中，執拗地相信，只要積攢得足夠多，他就能積攢出長久的幸福。

他為他将生命裏的留戀與希望一簇接一簇點燃，殊不知眼前的明亮輝煌之下，一盞盞燭火之中，燃燒的都是一個人一生僅此一份的熱情和執着。他往心裏的空洞放了越多有關唐玦臨的碎片，自己的人生所憑依的支點就會越少，直到最後，只剩下了愛。

要是有一天，這份愛被傾覆了……

要是有一天……

不能相信會有那一天。

不會有那一天到來的。

“阿臨，閉上眼。”“嗯？做什麽？”“你閉上嘛。”

唐玦臨無奈地一撇嘴角，依言阖眼，感到少年正小心仔細地摸着自己的臉。他的手心不知何時變得汗津津的，很快就沒了動靜。他稍稍等了一會兒，最後等來了一小片溫暖潮濕的雲，落到了唇上，還伴随一股撩着火熱的風，揣了滿滿珍惜又謹慎的歡喜。

他很難不動容于少年可愛生澀的親吻。盡管他曾經欺騙過自己，騙自己可以一直寂冷地活下去。但早在他第一次抱了甘羅的那個夜晚，他就已經折服。

那晚也是他真正的第一次。而在此之前，唐玦臨完全不知道世上會有這般體驗——僅僅是手指擦過肌膚，便會發出誘人的光亮，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把那種光攥在手心。他至今也不敢相信自己在那一刻迸發出的毫無自制的貪婪，光是舔舐了少年的淚水，就如染了毒瘾一般急不可耐地需索他的溫暖。更無法想象少年平薄的身體居然會有如此豐饒的一瞬間，令他一頭紮了進去，急不可耐地啃噬着，好像不将甘羅吞吃殆盡，他就沒法活到天亮。

這是愛嗎？這種恨不得能将人燒化的灼熱，就是愛的溫暖嗎？

唐玦臨不知道答案，他總是弄不明白，于是只能每一次都緊緊抓住他，生怕兩人的身體一分開，自己就會忘卻這份不可複制的體驗。

甘羅捧着唐玦臨的臉啃了好半天，發覺唐玦臨始終毫無反應，才讷讷地縮回頭，不好意思看他，埋着腦袋給人擦他留下的一臉口水印。卻聽到唐玦臨撲哧一笑，親親熱熱地摟了他一個滿懷，在少年白皙的脖頸上好好咬了一口。

“我還當你想做什麽，原來是想反過來輕薄我嗎？”

“哪門子的輕薄，我親你不是天經地義的？”甘羅惱火地笑笑，架不住害羞，紅着臉撲住了唐玦臨的脖子，不管他怎麽拉，就是不肯從唐玦臨肩膀上擡起頭來。

唐玦臨只是笑，拎着甘羅後頸把人往後一提，像摸小貓兒那般把少年摸了一遍，再含住他的耳廓又抿又舔的。甘羅癢得笑個不停，摔在唐玦臨懷裏，趁人被撞得一分神的功夫想往外爬，豈料唐玦臨一個利落的翻身就把他壓住了，繼續得意地按牢了甘羅的腰箍在懷中，又是摸又是舔，甘羅又踢又打，笑得快喘不過氣。

“你原來很怕癢啊？”唐玦臨明知故問的口吻聽着可真來氣，甘羅不由擺出臉色給他看，擡手就要打，卻被一下擒住，掙都掙不得，兩頰紅撲撲，雙眼濕潤潤，氣鼓鼓地躺在唐玦臨身下。

唐玦臨半撐起身子，看上去也鬧得十分盡興，面色有些許潮紅，正張口微微喘着。甘羅呆呆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舉起手把臉捂了個嚴實，弄得唐玦臨莫名其妙，急忙分開他的手問是怎麽了。

甘羅只顧着躲閃，不肯給唐玦臨看他的臉，模糊嚷着：“你不要那樣看我了！”

“我怎麽看你了？是眼神不好？還是弄得你不開心？”唐玦臨有些急，以為把少年惹毛了，正盤算怎麽道歉，甘羅又突然不亂動了。

他死死捂住眼睛，小聲回答：“沒……沒那回事。”

“是你太好看了，好看得怕自己會忍不住想看上一整天。”

唐玦臨不由頓住，心仿佛被重重一敲，震得他發昏，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他珍惜地摟住了甘羅，給了他一個漫長甜蜜的吻。

這般溫馨明麗的日子，也是不可複制，不會再來，需牢牢抓緊，縱情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