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婚快樂

艾星把求婚地點安排在他們初見時的那個露天派對地點,但是事先一點沒讓寧河猜到。

寧河蒙着眼睛被他帶上車,行駛了大約三四十分鐘,又蒙着眼睛被他牽下車,走了很長一段路。艾星一直緊緊牽着他的手。

寧河這一生雖然不算長,卻也經歷過生死熬磨,見證過父母分離,笑看過他人癡狂,放任過自己無拘無束揮金如土,忍受過長夜裏孤獨難眠甚至噩夢驚醒。總之,高峰的璀璨照亮過他,低谷的絕望也差點把他帶走,他很像是個悲觀的無神主義者,只知活在當下的一刻,從不追求虛妄的以後。

但是艾星打破了他的一切禁忌,讓他自此懷有熱望,讓他想要相信神祗。寧河任憑艾星牽住,在目不能視的漆黑裏慢慢地走着,心裏卻覺得安穩而明亮。

當眼罩被取下來時,寧河面對周圍熟悉的場景,微微怔住。

這一片地方都被艾星包場了。所有的設置全與八個月前無異,就連吧臺上的一杯橙汁和一杯椰林飄香并排而立,也是他們曾經各自手裏的飲品。

寧河的視線緩緩逡巡一圈,再收回來時,艾星已經當他的面,單膝跪了下去。

這本該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卻沒有任何親友在場見證。

黑衣少年面色沉靜地跪着,手裏舉着一個藍絲絨盒子。在寧河垂眼看他的一瞬,他将盒子打開,那裏面是一顆內嵌鑽石的鉑金戒指。

——和剛才在演唱會現場塞給寧河的那枚不同。那是結婚對戒之中的一個,而盒子裏的則是求婚用的戒指。

艾星對寧河說,“我們結婚吧。”

他們兩個都很平靜,年輕的臉上帶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溫和與深情。盡管身體裏的每一滴血液都為這份愛情肆意燃燒過,到了求婚的這一刻,卻只剩下孤注一擲的決意。

寧河輕聲說,“好。”

說完也屈膝跪下去,主動把左手遞到艾星面前。

艾星把戒指從盒子裏取出來,慢慢推到寧河的無名指上。戒指的尺寸很合适,設計和工藝都顯得低調而精美,圈住了寧河那顆曾經無所安放的心。

然後他們就像八個月前那樣,坐在吧臺邊的高腳凳上,喝完了杯中的飲品,慢慢地靠近、接吻,也沒有特意說什麽煽情的話。兩個人就安靜地坐着,吹了一會兒風,看着周圍樹上懸挂的小燈泡,還有那些不知名的小昆蟲不斷地循着光源撲閃。

再後來他們回到寧河租住的那間小公寓裏,房門一旦關上,此前的平靜又在一瞬間被撕破了,變為一種迫不及待占有彼此的洶湧欲望。

前半夜兩個人瘋狂地做/愛,寧河在高/潮之中叫着艾星的名字。後半夜寧河裹在一床舒軟的羊絨毯裏睡得很香,艾星隔着毯子将他抱緊。

第二天清早艾星先醒來,他的手機從前晚進入演唱會現場時就關了,一直沒有打開。這時開機想看看時間,卻發現收件箱塞滿了信息,一大半都是丹尼爾發來的。

他順着時間往上翻看。

——你他媽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這是第一條。

——別告訴我Ning剛才用玫瑰花擋着接吻的那個人是你!?這是第二條。

——你死定了!你居然泡到了你哥!這是第三條。

——怎麽不敢回信息?是怕我和你絕交嗎?這是第四條。

他還沒看完,寧河在一旁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條手臂從毯下伸出,将艾星摟住,附在他耳邊說,“新婚快樂。”

一大清早就有溫暖輕軟的美人投懷送抱,艾星立刻将手機往床邊一扔,鑽到絨毯下,将人壓緊在懷裏深吻一通,然後說了相同的話,“新婚快樂。”

寧河被他吻得呼吸急促,卻還是溫柔地笑着,“我昨晚夢到你了。”

艾星與他額頭相抵,“這麽巧?我也夢到你了。”

寧河追問,“夢到什麽了?”

艾星給他講自己的夢,寧河枕在艾星的手臂裏聽了一陣,似乎又要睡過去,卻又很想撐着聽完的樣子。艾星放輕聲音,哄他,“再睡一會,起來我們再講。”

寧河呢喃着,“你陪着我。”

“我陪着你。”艾星親吻他的眼,感覺他纖長的睫毛輕輕拂在自己的唇上。

窗外的破曉晨光正把城市照亮,然而他們不需要知道,因為他們已經找到那一道屬于自己的永不熄滅的光。

這是艾星年滿十八周歲的第一天,距離寧河的二十歲生日還有一個半月。

他們的無名指上戴着同款的戒指,許諾要給對方一生的時間相愛。

這天下午寧河和艾星一起回到別墅。

他們其實很少在家長面前同出同進,但是今天畢竟有着特殊的意義,兩個人實在不想分開。艾星說“我們一起回去吧,就當是你順路把我從學校接回家”,寧河覺得這個理由說得過去,也就沒有反對。

進門時周姐在廚房裏聽見響動,迎了上來,一面在圍裙上擦着手一面把寧河拉到一旁,“太太一直在客廳等你,看樣子心情似乎不怎麽好。”

周姐一向大嗓門,壓低聲音說話也不是很小聲,相隔兩三步之外的艾星也聽見了。

寧河心裏咯噔一下,面上倒沒有表露什麽,對周姐說,“謝謝周阿姨,那我去客廳找她。”

周姐站在玄關,沒有馬上回身。艾星不能當着傭人的面去拉寧河,他們錯身而過時,寧河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先回房。

艾星放心不下,還是跟了過去。

邵茵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她雖然移民到美國七八年了,但是英語水平僅限于日常簡單對話,所以一般都只看內地和香港的網絡轉播臺。但這時她卻開着洛杉矶本地的新聞頻道,很顯然注意力不在電視上。

寧河叫了她一聲,“媽。”

邵茵擡頭看向他,然後指了指身旁的沙發,“坐。”

寧河還沒入座,艾星走了進來。邵茵的情緒又收斂了一下,笑着沖艾星說,“祝賀啊星星,帶領學校游泳隊取得那麽好的成績!你爸爸昨晚可高興了,就是給你打電話你也一直沒接。”

“和隊友出去慶祝,後來手機沒電了。”艾星把一早準備好的理由抛出來。

“那是應該的,成錦也說你可能是和朋友玩瘋了,沒顧得上看手機。”邵茵也接着他的話,替他開解了一句。

艾星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但也沒有馬上離開,只是走到了客廳一側的樓梯邊停住,掏出手機假意地看。

邵茵只把他這樣視作無心之舉,沒有回避或提防,加之已經等了寧河半天,她有些着急,就把放在茶幾上的iPad摁亮了,直接扔到寧河面前。

那是Invisible樂隊的粉絲專屬推特賬號,邵茵雖然不太會用社交媒體,但是出于關心兒子還是學會了推特的使用方法,也同時關注了幾個與樂隊相關的賬號。

屏幕亮起的一瞬,赫然出現寧河與艾星接吻的一幕。

大束的紅色玫瑰在射燈下顯得非常驚豔奪目,寧河的大半張臉被掩住了,而艾星則是整個被花束覆蓋,除了一身挺拔的輪廓能夠猜到性別,別的什麽都看不出來。

寧河已經猜到自己昨晚的任性可能帶來不好的結果。這時見着照片,反倒松了一口氣,甚至莞爾道,“這照片誰照的?還挺有感覺。”

邵茵眉心擰緊了,以少見的嚴厲對他說,“媽媽知道你有時候沉浸在音樂裏很忘我,但你畢竟是個大人了,以後還要戀愛結婚的,不能太随便是不是?”

寧河坐在她面前,面色平和,沒有說話。

“你是親了那個男孩子嗎?”邵茵邊說邊嘆氣,“你怎麽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這麽瘋狂的舉動?對方怎麽沒有把你推開?”

就在這一瞬,寧河靈犀一點,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做過的那個夢。

他是人魚,而艾星是那個面容不甚清晰的少年。

人魚用歌聲吸引少年靠近,少年帶着皎潔月光而來,一心想要解救人魚上岸,卻不知道他們本來屬于不同的世界。就像大海和陸地,可能短暫地觸碰,卻不能長久地相愛。

寧河的思緒飄遠,一時陷入沉默。

邵茵又看了一眼那張熱轉了上萬次的照片,搖頭嘆氣,“媽媽關注的幾個賬號,都在發布這張或者類似這張的照片。你平時和人交往就不太注意,這次跳下舞臺和歌迷接吻的行為實在太過了。”

說着,聲音低了一點,“而且對方還是個男生。”

寧河聽她這樣一說,只是擔心艾星在一旁覺得膈應,于是掐斷了邵茵的話,“......男生女生不都一樣麽,冒然去靠近人家總是不對的。”

繼而道歉,“我以後會跟歌迷保持距離。”說着,伸手輕輕摁在邵茵的手背上,“我聽周阿姨說,你在家裏等了我一個下午,是為了和我說這個事嗎?”

邵茵就他一個兒子,又因為寧河小時候得過重病,邵茵一直非常疼愛他。寧河此前感情混亂,邵茵其實有所耳聞,可是因為寵愛孩子,她也難免對他縱容。但是現在她帶着寧河嫁進了艾家,近來找她打聽寧河有沒有女朋友一類的人逐漸多起來,她開始挂記兒子的婚戀問題。尤其那些家世良好的女孩子,大概是不會喜歡自己的男友或者丈夫在感情上拎不清,所以邵茵覺得應該管教一下寧河,讓他以後別再出現類似昨晚的行為。

她看着面容俊秀的兒子,想講幾句重話又狠不下心,最後只能說,“你去房間裏反思一下,好好冷靜一晚上。”

寧河沒有反駁,臉上是那種乖孩子的神情,說,“好,媽你也別生氣了。”

然後站起來,繞過樓梯旁的艾星,徑自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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