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嫁

四年前, 逼仄的小巷裏。

“喂,阿意。”

“喂,爸。”

“幹什麽呢?”

鐘意掃了一眼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幾個小流氓,把手裏棍子往旁邊一扔, 面不改色的對電話裏的人說:“我在圖書館學習呢。”

“學習好, 好好學習。”鐘潤聲音醇厚, 略顯歡快, “這周有空嗎, 找個時間回家吧。”

鐘意又用拳頭吓了吓眼前幾個蠢蠢欲動想要爬起來的人, 他們見此再次躺倒在地上裝死, “回家做什麽?爸你找我什麽事?”

“爸給你找了一門親事, 對方家背景不小, 态度也挺誠懇, 說不定能當上門女婿,這樣以後你繼承家業也有人幫你打理, 你這周回來見見男方,要不今天加上微信也行, 爸爸把微信推…”

“爸。”鐘意打斷他的話, “我才二十歲,相什麽親啊,再說我不想繼承家業,我想當中醫。”

“中醫有什麽好的,活多錢少還得服務病人,當大老板多省心。”鐘潤苦口婆心,“爸爸已經把江山給你打好了,你只管接手享受就行。”

“我不想享受,再說就算我要繼承家業, 我也不會找個男人跟我一起分享,我只想獨吞。”鐘意被他唠叨的受不了,“圖書館不讓打電話,挂了。”

“诶,阿意,等…”

電話挂斷,鐘意拿起地上髒了的包,用手指了他們一圈,“你們記着,下次我在校門口再見你們一次,就打一次。”

接着轉身往巷口走。

唉老爸真煩,竟然要給她相親。

談戀愛結婚有什麽好的,沒有男人配的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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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一邊走一邊拿着手機給舍友發消息,問她們需不需要帶飯,因為低着頭,所以沒發現,這時候身後有一人拿着剛才她扔一邊的棍子慢慢接近她。

然後…

——砰。

鐘意感覺自己眼前一黑,然後暈了過去。

鼻間萦繞着一股消毒水和花香混合的味道。

鐘意睜開眼睛,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她耳邊是滴滴的機器聲。

她全身酸痛,後腦勺隐隐作痛,有那麽一瞬間,鐘意恍惚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在哪。

這時,門那邊響起動靜,鐘意順着聲音看過去,跟進門的護士打了個對視。

——咣當。

護士手中的治療盤直直掉在地上,發出金屬跟地板碰撞的刺耳聲音,那個小護士根本顧不上撿,轉身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喊,聲音大的整個樓道的人都聽得見,“趙醫生,趙醫生,11床醒了,11床病人清醒了。”

這麽驚奇嗎?

鐘意感覺從她聲音裏聽出了“奇跡”兩個字。

幾分鐘後,幾個醫生護士匆匆跑過來,他們把她團團圍住,其中一個頭發稀少的醫生摁住她的肩膀,拿着東西看了看她的瞳孔。

這裏是醫院啊。

鐘意反應過來,看來她被人打進醫院了。

啧,真丢人。

她想嘗試着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嗓子幹枯,發出來的像是鴨子叫。

“許夫人,您不要着急。”醫生托護士給鐘意倒了一杯水,給她拿過來讓她喝下,在一邊笑眯眯的說:“您已經睡了三天了,口幹舌燥很正常,一會就能恢複正常了。”

鐘意聽完,說:“你搞錯了,我不姓許,我姓鐘。”

但是醫生沒有聽清她這句話,只聽到一個“許”字,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我懂的樣子,說:“放心,我們已經給許先生打過電話了,他說主持完葬禮就過來。”

許先生?

葬禮?

這都哪跟哪。

鐘意覺得自己頭還是有點暈,她好像聽不懂醫生在說什麽。

接着她又被推去做了幾個檢查,幾個醫生圍着她看了好久。

一直等到下午,一個中年男人邁進病房,鐘意見到他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她此時嗓子好了個差不多,還是沙啞,只不過沒有那麽難聽,“鴻伯,你來啦。”

“阿意,聽說你醒了,許先生走不開,讓我先回來照顧你。”鴻伯坐下來,仔細瞧她,關心問道:“你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我感覺還可以。”鐘意問他:“報警了嗎鴻伯,打我的那幾個小混混找到了嗎?”

鴻伯一頭霧水。

鐘意是被大貨車追尾出的車禍,進了醫院以後昏迷了三天,這幾天許非白又要照顧她又要操辦鐘潤喪事,忙的不可開交。

怎麽鐘意一醒過來,不問鐘先生,不問許先生,不問車禍。

問的竟然是小混混。

“阿意,你在說什麽?鴻伯怎麽有點聽不懂。”

“我在問你打我的那幾個小混混,打我後腦勺讓我進醫院的那個,抓住了嗎?”鐘意有點急了,鴻伯這是怎麽了,接着又問:“我爸呢,我都住院了,他怎麽也不過來,讓我一個人在醫院,鴻伯你看他還有爸爸樣嗎?”

如果說前面這一句還讓鴻伯有點摸不着頭腦,後面這一句讓他整個人傻眼了。

他張大嘴巴,想說鐘老爺已經去世了,你忘了嗎。

又硬生生把那句話憋了回去。

這時鐘意一句話讓他如夢初醒,“鴻伯,你頭發怎麽白了這麽多,我上周回家你不還是滿頭黑發的嘛。”

“我頭發早白了。”鴻伯臉色大變,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沖進他的腦海裏,他頓了頓,問鐘意:“阿意,你今年幾歲?”

“鴻伯,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老糊塗了。”鐘意笑道,“我今年二十歲,你忘了嗎?”

鴻伯眉頭微蹙,“那你記得你是怎麽進醫院的嗎?”

“我和…”鐘意想了想,如果她爸知道她和混混打架肯定又要罵,便改口,“走路上,被人打了一悶棍。”

鴻伯像是确定了什麽,起身,安撫她說:“阿意,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醫生。”

剛走不久的醫生又再次被喊過來,他在鐘意床前問了半天,最後把鴻伯喊出去并且告訴他,很遺憾,經過這場事故,鐘意喪失了四年的記憶。

“什麽?我…我失憶了?”鐘意聽到這個消息,雙眼有些迷茫,很快她揮揮手,噗嗤一聲笑出來,“鴻伯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是真的,阿意。”鴻伯對她點頭,看起來極其擔憂,“醫生說你頭部受了傷,失憶是因為這件事造成的。”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鐘意往床上一躺,重新閉上眼睛,“我應該是在做夢,再睡一覺就好了。”

“阿意…”

“鴻伯你不要吵我,我沒有失憶,你們都是我的夢,是假人。”

看着床上緊閉雙眼的鐘意,鴻伯眉頭皺的更深,他理解鐘意的這種行為。

一覺醒來世界發生了變化,還被人通知說她喪失了幾年的記憶,任誰都不可能相信這是真的。

再說鐘意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他還在猶豫要怎麽告訴鐘意關于鐘潤去世的事,如果說了,不知道會不會給人形成更大的打擊。

在或許,鐘意只是一時記憶錯亂,說不定真的睡一覺就好了。

所以鴻伯一時沒有跟人說太多,他把鐘意身上被子往上拉了拉,“那你先睡吧,等醒了我們再說。”

鐘意本來是為了逃避這件事,畢竟失憶這種事太過于狗血,也太過于天方夜譚。

結果不知道是因為太困了,還是腦子沒有恢複,等她閉上眼睛真的有一股困意來襲,她也因此很快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外面的天都黑了。

而鐘意也很快發現自己手被人握着,一個男人躺在一邊。

男人身穿黑色襯衣,僅僅露出一張側臉,盡管是一張側臉,還是能看出他五官精致且俊美,皮膚白皙,白的在鐘意腦海裏就剩下了“吹彈可破”四個字。

她盯着人看了幾秒,然後高高舉起自己另一只手。

下一秒。

——啪。

許非白感覺自己耳朵那裏“嗡”了一聲,臉頰疼痛感迅速傳到他大腦中樞,他在一瞬間驚醒,條件反射一樣坐直。

他睜開眼睛以後,目光呆滞的盯着鐘意看了一秒,剛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還沒開口,結果鐘意比他還激動。

“你誰啊?”鐘意半坐起來,情緒激動,“你幹嘛對我耍流氓。”

許非白那半張臉有些漲疼,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半張臉一定已經紅了,說不定還清楚的顯示出了一個巴掌印。

所謂打人不打臉,更何況他還是靠臉吃飯的。

許非白怒了,也忘記了剛才鴻伯曾經叮囑他鐘意腦子出了一點問題的話,挺胸說道:“我是你老公!”

鐘意臉上血色盡失,又高揚起手臂,許非白見狀起身往後一躲,對方成功撲了個空。

床上的鐘意綁着袖帶和帶着心電圖,挪動範圍僅且只有周邊一點,見此她變得更加張牙舞爪,氣急敗壞的對許非白說:“臭流氓你給我過來,你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了你。”

“我不過去。”許非白雙手抱胸,睥睨了她一眼,“有本事你過來。”

“你以為我過不去嗎。”

“你能過來你過來呗。”

……

當鴻伯聽到聲音跑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小學生對罵場景,他有點汗顏,心說鐘意二十歲這樣也就算了,怎麽許非白也給帶跑風格了。

他連忙上前阻止兩個人口水戰,好不容量勸消停了。

鐘意見到他,立馬跟他哭着告狀,“鴻伯,這裏有個人占我便宜,他說他是我老公。”

鴻伯有些無奈,還是說:“是呀。”

鐘意睜大了眼睛,感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說什…什麽?”

鴻伯又重複了一遍,“他說的沒錯,這就是你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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