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妥協
打發走了沈豪,李雲恪到裏頭将喬珊珊喚來,叫她在前院給那剩下的四十餘名禁軍士兵安排住處,但不許他們到後頭打擾。
喬珊珊打發夥計去了,扯着一人到了李雲恪面前,“主子,他就是我跟你提的林大哥,還記得麽?”
李雲恪看了看,見是沈豪來鬧事時前來通報的那個夥計,點點頭道:“記得,假扮虬厥人故意被尤長河抓到的那個?”
“對,就是他。”喬珊珊拍拍那人的肩,“他叫林錦,是屬下親自帶進莊子裏的——放心,該有的考驗一個沒落下。”
林錦相貌普通,卻有一雙極為有神的眼睛,能讓人一眼便記住。先前他裝成個膽小怕事的店夥計時一直沒敢擡頭,也是有意掩飾自己這對過于顯眼的雙目,直到這會兒來到李雲恪面前,才一改先前好欺負的模樣,态度依然恭謹,腰背卻都挺直了。
他單膝跪地,對李雲恪行禮道:“屬下林錦,參見主子。”
“起吧,進了莊子便都是一家人,沒那麽多麻煩的禮節。”李雲恪伸手去扶。
林錦忙自行站了起來,“謝主子。”
“主子,那個禁軍統領和那晚跟着他進入城中夜探的士兵已經都被林大哥趁亂解決了,屍首也丢在了不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喬珊珊替林錦表起功來,“還有那些個記號也都清理幹淨了,什麽痕跡都沒留下。怎麽樣,事情辦得這麽好,有沒有賞?”
李雲恪輕笑一聲,“我賞你?我說什麽來着,告訴你們莊子裏的人不要暴露,你居然敢叫人到山裏去殺人。行,我賞你,我想想我賞你什……”
“那人家不是考慮着主子身邊一個心腹都沒帶,擔心您的安危麽……”喬珊珊嘀咕了兩句,見李雲恪神色愈發陰晴不定,心裏也沒了底,道,“好了好了屬下知錯了,不要賞了您也別罰了,功過相抵行了吧?”
李雲恪:“……”誰是主子?
林錦見喬珊珊不高興了,往前邁了一步道:“主子,此事是屬下主動請求喬掌櫃答允的,不怪她,還請主子……”
“好了,我吓唬她呢。”李雲恪擺了下手,“這丫頭都被我慣壞了,你以為她真怕我罰她?她這是故意氣我呢。”
果然,喬珊珊嘿嘿一笑,道:“主子心軟,尤其拿女孩子沒辦法,他說不出重話的。”
林錦幹笑了一下,又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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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就算了,下回可不許再自作主張了,知道麽?”李雲恪裝出一臉的嚴厲來。
喬珊珊乖乖配合道:“屬下遵命,再也不敢了。”
李雲恪和他們兩個在樓下說話的時候,後院南宮煊所在的那間上房裏,許明曦急急忙忙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教主,沈豪找上門了!”
南宮煊剛考慮完孩子的事,被他這一喊心頭一跳,翻身便要起來。
許明曦卻已經沖進來了,将人按住,道:“沒事沒事,你躺着,我剛看完了熱鬧回來,他已經被王爺趕走了。”
南宮煊白了他一眼,“下次一句話不要分開說。”
“我到下頭找人想問問哪兒能煎藥,聽到有人吵,就好奇去看了眼,沒想到沈豪那家夥這麽快就找來了!”許明曦說得極來勁,“我本想立刻上來通知教主的,可見王爺出去了,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教主你不知道啊,他居然膽大得想用他那對破叉去戳王爺,結果被王爺幾招就給打回去了!”
南宮煊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着,道:“他是那麽好打發的?”
“他倒不想被打發,可打不過有什麽辦法?”許明曦道,“他就要搜客棧,王爺就站在門口不讓他進,給他氣壞了!”
南宮煊揉了兩下微微發痛的腹部,道:“說了什麽氣壞他了?”
“說不讓他搜,裏頭沒有外人,只有……”許明曦說到這裏咳嗽了一聲,道,“反正就是把人趕跑了。”
南宮煊太過了解他,見他這副樣子便知他是故意想瞞着自己,眯着眼問道:“還說什麽了?”
許明曦與他幹瞪眼。
“難道我就不會問別人了?”南宮煊把臉一繃,“說!”
許明曦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支吾道:“他說……咳……王爺說這客棧沒別人,只有他的……他的……”
“他的什麽?”南宮煊已經猜到了李雲恪必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手指頭都攥得喀喀響。
“他的王妃!”許明曦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喊出了這四個字,同時一蹦老遠——能活着還是不死的好。
誰知南宮煊眼底閃過憤怒後,居然奇跡般地又平靜了下來,竟而漸漸浮上了幾絲死氣。
許明曦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靠近了些,試探道:“教主,您沒事吧?”
南宮煊搖搖頭,緩緩道:“小曦,你說的那些話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我是該聽你的。”
許明曦正要高興,便聽他又道:“首先我得活着,才能報仇,就這麽死了,任他在我背後說些不堪入耳的話,再想起我從前在他那裏受到的侮辱,我覺得不甘心。”
“教主,你能這麽想最好了。”許明曦坐到床邊,握住他一只手,“不為別的,孩子也算不了什麽,就為了自己,好好活着。”
南宮煊慘然笑了笑,“人為了活着,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是麽?就像我,為了活着身為男人連孩子都願意生了,就算活下去也沒什麽尊嚴可談了。”
“教主什麽都好,就是想不開。”許明曦撅了下嘴,轉了話題道,“我已經請康大哥幫我們秘密聯絡表哥和其他弟子了,大家應該都還沒走遠,最遲兩三日就會有消息。”
南宮煊沉吟片刻,道:“現在我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劉敬文到底煽動了多少人來将我趕下教主之位也尚未清楚,我認為還是不要讓大家都聚到一起比較好,這樣目标過大,太危險了。”
“那教主的意思是?”
“有人傳回消息了,便叫他們先各自躲好,不要現身,更別輕舉妄動;等我們有了安身之所,再想辦法将大家聚到一處,共同策劃如何對付劉敬文。”南宮煊道,“待我身上好些了,我會親自去探一探各分壇的情況。”
許明曦心想,等你能動武那至少也得是一兩個月以後的事了,到那時候你功力只剩下一半,更沒法和劉敬文争了。不過他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潑冷水,便道:“有道理,王爺能護得了我們兩個,可也不好護着我們整個紫暝教是吧?”
南宮煊臉一黑,嘆了口氣道:“拿他作掩護已是萬不得已的一步,若不是我沒用……”
“大丈夫能屈能伸!”許明曦不願他總是想這些,忙打斷他。
南宮煊蹙了下眉,“可這樣一來便是欠了他一個人情,他羞辱我、将我害成這樣的仇還怎麽報?”
許明曦尴尬地清了清喉嚨,沒敢看他的眼睛,道:“教主,我說句你不愛聽的,你別生氣啊。我是不懂你練功時被人打斷了是個什麽感覺,可……可也不能說是王爺硬來的吧?而且他那時候又不知道你會懷……懷……”
南宮煊被他說得臉上泛起了淡淡紅暈,倒是比先前一片蒼白好看了不少,“我不清醒難道他也不清醒麽?”
“那他要是真地從頭到尾保持清醒不為所動,教主您這會兒可還有命在麽?”許明曦振振有詞,“就算你運氣好沒死,內傷也定然折磨得你……”
“照你這麽說,我非但不該記恨他,還得拿他當恩人是不是?”南宮煊聽不下去了,“你到底是哪邊的,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許明曦怕挨揍,站起來躲到床尾,“不該記恨也沒錯啊,如今王爺算是把你這端親王妃的身份給昭告天下了,你不如就順水推舟……”
“我早晚撕了他那張就會胡說八道的嘴!”
他話音沒落,門便被敲響了,李雲恪在外頭道:“沒睡麽?方便我進去看看麽?”
“不方便!”南宮煊氣呼呼道。
許明曦安撫他,“別喊,用那麽大力小心還是自己辛苦。”
“你去告訴他,我休息這幾日不需要有人來探望,”南宮煊強調,“尤其是他!”
許明曦為難地看着他。
“快去!”南宮煊自己躺下了,被子直接蒙過了臉,誰也不想理了。
許明曦便只好硬着頭皮出來見李雲恪,表情無比真誠道:“王爺,我們家教主說他很感謝您出手相助,接下來他養傷的這段時間,也要拜托您了。”
“好,往後就是一家人了,別客氣。”李雲恪笑道。
許明曦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那個,教主需要靜養,王爺也應該還有事要忙,就……”
“我先回了,不打擾他了。”李雲恪好說話地走了,半路卻又回頭道,“适才他在裏頭說的話,其實我都聽到了。”
許明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