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愧疚
轉眼便到了四月十五,許明曦看上去比南宮煊還要緊張一些。
這兩日他每天都要為南宮煊診上好幾次脈,可仍然不敢确定南宮煊的身體裏頭具體是個什麽狀況。
“你只管将藥備好便是,不會有問題的。”南宮煊放下衣袖,鎮定道。
許明曦白了他一眼,“萬一不成,那可是會要命的!”
南宮煊态度堅決,“總之這東西不能留。”
當然不能留,許明曦也明白這一點,可即便他以神醫自居,這種事也是第一次見,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南宮煊于他而言又是親勝兄長的存在,更得小心又小心,生怕出那麽一星半點的差錯,便會害南宮煊丢了性命。
“教主,我這兩日給你診脈,差不多可以看出來,你腹中生出了一個……唔……宮囊,胎兒便是在裏頭成長。”許明曦說着,偷眼去瞧他的臉色。
南宮煊臉上陰雲密布。
許明曦吸吸鼻子,幹咳兩聲又道:“可從脈象推斷經脈與血液走向來看,它是個完全閉合的狀态,也就是說……”
南宮煊一怔,“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服了落胎藥,那東西也可能尋不到路出來?”
許明曦點點頭,“這是最壞的猜測。”
“怎麽可能?”南宮煊皺眉,“就算我留着它,等到長成它也總是要出來的吧?難道還能永遠留在我身體裏不成?”
許明曦道:“所以我的推測是,随着肚子足月,宮口才會漸漸出現,直至臨盆時全開。”
“你是說我非得留着它,直到自然生……生……”南宮煊又驚又怒,生了半天也生不出來,臉都憋紅了,“那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南宮煊示意他不要那麽大聲,安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明日會把藥備好的,今晚你好好練功,可別胡思亂想再出了岔子。”
“好。”南宮煊心裏還是有些不安,抓住他的手道,“小曦,這事真地一日都不能再拖了,肚子會越來越大瞞不住是一方面,還有便是我內力日漸提不起來,再有一兩次,怕是沒法獨自練功了,那是會出大事的,你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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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功一旦開始,每逢初一十五的夜晚都會強行進入練功狀态,無法提起內力同練功被打斷是一回事,到時若不能與人交合,一樣會重傷甚至沒命。
哪怕有個和他內力相當的人幫他凝息練功也行,可自己的武功遠不及他,根本幫不上這個忙,而盲目向別人求助有可能會被惡人利用,反而害了他。許明曦想,果然除了落胎,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小曦……”見他出神,南宮煊手上不由用了些力,喚他的聲音卻有點抖。
許明曦深吸了一口氣,拍拍他的手道:“教主放心,明日我一定備好藥。希望這碗藥生效後,因為胎兒要下移宮囊會自己開口吧。”
南宮煊放開他,背脊無力地彎下去,“那如果那東西死在了我腹中卻又出不來的話,我會不會死?”
“有我在,怎麽會讓你死?”許明曦前頭說得豪邁,後邊卻支吾起來,“我……我還有辦法能……能讓死胎出來的……”
見他吞吞吐吐,臉還可疑地紅了起來,南宮煊疑惑道:“是什麽辦法?這事可不能再出差錯,若有辦法,不如便在我服藥前用。”
“這……這辦法能不用當然是不用最好,教主不知道也無妨。”許明曦在下颌上胡亂抓了兩把,站得離南宮煊遠了些。
南宮煊被他弄得奇怪,跟了過去,“快說,我得知道。”
許明曦苦着一張臉,“教主啊……”
“說!”
許明曦豁出去了,道:“教主難道沒想過,胎兒将會從哪裏生出來麽?”
南宮煊被他問得呆住了,不由順着他的話開始琢磨了起來,沒過多久,臉就像被煮熟了一樣,紅得似要冒血。
“既然說都說了,教主你也有個準備吧。”許明曦破罐子破摔,也不害羞了,道,“宮口能開最好,開不了的話我就幫你切一個。宮囊是連着腸道的,我可以從那裏把寬些的針送進去,只要切個小口子,我相信在藥物的作用下,教主就能将死胎順利排出體外了。之後我再用些藥,讓你裏頭的傷口好起來,不過到時說不定不用我,你的體質便又會恢複回去了。”
南宮煊被他說得從內到外全都不舒坦了起來,連兩條腿都不由得夾緊了些,黑着臉道:“那……那裏?”
許明曦嗯了一聲,“就是你想的那裏。”
南宮煊:“……”
見他臉色幾變後露出一副要殺人的表情,許明曦忙往外間走了兩步,“那也沒別的辦法了啊,教主,我是無辜的……”
“等這事結束,”南宮煊咬牙道,“你說什麽也要将那混賬東西給我找出來!”
“行行行。”許明曦無比順從。
南宮煊給自己倒了杯水,兩口灌了進去,這才覺得火氣沒那麽大了。他抹了把臉,對許明曦道:“這段時日我一直在煩自己的事,也沒怎麽關心過方行,他吃了你給的藥後可好些了麽?”
“那自然是藥到病除,”許明曦揚了揚娃娃臉,“別看只有兩三日,他氣色已經好了許多。經脈順了不少,運功時也不會胸口疼了,現在你派他去跟別人打架都沒有問題!”
南宮煊好笑,“有這麽神?”
許明曦眼珠子轉了轉,蹭着鼻子道:“當然等把藥都服完最好,再多休息個一兩年就更穩妥了。”
南宮煊在他額頭上敲了下,無奈搖頭,“落胎後我得有幾日不能出門吧?那晚些時候我去瞧瞧他,看他好起來,我也安心些。”
“教主操心自己就行了,表哥那兒有我呢。”許明曦道,“內力還能提起幾成,可夠練功的麽?要不今夜我跟着你去,幫你護法吧?”
南宮煊撫了撫發悶的胸口,道:“沒事,我還應付得來。幸好最近外頭沒出什麽大事,也算是我運氣不錯了。”
“外頭沒大事,教中的瑣碎事可也不少,這兩年我跟着你,難道還不知道麽?”許明曦正色道,“教主,分壇表面安分,但我們都清楚下頭有不少弟子心裏還是願意追随劉敬文的,畢竟那才是老教主正式傳位的繼任人。劉敬文是怎麽對兄弟們的,我們這些身在總壇的清楚,可分壇那些人到底不知,這一直都是個隐患。赤焰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還會不會回來;沈豪與紀豔芳成親後從教中退出了,教主又少了兩個得力助手,要是哪一天下頭真地鬧起來,只怕也沒那麽容易應對。所以教主,不如早些物色人選,頂替沈豪紀豔芳明暗雙使的空缺。”
南宮煊也覺他說得有理,應道:“好,等過了明日,我便好好斟酌用人的事。”
“想這些可真累。”許明曦揉了揉自己的臉,“那教主先歇着,我去幫你配明日的藥。”
等他走了,南宮煊晃了晃發暈的腦袋,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暫時抛開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雖然那裏依然沒什麽變化,他也感覺不出裏面有東西,可一個幼小脆弱的生命正在裏頭孕育卻又是不争的事實。
為什麽會有這樣怪異的事發生?
南宮煊心情極度複雜,憤怒、氣悶、煩躁……還有一點愧疚。
“你來錯了地方,我不是那個能将你帶到這世上的人,”南宮煊單手覆在腹上,帶着微許歉意地低聲道,“不要怪我殺了你,我也是迫不得已。”
窗外忽然吹來一陣清風,像是誰無聲的回應。
南宮煊整理好心緒,打算出門去和婢女說一聲,午膳叫廚房備些合自己胃口的東西,也好多吃點。
最近反應雖不如先前那般強烈了,可還是會吐,本來也并不想吃,但許明曦說落胎也是個體力活,叫他盡可能多吃。南宮煊對此很是聽話,畢竟他比誰都想盡快擺脫掉眼下這個狀況。
他才從房裏出來,還沒叫人,便見有弟子匆匆跑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門口,正在和守院的弟子說着什麽。
這院子不小,距離有些遠,南宮煊也聽不清他們交談的內容,便舉步走了過去。
“教主。”四名守院弟子與趕來的弟子同時行禮。
南宮煊道:“何事?”
趕來的那弟子道:“禀教主,外頭來了一位不肯報上姓名的年輕公子,也沒說是何門何派,單說是前來送禮的。”
南宮煊奇道:“送禮?送什麽禮?給誰?”
“是給教主的。”弟子道,“有古玩字畫、玉石珠寶、绫羅綢緞、點心蜜餞,好幾個大箱子,樣樣都不少。”
南宮煊愈發摸不着頭腦,“只拿了東西來,門派姓名沒說,其他的話也沒有?”
“有。”那弟子忙道,“那位公子說,送禮的是正月十五夜與教主有過一面之緣的朋友。”
南宮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