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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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恨時光
作者:歷史小城
文案
鹧鸪天
重過阊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栖新垅兩依依。空床卧聽南窗雨,誰複挑燈夜補衣?
阊(chāng)門:蘇州城西門,此處代指蘇州
悼念亡妻的詞,世人只知蘇轼的《江城子》,而不知賀鑄的《鹧鸪天》
內容标簽:情有獨鐘 悵然若失 俊傑 現代架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鐘硯卿;夏寒 ┃ 配角:陳述;張祈;肖恭;林導 ┃ 其它:無患子;茉莉花;嘎達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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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十一歲 二十四歲
我的記憶力很好,從十二歲到現在的每一天——發生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去過哪裏以及那天的天氣——我都記憶猶新。文字、圖像和音樂方面的記憶也是,只要我有意在記,看過或聽過一遍就能記下來。不少人羨慕我的記性,但我不曾覺得這是件好事。
悲傷的事,忘了會不會更好。無法忘卻是不是更加痛苦、更加不幸。
我今年八十六歲了,除了寫作一無所有。《百代過客》還差一本就寫完了,我卻在此時停筆。我想,在完成最後一部《百代過客》之前,我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人生。
就從五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講起。
七月三日
張祈和我是世交。他父親和我父親都是醫生,而且關系很好。我和他是從小玩到大的哥們。我以涼巷這個筆名發表處女作《逝》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我的責任編輯了。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出版社突然間說要将他換了,我一時難以接受。
所以我那時才會刻意為難你。
其實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還是好的:皮膚白皙,骨肉勻停,面相清秀,五官比例完美,氣質清爽幹淨。很美,不是俗物。
一般人都不會去讨厭長得美的人。而且我覺得,你長得有一點兒像我的初戀。
“就算對方是美人也不該這樣盯着別人看吧。”張祈适時說了句話。我趁機收回了游走的目光,将你和張祈帶到客廳。
我那時問你:“喝浮梁還是和龍井?”我在羞辱你,因為浮梁是個便宜貨。而你卻笑着說:“不用了,我不喝茶的,給我白開水就行了。”
後來,張祈想起了被他遺忘的正事:“這個,還沒互相介紹吧。這位是作家涼巷,本名鐘硯卿。這位是夏寒,你未來的責編。”
夏寒這個名字,将我的初戀和你畫上了等號。原來不只是長得像,而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不可能忘記,十五歲那年,在蘇州兒童醫院,與你相處的那一個月。
你那時候很喜歡笑,笑的時候眼睛裏一閃一閃的,像陽光安靜地站在河面上那樣,閃着明亮但柔和的光。自然不會是盛夏的陽光,那太刺眼。
該是寒夏的光。
也許接下來應該上演感人的相認情節。但是,你那時只有八歲,現在大抵是記不起我這個人了罷。因此,我只能先将你打發走,然後在慢慢想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七月五日
我有時閑來無事會寫一些歷史性的小說和雜文。我寫這種歷史素材的書,完全是仗着自己記性好。
一周前,某本雜志請我為他們寫一篇雜文,聽說還請了一位特別厲害的攝影師為我配插圖。後來我一打聽,才知道是我妹夫孫篤錢。
今天是那篇雜文的截稿日,我雖一字未敲,但也不急着動筆。
我和孫篤錢頂着暴雨去了一趟西湖。他撐着一把惡俗的紅傘。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竟會追稿追到這裏來。你不了解孫篤錢,此人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調戲美人,不管男女——他朝着你吹了聲口哨,說道:“小夥子,這麽有情趣?雨裏的西湖很美吧?那叫啥來着,山色空蒙雨亦奇。”
我看不下去了:“美個屁”
你聞聲回頭的那一個瞬間,被孫篤錢用快門記錄了下來。
我匆匆與孫篤錢告別,拉着你坐公交車回家。
我在車上教你如何有效地催稿。而你卻愣愣地看着我,過了很久才明白過來,對我傻傻地一笑。你笑得很美,但是眼睛裏沒有情感。
十五歲那年,那雙深深吸引着我的眼睛,不見了。
回到家後,我用最快的速度敲出了那篇雜文,并起名為《西湖雨》。完事後,我起身去為你倒熱白開。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你帶着《西湖雨》離開了。
七月六日
孫篤錢将昨天的照片給我送來了。他的技術确實不錯——就算在暴雨中,你的身影仍不失美感。
今早你催了一回稿,為的是《戲緣》八月底截稿的事。
《戲緣》寫的是民國軍閥與戲子的故事,這一類有歷史背景的小說我寫起來很順手,早在七月初,我就已經完成了初稿。
但是我并沒有把稿子給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腦海裏浮現着你無神的雙眼,心裏很煩躁。我并不擅長處理這種情緒,大概拖稿只是為了激怒你,想要在你眼裏看出一絲情感。
七月七日
我在家中用笛子演奏《梅花三弄》,突然被門鈴打斷。我很煩躁,花了點時間平複心情後才去開門。
然後就看見了你。真是可愛的執着,每次催稿都要親自上門。
你的臉色很差,像是在生病。
我将《戲緣》前面的幾萬字給了你。
你躺在我家的沙發上,用筆記本電腦浏覽着那些文字。才過了一會兒,你便沉沉睡去。
我替你收起筆電,為你蓋了條毛巾被,還試了試你額頭的溫度——并不燙手。
八月十四日
《戲緣》的截稿日期近了。除了最初的那幾萬字外,我沒有再給你更多。
今日,我在錢塘江觀潮,你為了催稿,竟陪我一起來了。
縱使穿着雨衣,身上也濕了大半。
我注意到了你兩頰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紅,遂伸手去探你的額頭:“怎麽又燒起來了?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還沒好嗎?”你沒有說話,我于是拉着你,打算帶你去醫院。你不肯,我無奈之下說:“《戲緣》的初稿我敲好了,你如果聽話去看醫生的話,我就把它給你。”
浪濤聲太大你聽不清,我于是又說了一遍。不料你卻突然暈了過去,人事不省。
我扶着你軟倒的身體,半蹲在地上,腦子裏飛快地算了下這裏到醫院的最短路徑。随後背起你往醫院飛奔。
我一直相信,這世上存在緣分這樣東西。我無病無災,已經十來年沒去過醫院了。這一次,算是托你的福,遇見了一位故人。
給你做急救的醫師陳述,是我和張祈的高中同學,他父親也是醫生。我們高一的時候,約定好,将來一起行醫。不料才過一年,我和張祈就轉身去做了文科生。
沒想到,我們三人中只有陳述當上了醫生。
陳述說,你是感冒拖久了變成肺炎,問題不大,但是照你的體質,得躺上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無患子》的下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