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家書【修】

青禾帶着弟弟青陽逃亡的途中,沒得吃,就得學着自己找吃的。她跟着同行的人學會了如何挖陷阱捉野兔,如何下水摸魚,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在跋涉了數個月後活着來到開陽城。

将手裏頭的樹枝□□,果然上面叉着一條還在蹦跶的青黑色的魚,魚大約有成年男人手臂粗,長約一尺,在市集上可以稱得上是一等一的肥美鮮活了。青禾将魚扔到岸上,又開始動作娴熟流暢地開始新一輪捕魚。

穆歸回來的時候,青禾正蹲在河邊給魚去鱗剖腹,洗內髒,她看了看自己手裏頭拎着的死兔子,又看了看青禾那裏的兩條魚,感慨道:“我忍不住手癢捉了兔子,看來你也忍不住手癢逮了魚,這午膳可真是夠豐盛的。”

“這兔子給我吧,你生火。”

倆人一路上的沉悶就在這場舒展身心的活動中慢慢消散,當火堆噼裏啪啦燃起來的時候,青禾已經手腳麻利地将處理過的兔子和與穿上枝條,架在火堆上開始慢烤,一邊烤一邊翻動,期間還摘了一束鼠尾草,洗幹淨後填充在兔子的腹部,随着小火慢慢烤透,鼠尾草的香氣混合着兔肉的焦香散發出來,簡直是外焦裏嫩,鮮肥多汁,而那條魚則是被腹背各切三刀放在兔子下炙烤,表皮熏黑,但卻更香更脆。

青禾遞了一條魚給高馥雅,有幾分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嘗嘗我手藝。”

逃亡途中,大部分時間是高馥雅在打點、計劃,青禾只負責順從,此刻終于找到自己擅長的地方,整張臉都顯得明媚了起來。

“這魚得吹涼了……”

青禾還沒說完,高馥雅聞了聞忍不住一口咬了下去,卻被燙的倒吸一口涼氣,讪讪道:“是我過于心急了。”

二人吃了一半,高馥雅突然面色一肅,拉着青禾就站起身,還未等她開口詢問,連忙說道:“有人,快走!”

可還未等她們藏好身,就看到一人一馬飛馳而來,忽然馬背上滾下一人來,馬兒跑出去大老遠才慢慢停下蹄子,甩着馬尾喘氣。

“夜翼——”

高馥雅驚呼一聲松手飛奔上前,将撲在地上的男人翻過來一看果然是夜翼!但他渾身衣衫褴褛,透過破碎的衣衫可以看到許多傷口或結痂或化膿或發炎,面色發紅,體溫高的吓人!

“她發燒了,我們應該給他……”

“不,我們要立馬離開。”高馥雅打斷青禾,将夜翼虛軟無力的手臂環在自己肩上,将他拖回馬車,“夜翼身上的傷口是新舊傷痕縱橫,說明他這一路走來都會受到襲擊,換句話說,他的身後還跟着很多追兵,我們必須趕快離開!”

臨行前高馥雅囑咐青禾将火堆澆滅,用土埋起來,掩蓋蹤跡,三人又是連夜趕路,在幹糧告罄前,終于抵達了一個西南方的繁華城市——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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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可算是能喘口氣了,我們已經到達魏金兩國交界三不管地帶,這個城市魏人金人魚龍混雜,還有來自異國的番邦外族,魏國就算手再長也伸不到這裏。”高馥雅說話間已經抓了一個打扮和魏人稍有差別的男子,用奇怪的語言說了一通,才又架着馬車緩緩走了起來,“那個是金人,我向他詢問醫館所在。”

醫館所在的大街幾乎是最為繁華的街市所在,兩邊都是大酒樓、賭坊還有舞館之類,就連沿街擺攤叫賣都比別處多上一倍。

高馥雅扶着半昏迷的夜翼就急匆匆下車,進門前回頭囑咐青禾,“這裏你從未來過,不了解規矩,別走遠了,我找不着你。”說完跨進屋內,拐入一個淡黃色的屏風就不見了人影。

青禾坐在馬車裏,掀着簾子往外看。

泷城是多族混居地,所以販賣的貨物也來自各國境內,光光是沿街叫賣的小販貨物就各色各樣,有賣的毛皮、香料、珠寶玉石,還有瓷器、書畫、絲綢等等,青禾腦袋裏靈光閃動,忽然跳下馬車,來到一個着裝打扮看着像魏國人的攤販前,撿起一個仕女圖,好奇打量,“老板,你這畫一張多少?”

“姑娘真是好眼力,這幅畫可是我千裏迢迢從魏國國都運過來的,在京城內也是大手所作,挂在家裏顯得文雅逼人,送人也是十分好的。”

青禾好笑地看着攤販将一副普普通通的畫作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又重複問了一次價錢,商販才悠悠喊出了一個價。

“二十兩銀子,這銀子也是公道價了,別地兒問一問,絕對不止這個價格,姑娘您覺得怎麽樣?”

青禾又撿起一個制式的瓷器,一看就來自民窯,不像官窯做工精細講究,細節處還有許多失誤做毀,心裏估摸了個價格,這麽個繪着天祺榮華富貴的瓷瓶也不過就是五六兩銀子……

“你說這個要五十兩?”青禾忍不住驚呼出聲,那個攤販精明地轉了轉眼珠子,看到青禾打量這些東西的手勢也知道是識貨的人,壓低聲音,以手掩着嘴說:“這樣吧,看姑娘也是個明眼人,我給你這個數怎麽樣?”說着做了個砍的手勢,比了個五。

他這意思是給她半價。

“你看我們這些人将東西從魏國運來,一路上還得擔心截貨的,一年還只能賺上這麽一比,已經賣的很低了。”

青禾了然點頭,放下手裏頭的瓷瓶,也放低了聲音。

“老板你放心吧,我也是做生意的人,自然是知道這些道理,東西我是不需要,但也不會亂說,你就放心吧。”

青禾一離開,立馬就有衣着不錯的富态男人湊了上去,賣東西的攤販又露出笑容開給鼓吹他所賣的東西,青禾走得慢,特意留神。對方看起來是家當豐厚的人,粗短的手指上帶滿了金戒指和玉扳指,男人二話不說就掏了錢買下了那個青禾剛剛把玩過的瓷瓶,心滿意足的離開。

她又問了身邊幾家賣毛皮香料等異域貨物的商販,沒想到這些竟然是十分的便宜。

“原來是這樣。”青禾環顧一周,心中才有了幾分盤算。

大魏的經濟重心在北方,也就是以京都為中心,越靠近京城就越繁華,當然除了南邊由于水運發達而導致商貿通達富足,西南方氣候幹燥悶熱本就不适合播種糧食,又和金國緊緊相鄰,頻繁戰事,再加上多族混居,當地居民自謀生路,做起了來往于各地間的買賣,所以在這泷城定居的人,生活過的都還算不錯。

青禾轉悠了一圈,忍不住想到,如果她回去的時候低價将泷城的各族特産買上許多,到時候順路送回去到京城裏賣掉。京都多得是有錢人,出手大方,只要東西稀罕好玩,不在乎這點價錢的,這一買一賣,轉手間就是五倍甚至十倍的利潤!

想到這裏她的心口也熱了起來,早幾年為了錢,起早貪黑的幹活開店,一日賺得多也才幾兩銀子,現如今,這些商販随手賣出一個小物件都是她一個月所賺的銀子,難免萌生了些念頭來。

青禾将這條街逛了一圈回頭,正好看到就診完出門的高馥雅主仆二人。三人同行在一家客棧住下來,一日三餐輪着給夜翼熬藥,日日半昏迷狀态的夜翼在兩人耐心的照料下,在第三天終于張開了眼睛,身體恢複了力氣,可以下床了。

一早起來,青禾正将早膳端到夜翼屋裏,卻驚訝發現高馥雅在整理行囊,她放下手裏頭的東西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夜翼身體才剛恢複,大夫也交代了得好好休養幾天。”

幾人相處了近一個月,關系都親如朋友,一下子要分別,心裏被不舍給溢滿。

“其實我剛入住這裏的時候就已經将我回來的消息通知給了這裏的人,昨日晚上他們已經給了我消息,說我父皇急召我回宮,夜翼雖然恢複了許多,但也還需要靜心休養,等我見了父皇,我會再來找你。”

青禾眼角酸澀,眨了眨眼睛,柔聲說道:“我想你私自離宮,還差點被拘禁成為人質,你們的國君一定大怒,不必再為我擔心,我已經在你的幫助下來到了泷城,過兩日我打探好了消息就可以去找穆歸,我想有了她在,就不會有人再動的了我。”

高馥雅本還想說什麽,可轉念一想,确實如此。泷城雖然各族混居,但魏國人還是占據了六成左右,魏國将軍穆歸的名氣在這裏可比她金國公主大得多了,勢力也龐大,有對方在,青禾絕對安全,于是放下心來。

下午一輛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口,十來個長相剛毅,動作劃一威風的男人接走了高馥雅,他們雖然身着黑色便裝,但行如風站如松,舉止透出金戈鐵血,連帶着馬兒都十分聽話健壯,若是青禾沒猜錯,這些就是金國的精銳将士。

說起将士,青禾腦海裏抑制不住的又想到了穆歸,來的時候就已經聽說她在戰場上身受重傷,現在一想起,那擔憂就如同野草般瘋狂生長起來。一夜睡不安穩,甚至在夢中做了個讓她淚濕枕巾的噩夢後,第二日她就打探起來魏*營所在地,雇了馬車,退了客房,趕了過去。

她滿心歡喜,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穆歸乃是一國大将,豈是她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普通平民想見就見,共何況她還是個女子,軍營內是不許女子進入的。

于是,青禾被軍營外把守的士兵給攔在了外頭。

“兩位軍爺,我真的有急事想要見穆将軍,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進去?”青禾苦苦哀求,可對方都無動于衷,她一人塞了一錠銀子到他們腰包裏,可即便是這樣,對反依舊為難地看着她。

“這位姑娘,我們将軍是有嚴令的,沒通過批準,不允許任何外人進來,以免軍中混入地方奸細,我們也是沒辦法。”

青禾一着急,抓着其中一人的手臂,連忙問道:“那我能求軍爺替我帶封家書嗎?”

收了她銀子卻也幫不到青禾的士兵心中也羞愧,猶豫了幾番點點頭。

“可沒紙沒筆,你要怎麽寫?”

青禾在門口着急地踱步,低頭的時候忽然看到自己的衣擺,咬牙用力撕了一片裙擺,又拿頭上戴着的釵子刺破指間,寫下了一封極為簡潔的家書,千叮咛萬囑咐,想了想不放心又各自給兩人塞了點錢,才坐着馬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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