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園。正值盛夏近秋,花香宜人,原主顯然正在趁興做畫,将那園中的蘭花盡數畫入紙中。
“啊嚏!”
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後,幹脆直接心念一動暫時封了嗅覺。
看過伴仙的經歷,所以即便還未來得及融合原主的記憶,葉白卻也明白如今是個什麽情況了。原主是個居住在皇子府上的‘門客’,平日裏無所事事,也就吟吟詩做做畫。今日自然不例外,興趣一來就跑到花園裏畫蘭花來了。
那位皇子行二,是目前太子的熱門人選。
原主自然不是依靠超強的才能被召入府的幕僚般的人物,他是因為曾機緣巧合的救過對方,而自身偏生又無甚生存能力,便被接來當個閑人般的養着。對于皇位之争他并不清楚,也沒參與過,但卻對二皇子十分感激。
那位皇子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其實原主也就是舉手之勞,但對方覺得不論是不是随手,于他卻是一命之恩,并給了原主最需要
的生活。
閑适的讀書,興起做畫,偶爾吟詩。
非但如此,這位還被保護得很好,幾乎沒有人知曉二皇子府上有這麽一個人。原主注意不到,葉白卻能明白這是出于對方的好意。畢竟皇位之争你死我活,日後一旦失敗,這一系的人恐怕一個都留不下。
當時附身的伴仙是只狐貍。
對方也并不笨,将這些其中的道道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對這位二皇子感觀很好。恰逢他來的時候對方出事,狐貍從原主的記憶中查不到經過,所以耐心打探,費心與人周旋,最終明白前因後果。
什麽不恭不孝,且有謀逆選擇之嫌,事實分明就是妖道作祟。
這世間卻原來不止有衆人皆知的武林高手,還有一些隐藏得極深的修真者。只不過因為因果會幹擾飛升的問題,所以大多閉門不出呆在深山修煉。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是這般,還有一些自知飛升無望,但會來人世間體驗一翻。
那個叫周之道的‘道士’便是這麽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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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修為極低,只有築基期,但用來應付一些凡人已經是措措有餘。這人自知飛升無望,資質不夠,再修煉下去也無太大進階,甚至連多活幾十年都不一定辦得到,思慮過後便選擇了入世,成了個衆人眼中的道士。
此人挑了三皇子做為主子,當起了所謂的幕僚。
靠着一手‘仙術’,他很快混得風聲水起,就連皇帝亦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三皇子自是趕緊引薦,因此還得了好一份賞賜。被封為國師之後,周之道變本加例,竟使了些幻術給皇帝,使得二皇子糟到厭棄。
之後被關進了宗人府,并不準任何人探視。
狐貍伴仙弄明白事情經過之後,便率先潛進皇宮找到了周之道,卻沒想到被對方一翻花言巧語給騙到了。
說起來不同于其他伴仙,這位還是有點聰明才智的。
但正因為有,所以才知道謀定而後動,以至于錯失了最佳良機。至于之後,也不光是傻,最重要還是太過君子。天界無人說謊,以至于他見到哭訴自己被迫無奈的周之道後自然信了,要随他去消滅那個逼迫他的所謂師傅。
伴仙自是自信,覺得自己不可能敗北。
然而對方早有準備,還設了各種陣法,最終将他留在了深山。
“切。”葉大喵不屑,“哪裏來這麽大的自信,在仙界還沒被撕夠麽,你以為下界的人都跟你們似的不懂戰鬥,只靠靈力強就能力壓,懂公平,不會耍小計策,不會N挑一,說什麽君子,到底還是傻。”
鳥語花香,輕風撫過。
葉白感覺到體內熟悉的靈力,神念鋪開感受整個皇子府,就見得并不同于這裏平靜的混亂,以及一片吵雜聲。
府內人人不安,甚至還有準備悄悄逃跑的。
廚房之內原本正在準備午飯,此刻卻從大廚到下人個個停了手。聖旨已經下達一刻鐘了,足夠消息傳進內宅,讓這些下人聽得清楚明白。二皇子完了,之後他們這些人也将死的死,散的散,不複存在。
“我們還做麽。”一個十五六的小工問。
大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做。”
外面如何不是他們能決定的,那是幾位皇子之間的争鬥,是朝中官員乃至皇帝的舞臺,與他們這些做飯的無關。他是廚子,即便下一刻就要被抓起來問斬,現在卻還在廚房裏,那自然要做好他的飯。
葉白舔了舔下唇,覺得那些食物還不錯的樣子。
再往外…
門口外還在對恃,這樣的行動已經進行了一刻鐘,一甘侍衛攔在前面阻止宣旨公公的靠近,不許他們将人帶走。事情很明顯帶着蹊跷,而前去打探的人還沒回來,所以他們不能真的讓人被帶走,那時什麽都晚了。
“你們敢抗旨?”
宣旨的公公姓赫,一向同三皇子走得較近,此次接了這份參事更是歡喜,眼見拖了這麽久已經不耐,“公然抗旨等同謀反…”
二皇子擡了擡手,那些人有些不甘,卻最終還是退去了。
到底拖了一刻鐘已經夠久,沒有轉機便再拖不下去了,他做這般選擇也純屬無奈。當年伴仙就是看到這一幕才沒直接出面阻止,因為他當時并不清楚情況,只能以那位皇子的态度為首,但葉白不同…
身體內的靈力雖不夠充足,卻足以讓他直接勾通天地。
緊接着,
一聲驚雷響起,劈在那位公公腦門之上,直接将人打了個焦黑冒煙,身邊的人驚吓之後回神,一探鼻息,“死…死了。”
二皇子擡頭看天,晴空萬裏,陽光爛燦。
這樣的天氣竟然也能有雷劈下,在場有聰明的留意到這一現象,不免有些驚奇不解,但緊接着就又看見有一少年從府內走出。
“天打雷劈。”
葉白勾唇笑道:“這是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身懷靈力的少年
滿場一片寂靜,全被那突如其來的響雷怔住了,這時候出聲的葉白便隔外顯眼,只一瞬便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他緩步而出,笑眼看着地上的屍體,感慨道:“定是假傳聖旨惹了天怒,天子之言啓是爾等可以随意竄改的。”
衆人:“…”
就連二皇子也覺得這話簡直有些沒譜。
自古假傳聖旨之事不是沒有,何曾有這般直接被劈死的,若當真有所先例日後定然沒人肯再敢如此做。況且之前他是看過聖旨的,明顯沒有任何問題,雖不知那些不知所謂的罪名如何得來,但聖旨的确是真的。
前來傳旨的赫全一行人更是覺得荒謬。
“大膽。”其中一人立即斥道。
葉白擡眼掃去,發現是一直跟在赫全身邊的一個小公公,神色行為與對方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顯然是放在身邊細心教導的‘徒弟’。此時正剛從師傅死亡的震驚中回神,面色不善的呵斥着葉大喵。
其身後一名侍衛也跟着說:“你是何人,這等話也能亂說。”
若聖旨是假的,他們這群人可不就成了假傳聖旨,那可是重罪萬萬不能應的。與之相反,那邊二皇子卻是神色一動…今日之事太過蹊跷,若被帶走便不知是什麽光景,唯今之記只有拖與留才是最好的選擇。
原本已經拖不下去,但現在葉白給了他這個機會。
做,還是不做。
若從大局上來看,此事利大于弊,待得拖到事情明朗或者顧昭趕來,那時事情便有了轉機。只不過聖旨真假早有定論,到時突然跳出來的葉白便得擔上重罪,為縮小他們抗旨不尊的罪名,一應指則
都應他獨自承擔。
身邊有一謀士忍不住小聲道:“機不可失。”
現實的情況是即便他們不順水推舟,葉白也落不得什麽好,如此良機皇子怎可猶豫。他想得明白,卻不料二皇子卻只是神色複雜的看了葉白一眼,之後大聲斥道:“怎麽将人給放出來了,不知道他還瘋着麽。”
葉白:“…”
被指則腦子不清楚的葉大喵略一思考便明白,對方這是替他脫罪呢。
不得不說,這位二皇子當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只是順手為之的一命之恩,卻能得皇子真心相待實屬難得。
自古生死無貴賤,命卻有。
皇室性命自古大于天,自有無數人為之效力,擋刀擋槍。原主的所作所為其實比起來并不算如何,這時候最正确的也該是放棄他以求得喘息機會。但任誰也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候做出這種決定來。
葉白甚至想到,如果呆會兒有機會,對方應該會派人将他送走。
如此之人…
若不是清楚對方與原主并與私情,葉白都要懷疑這是愛得太深才導致的。沒辦法,幾世以來見多了原主身邊的人插刀子的行為,突然間來這麽一位頗為有些不适應。待得他反應過來,已經有侍衛過來準備把他拖回去了。
“等等。”
葉大喵一個機靈,瞬間就擺脫幾人躍入人群,撿起混亂中還未來得及被人撿起的聖旨。展開時指間靈力微動,上面便有了些許不同,緊接着就聽他在那邊悠悠然道:“怪不得糟雷劈,做假都不合格,簡直天不劈他劈誰。”
說完,他随手将聖旨扔到人群中。
衆人:“…”
雖說葉白在那裏言詞鑿鑿的說聖旨是假的,但卻沒人真敢像他那樣随便對待,慌亂的接過小心翼翼的展開,然後…二皇子這邊的人皆松了口氣,那些跟着赫公公來的侍衛卻是一臉驚詫震驚不已。
“這…這怎麽可能?”
聖旨自然還是剛才那一份,材質布匹內容俱未改動,唯一有所區別的是上面玉玺蓋上的紅章。只要仔細留意一翻,便能瞧出上面‘受命于天,即壽永昌’中的壽字少了一個點,一眼望去便知是百假無真。
跟着赫公公一起來的人簡直傻了。
假傳聖旨是重罪,他們這般即便無知被蒙騙的也讨不了好。更何況,适才覺得二皇子窮途莫路,他們這些人沒少催促。
“把人都抓起來。”
二皇子從這詭異的反轉中反應過來,立時便下令身邊之人動手,對方一行根本不敢反抗,大多已經束手就擒。只有那個先前出聲呵斥葉白的小公公,在那裏直嚷嚷着,“不可能,聖旨一定是真的,你們想造反麽?”
此時卻根本沒有人理會他的聲音。
一甘侍衛雖沒有狀元之才,卻也是認識幾個字的,這般聖旨之前是沒讓他們瞧見內容,瞧見了怎麽會認為是真的。
葉白淺笑不語。
那小公公明顯是赫公公帶在身邊的徒弟,深得信任,只是可惜…
聖指經了他的手怎麽可能還會真,那周之道都敢設幻陣迷惑天子了,他竄改個聖旨又算得了什麽。更何況,這具身體本就身懷靈力,做起這事兒來甚至不需要動用仙力,輕而易舉得簡直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這是一具上好的修真體質。
生帶靈力,經脈寬而韌,甚至連普通人需要的引氣入體都不需要。早在出生之時,他便已經直接躍過這個階段成為了一名修真者,且還是天賦出衆的那一種。只是後來無人引導,才會做為普通人生活了這麽多年。
此時換了熟知靈力的葉白,用起來自然順手自在。
皇子府的侍衛們動作迅速,将一甘假傳聖旨者通通抓了起來,迅速的穩定住了局面。二皇子側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站在那裏的葉白,神色有些莫名的複雜。熟知內情的人一直覺得他對少年太好了些,但事實上他做的遠遠不夠。
上次于危難之間救他一命,這一回…
不孝謀逆犯上做亂的罪名,幾乎是絕境之間少年只寥寥數言,卻生生扭轉了局勢,又一次幫了他莫大的忙。
“你…”頓了下,他才繼續道:“等我回來再與你細談。”
葉白眨了眨眼。
他估摸着這位皇子應當查覺出了什麽,畢竟其他人沒接觸過聖旨分不出真假,但二皇子想必不同。尤其那個假做得那般明顯,身為第二個展開聖旨瞧過的,這位皇子想必心下清楚其中必有蹊跷。
而一切都是在他出現後才開始的,對方應當心知一切與他有關。
至于細談的目的,估計也不是套出他究竟是怎麽回事,而是想辦法套詞看看能不能遮掩一翻。至于現在則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們需要借着‘假聖旨’這個理由,将人壓入大牢并入宮彙報,順便得知究竟出了什麽事。
二皇子側頭瞧一個幕僚看了一眼,對方搖了搖頭。
很明顯,之前派出的那個探子還沒帶消息回來,這是個很不好的信號,情況不明事情蹊跷導致他們十分被動。
但現在別無選擇。
葉白已經給了他們一個極好的開頭,至于之後能動作到什麽地步端看他們自己了。
二皇子心中猶疑,卻只能順着往前走,但葉白不同,他知道更多的事情,清楚若是就這麽過去絕對讨不到好。聖旨是‘假’的,卻也是皇帝親手下的,若是被這麽直接反拿回去告狀,皇上能當即下旨将人砍了。
真聖旨都能給折騰成假的,這還不是想造反麽?
所以…
“我也得去。”葉白明确表示。
因着之前的事情,二皇子并沒有反對這件事情,只小聲囑咐他萬事小心,一行人便直接往皇宮而行。
往來深受信任,所以二皇子在宮內一向暢通無阻。
這也導致了這一次他帶着人到了禦書房門外,皇帝才得知消息,而彼時只隔着一道門的距離,葉白輕而易舉的就控制了屋內的情形。他們順利進門,而就在葉白擡頭的瞬間,皇帝被幻陣的影響頓消。
看着眼前的衆人,忍不住問:“他們是誰?”
二皇子上前一步,解釋道:“父皇,适才有人到我府上傳旨,說兒臣不恭不孝,意圖犯上作犯謀逆弑君…”他說着略微擡頭,發覺皇帝對此似有疑惑,這才稍稍安心繼續解釋,并在最終将‘假聖旨’呈了上去。
期間國師周之道一直站在旁邊,目光驚疑不定的瞧着幾人,最後落在了葉白身上。
疑惑,不解,然後…狂喜!
身懷靈力的少年
葉白身為一個連仙都能撕的貨,對上一個才不過築基的周之道自然是輾壓性的,更別提他的上一世還是以操控人心,暗示催眠為主的異能。雖然現在沒有那麽變态,但有了靈力支持化解周之道對皇帝所造成的影響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種法術之間的比拼皇帝本身并不清楚。
同時因着葉大喵做的小手段,這位皇帝甚至不清楚自己下過那道聖旨,只延用了以往的态度對待二皇子。
“幸得皇兒沒有受騙,不然可不知他們要将人帶到哪裏去呢。”
未了又提及聖旨,“這造假之人其心簡直可誅,不光想陷害皇兒,甚至還将壽字去掉一點,可是在詛咒朕早亡?”
葉白:“…”
天知道,他當時根本沒想這麽多。
站在一旁的周之道神色幾翻變幻,終是沒說什麽,只十分隐晦的用一副驚喜又欲言又止的目光瞧着葉白。
切!
葉大喵嗤笑一聲,完全摸透了他的想法,因此并不理會只專注于應對眼前之事。
別以為說清講明一切就算結束了,事實上之前周之道不知設了什麽局,讓皇帝對二皇子感觀壞到極致。下聖旨時一邊派人去抓人,另一邊卻也找了幾位老臣前來商讨,重點在于要如何處理二皇子這個‘逆子’。
即是為着這般,那通知的自然不可能是與二皇子交好的臣子。
事實上這些人中有部分中立派,更多的卻是支持三皇子一派的人馬,甚至還有其的老丈人也在此列。
葉白等人來之前,這些人也剛到,因此除去少數早知實情的,大多都不清楚此翻來禦書房所謂何事。假聖旨的事情一出,也着實驚了他們一跳,有覺得可惜的,也有覺得這是不是二皇子使的計策的。
其中最為怄氣的,還是三皇子的老丈人。
這位周性人氏身居一品,乃是當朝右丞相,往來也算頗受皇帝信任。在之前他自然得到過周之道的消息,也明白今天是來幹什麽的,早已準備好要如何來處理二皇子的事情,卻不想事情臨到頭拐了個大彎。
周之道的術法竟然失了效,更重要的是聖旨竟然變成了假的。
周丞相自是心中清楚聖旨的真假,因此一心覺得肯定是二皇子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赫全做了這出戲。假聖旨一時半刻做不出來,所以應當還是在之前的上面動的手腳,因此心思一轉便朝皇帝行禮道:
“不知聖上可否讓老臣瞧一瞧那假聖旨。”
皇帝自是不會拒絕,随手就讓人将聖旨傳了下去。周丞相瞧得仔細,意圖從中指出壽字的那一點其實是被人為抹去的。到時不論皇帝記不記得下過旨意的事情,二皇子做的事情都足以讓他糟到厭棄。
葉白輕易的就瞧出他的想法,站在一邊暗自冷笑。
他做的手腳一介凡人也妄想看穿,簡直做夢。
果不其然,周丞相将那一塊兒都快瞧出花兒來了,也沒有發覺半點不妥,更找不出有人為抹掉的痕跡。
他忍不住看向周之道想得個解釋,卻不料後者站得筆直壓根不看他。
勝利在望,卻一朝回到解放前。
即便是兩朝重臣,官居一品,周丞相也未必能一時甘心咽下這口氣。此時從聖旨被動手腳上面做不出文章,便從另一方面入手,直接裝做不經意道:“老臣也接了幾十年的聖旨了,一入手甚至感覺
不出這是假的,可見其仿得有多麽像。”
二皇子瞧他一眼,贊同道:“确實,第一眼就連我也沒瞧出不對勁來。”
玉玺印本就不算太大,上面還刻有八個字,壽字一點着實不顯,尋常人若不仔細查看是發覺不出不對的。葉白之所以選擇抹去這一點,當時也就是出于這個考量,只不過在周丞相看來,這裏能做的文章卻是…
“聽二皇子方才所言,這位葉小公子連看都沒看過之時,便一口咬定聖旨是假的?”
這…
二皇子面色微變,覺得姓周的老頭實在難纏,這話說得輕巧卻極易讓父皇對他們生出不滿之意。還未看過聖旨便指則是假的,如今瞧來是功勞一件,但在當初來看卻有造反不尊的嫌疑,着實是個大坑。
葉白悄悄擡頭瞧了一眼,果然就見書桌後的皇帝陛下面色有些不愉。
“葉白是吧!”
皇帝看了一眼下面站得筆直的少年,問道:“說起來我也有些奇怪,你是怎麽發現那封聖旨是假的的。”
周丞相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若說是二皇子發現的,他還尚不能這般說,但一個皇子府裏出來的‘下人’,這個帽子扣上去卻正合适。到時候功勞變成了早有反心,身為主人的二皇子自然也逃不掉,事情一樣朝着他們希望的方向而去。
二皇子暗暗心急。
雖然交流不多,他卻也明白葉白不善言詞,平日裏也就寫寫詞做做畫,哪裏能應對得了官場上這些誘導似的陷井。
卻不料…
葉大喵哪裏有那麽純良簡單,多世以來他見過的一國之君也不少了,對官場商場上的道道早已看
得一清二楚。甚至在周丞相剛剛開口還未起頭時,他就已經猜到對方會如何了,因此這會兒哪裏會應對不來。
“其實,這事情要從草民因何會住在皇子府裏說起。”
之後葉白簡單講了一下當年救皇子,及其後來将孤苦無依的他接來報恩的事情,又輕微帶了一筆在皇子府裏安靜求學的日子。期間三言兩語,卻隐隐點明二皇子為人厚道,對他這個救命恩人照看良多。
“說不上多了解,也未曾時常見面,但到底對于其為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頓了頓,葉白适才接着道:“聖旨上說其不恭不孝,甚至還有犯上作犯等罪名着實有些不妥,因此故而有所懷疑。”
“所以你就因此站了出來?”皇帝奇道。
這可是會掉腦袋的,萬一看錯了人可是要失了性命的。若少年之前被皇子所救,又諸多善待因此對其極為信任,毫不願意相信對方竟會是聖旨上所書的那等人還靠譜一些,但現實卻又偏偏與之相反。
曾經是少年救了皇子,之後一切亦可用報恩來一筆抵消。
所以這個時候能站出來着實另人不解。
葉白卻笑了笑,給衆人解釋道:“不究其他,二皇子對待草民這個無權無勢的人尚且如此,便知其定然是個知恩圖報的。這樣的人草民不敢保證從沒幹過任何不妥的事情,卻能肯定絕幹不出犯上作亂妄圖弑君弑父的惡事。”
聞言皇帝忍不住點了點頭,自己的兒子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葉白頓了頓,又補充道:
“據草民平日裏偶爾聽府裏的人提到過的,皇上一向聖明,不是那等昏庸之流,因此思來想去,也不覺得會無緣下出這麽一道聖旨來。”這已經算是在拍馬屁了,然而聽的人卻對期間內容十分滿意。
府上人常說…那可不就是二皇子這般認為,上行下效麽。
還未等誇獎一翻少年真會說話,就見對方露出了一個略微得意的笑容,頗為自得道:“這一次聖旨事件,看起來草民沖動無腦撞破了事實,但實際上卻也是有着大把握才敢冒着殺手和危險站出來的,畢竟腦袋這玩意兒,誰也沒長第二個不是。”
皇上:“…”
這會兒不是應該表明忠心的時候麽,誰這麽蠢會說實話,就算是事實也不能直接說出來,這多降好感度啊!
此時,他卻是真的相信了葉白說的那些話。
畢竟瞧少年這模樣兒,也不像是個油嘴滑舌慣會讨好賣乖的,說實話說得都把自己賣了,這裏面還能有假麽。
不過也得虧這孩子實心眼‘傻’了點,不然也不可能那麽巧的正好點破事實。若真讓那些人用這假聖旨将人帶走了,那他二兒子肯定兇多吉少。皇帝心下慶幸,便大肆封賞了葉白,後又給了二皇子不少好處用來壓驚。
葉大喵份外開心的接了賞賜,一副自己現在也屬于有錢人的得意樣兒。
這模樣看得皇帝又是一陣失笑,心下卻又覺得有些難得,看慣了裝模做樣的,這樣質普純真的倒是少見。
恰逢此時,昭親王求見。
身為皇帝唯一的親弟弟,又是年紀最小的一個,顧昭一慣頗受寵愛,此翻一經求見立馬便被宣了進來。
葉白悄悄瞅了人一眼,立馬正經八百的站在那裏,再不去掃第二眼。
哼!
上一世他去靠近對方,那人竟然覺得是他催眠的,這一世他才不要再多看一眼,必須要養貓人追他才行。
到時候,他還要考慮一下要!不!要!答!應!!!
身懷靈力的少年
顧昭是先皇最小的兒子,亦是同現任皇帝同出一母,兼之他懂事時皇帝已經繼位,所以倒沒什麽皇權之争來幹擾兄弟趕情。說是弟弟,其實也快當成兒子一般對待了,這麽多年地位甚至比幾位皇子還要高一些。
他能力出衆,又不存在争位問題,因此一直混得很開。
即便是一些與他素有過節的政敵,見了面也得笑呵呵打個招呼,還從來沒遇到過像葉白這樣別扭的。
說讨厭吧,瞧過來的小眼神不像,但後來那聲冷哼是怎麽回事兒?
顧昭有心将人拎過來問問,但奈何場合不對也便做罷,拜見了皇帝,又聽到了剛出的假聖旨案。他随意又問了幾句,竟都是在點子上,皇帝陛下一看這情況幹脆就将事情丢給他徹查了,并言明一定要查明真相。
周丞相有心起身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二皇子倒也罷了,顧昭可不是好相予的,不見跟他做對的幾乎都沒有好下場麽。
而且皇帝忌憚皇子,總覺得這些兒子惦記着他的位置,卻對顧昭這個弟弟信任有加,時常喊來商量一些緊要的事情。所以即便‘假聖旨’再為不妥,對他們這邊可能不利,周丞相知道自己已經攬不過來了。
甚至,他還得笑着來一句:“昭親王果然年輕有為。”
葉白忍不住又飄過去一眼,心道他的人哪裏差得了,必然得是最利害的。
皇帝揮手讓衆人下去,葉白便随着二皇子同周丞相等老臣一起出了禦書房,幾人周旋幾句便各自分開。期間周丞相瞧着葉白稱其:“果然年少有為。”葉大喵欣然應允,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樣氣得對方胡子都吹起來了。
二皇子幹咳一聲,暗笑不語。
顧昭并沒有同他們一起,而是留下來陪皇帝商讨事情,因為他本身就是有事彙報,才‘恰巧’趕來的。
出了宮門,便瞧見外面探頭探腦的一個便裝模樣的侍衛。
“鬼鬼崇崇的。”
葉大喵一眼瞅到了來人,二皇子抽了抽嘴角心道你看外面守着的哪個不是這樣,但到底沒多說什麽。那人此時已經小跑過來,正準備說什麽便被制止,然後一行幾人頂着周丞相複雜難解的目光乘車離開。
葉大喵窩在後面那輛,靈力延伸朝着皇宮內部而去。
體內的靈力熟悉而另人舒适,盡管不多卻足夠葉白幹許多的事情。剛才在大殿上裝了半天,這會兒偷偷用神念看看他家養貓人。這一世對方顯然還是那般模樣,葉白‘瞧’過去之時顧昭正在同皇帝讨論二皇子。
“二皇兒…”頓了下,老皇帝嘆了口氣,“才能是有,就是氣魄不夠。”
顧昭并不贊同,“事實上他做得已經很好了,雖然略有些欠缺,但卻也并不心軟易受人影響,對人對事亦有自己的見解。”
皇帝不能否認。
只不過…“他還是差了點。”
這話顧昭沒有再接,對于皇位之事就算是他也不好說太多,那邊老皇帝今日卻似乎隔外有說話的欲望。哪怕他并沒有接話,也還是接着說道:“像今日之事,你聽到剛才下面人的彙報了麽,他有些不顧大局了。”
葉白明白,這說得是自己的事情。
皇帝覺得當時二皇子不該給他安一個‘瘋子’的名頭,而應該借此一口咬定聖旨是假的,這樣才是顧大局。為了自身,也為了身後所有支持他的人,但對方卻顯然選擇了保全他自己,放棄了這條路。
那邊顧昭略一思考顯然也明白對方在指什麽。
他笑了笑,玩笑般的問,“若是他當真那麽做,啓不有謀反之嫌,到時即便聖旨真是假的,這會兒也讨不了好吧!”
皇帝沉默了許久。
到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對二皇子的表現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若是以臣子論對方做得并沒有錯,但要是以下任君王人選來看卻是有些魄力不足,不能當斷則斷。
到底…
“這點上他還是比不上老三啊!”
顧昭想起手段一向狠辣的三皇子,不由皺了皺眉,但到底沒說什麽,事情如何皇帝心中不是不清楚。老二才能出衆卻過于溫軟,老三恰當的能彌補得了期間的不足,卻偏偏在治國上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到底,”猶豫了瞬,顧昭還是說了句:“往常他也不至于這般。”
平時縱是處事溫和了些,但大局觀從來不曾出過差錯,這事皇帝心下也十分清楚,聞言跟着點了點頭。
“那個葉白…他就那麽喜歡?”
顧昭:“…”
葉白:“…”
葉大喵直覺的用神識掃了一下前面馬車上的二皇子,然後又覺得自己神經制了,這事兒明顯是老皇帝想多了。那邊顧昭更是嘴角直抽,“我可是沒看出來,你兒子哪裏喜歡人家了,不是說了報恩麽。”
老皇帝并不相信,報恩的方法多了,不至于如此。
顧昭搖了搖,“他身邊是有不少人,但那些都是早年跟着的,或是後來招募的。将身家性命壓在
他身上的亦是不少,但那也是在賭,賭日後的前途光明。唯獨葉白不同,那少年不求財不求利,所以才特殊些罷了。”
“二皇子他心裏面,瞧得是真清楚着呢。”
一個派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就是連在一起的。那些人支持他,卻也是指着他日後能給他們大好前程。明着是主仆,另一種層面上何嘗不是一種合作關系,所以那些人下了注,就應該承受賭輸的結果。
顧昭待皇帝想明白了,才接着道:“那少年正是這點上不同。”
因為不是下注人,所以二皇子才覺得他不該承受輸掉的後果,尤其這人還曾與他有過一命之恩。
“他那個人,最是念舊,這點皇兄你又不是不清楚。”
念及如今還在兒子卧房之內的那盞他小時賜的琉璃燈,以及其他各式小物件,皇帝心下一軟失笑搖頭。
“你啊,就是會說話。”
未了,又不經意道:“到底還是跟老二關系好啊!”
“畢竟我們一起長大的。”顧昭好似并沒注意到期間的試探,自在的說:“而且那孩子念舊,與我關系一向不錯。”
皇帝不由得想起那些年的光景。
當年先皇病逝之時恰逢顧昭出生,因此不知多少人指着拿弟弟說事,一時流言滿天飛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