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嫁
當電視上的廣告背景音逐漸變得喜慶, 陳姐拿着一張清單來問鐘意今年年貨準備這些可不可以的時候,鐘意算了算日子,發現距離新年已經不到半個月了。
而且今年春節比較特殊,大年初一那天, 也是情人節。
鐘意前二十年的春節過的如出一轍, 除夕前一天會跟着鐘潤他們回老家, 除夕夜那天家裏會來一大幫親戚, 認識不認識的都有, 初一還會有一大波來拜年的。
後來爺爺奶奶相繼去世, 他們沒再回過老家, 結果除夕夜來家裏吃飯的人只多不少。
今年卻不一樣。
鐘潤已經去世了, 鐘意醒來這幾個月, 沒有接到任何一個親戚的電話, 別說慰問關心,連借錢的都沒有。
對于自己家親戚為什麽突然消失這件事鐘意不想了解, 畢竟用腳想想也是因為她家出事以後,那群勢利的親戚害怕牽連到自己身上早就不聯系了。
鐘意比較想了解的是, 她和許非白結婚後這三年的新年是怎麽過來的。
“還能怎麽過, 除夕夜在許家過,其餘時間你還要和許非白去旅游。”韓雅琳父母決定帶着她去國外旅游,明天的飛機,今天她來給鐘意送新年禮物,聽到鐘意提起這件事,好心告訴她,“許家每年春節都要辦家宴,去的人特別多,你每年都要提前一個月準備紅包和禮物, 因為長輩和同輩禮物不能一樣,給許家老爺子和老太太更不能太過平常,所以這段時間的各大拍賣會那些珍品,都讓許家的人包了。”
鐘意捧着茶杯,眉頭一皺,“怎麽這麽麻煩?”
“不過今年不用這麽麻煩了。”韓雅琳幸災樂禍道:“你不是把老頭老太太得罪了麽,人肯定不讓你去,這下可清淨了。”
鐘意斜睨她一眼,翻了個白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
韓雅琳晚上還要跟自己父母去別人家拜訪,沒坐多久就離開了。
韓雅琳的話給鐘意提了醒,馬上要過年了,許家親戚那麽多,肯定是要互相送禮互相拜年,外加她之前得罪了許燕輝和康文欽,說不定這是一個緩和關系的好機會。
不過想到這裏又出現了新問題,聽韓雅琳話裏意思,好像送禮也有不少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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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誰送,送什麽,多少價錢多少檔位,都是問題。
鐘意查了一下午沒有結果,好在今天許非白回來的早,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她便把這些疑問問了出來。
“給那些人準備什麽禮物?”許非白飯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對上鐘意那好奇的目光,直接告訴她,“不知道。”
鐘意又問:“那往年送的什麽?”
“不清楚。”
“你覺得送什麽合适?”
許非白理直氣壯,“不了解。”
鐘意:“......”
你知道什麽。
跟我在這玩一問三不知呢。
感受到鐘意貌似想打人的視線,許非白扯了一下唇角,“我是真不知道,往年這些都是你準備。”
鐘意明顯有點生氣了,“這大大小小的事總不能都我一個人準備?你連個助理都不給我配?”
許非白沒說話。
三年來這些事都是鐘意一個人準備沒錯,但說他不給鐘意準備助理可就有些冤枉。
其實兩個人結婚的第二天,許非白就問鐘意要不要給她配個生活助理,這樣做什麽都方便一些。
但是鐘意直接拒絕,說她還是學生,配助理在學校太過招搖,後來鐘意休學跟在他身邊,一切都有李庚打料,還有一個生活助理,也不需要特意為了鐘意多加一個。
第一次作為許家媳婦過年,李樂吟特意推了幾場麻将教她怎麽準備禮物,告訴她家裏有什麽規矩,親戚之間有什麽忌諱。
第二年第三年他都在外地拍戲,趕回來時鐘意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所以他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鐘意一個人親自準備。
許非白的沉默在鐘意那裏就變成了默認,本來還只是心底的一小簇火苗變成了熊熊烈火。
以小見大,如今完全可以通過這件事推算出,以往都是她在付出,許非白都是在躺着享受。
她以前只是聽說她在這段婚姻裏是付出比較多的那一個,現在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她有多卑微。
脾氣一上來,鐘意不由自主就點上了嘲諷技能,她雙手抱胸,盯着許非白:“行啊許非白,人家結婚是為了找個老婆,你結婚是為了找個保姆。”
“不是...”許非白想解釋。
“不是什麽不是,你還是人嗎你。”
鐘意嘴像上了發條,揶揄的話一句接一句。
等她發洩完,許非白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站起來。
鐘意有點懵,還以為他被自己惹急了,連忙說:“說話就說話,你可別動手。”
許非白輕笑一聲,在鐘意錯愕的目光下,伸出手,落到她腦袋上揉了揉,“行了,知道你覺得以前委屈,今年什麽都不用你做,我來。”
“啪”地一聲,鐘意打了一下他的手,“裝什麽知心暖男,本來就該你來。”
許非白說完他來準備的第二天,李樂吟帶着許北楠登了門。
當時許非白去了現場,鐘意剛睡完午覺,一下樓就聽到停車的聲音,緊接着門被人打開,李樂吟的保镖和助理抱着三個很大的箱子走進來,在前面擺了一溜。
鐘意第一次跟自己婆婆單獨見面,既害怕又緊張,趁着給人沖茶的功夫給許非白打了好幾個電話。
結果許非白那邊正在忙,一個都沒接聽。
沒有辦法,鐘意只能咬着牙端着茶出去,放到李樂吟面前以後,站在那裏,膽怯地喊了一聲,“媽。”
李樂吟“嗯”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挑眉,把茶杯重重放在茶幾上,大理石和瓷器摩擦發出并不悅耳的聲響,“我不喝菊花茶你不知道?”
鐘意被吓一跳,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注意,我去給您換。”
說着彎腰要拿茶壺,李樂吟手卻壓過來,聲音恢複平常,“別換了,湊合喝吧。”
鐘意讪讪收回手。
心想真不愧是許非白親媽。
許北楠比上次見面時活潑了一些,坐在地上告訴李樂吟想看電視,李樂吟嘴上說小孩子總看電視對眼睛不好,還是拿起遙控找臺,問他想看豬還是羊。
電視裏很快傳來歡快的羊笑聲,就在這時,鐘意聽到李樂吟問她:“年貨準備的怎麽樣了?”
鐘意想說還沒準備,又想起許非白說他準備這些東西,于是回答:“還在準備呢。”
“別準備了。”李樂吟瞥了一眼門口的幾個大箱子,“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了,還有給你們伯伯叔叔姑姑的禮物我也替你們備齊了,都已經分好類,到時候你們直接送給他們就行。”
鐘意沒想到她準備的這麽充足,“啊”了一聲,反應過來急忙道謝,“謝謝媽。”
“不用跟我說謝謝。”李樂吟往後一靠,擺擺手,“我主要是怕你準備不好,給我丢人。”
鐘意聽完笑了笑,沒反駁。
說完以後兩個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鐘,鐘意猶豫了一下,壯了壯膽子,“媽。”
“嗯?”
“爺爺奶奶他們...”鐘意問:“還生我氣嗎?”
“你還有臉提這事。”李樂吟脫口而出以後,像是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難聽,又換了一種語氣,“你那天怎麽敢那麽跟他們說話,老頭老太太都要被你氣死了知道嗎?”
果然。
什麽老人家大度都是假的,何止是那兩人,看樣子李樂吟都氣的不輕。
鐘意低下頭。
“不過...”誰知峰回路轉,李樂吟轉了個折,“你說的也不算錯。”
嗯?!
鐘意擡頭。
她沒聽錯吧,這是在誇她?
“這件事我也覺得對小白不公平。”李樂吟躲開她的視線,漫不經心道:“就算是你說的話對,但你語氣錯了,再怎麽樣,你都不能對老人家用過激的語言。”
“是。”鐘意真誠的道歉,“我錯了。”
像是在教育她一樣,李樂吟語重心長地告訴她,“先不說老太太,老爺子掌管公司這麽多年,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主,在家更是被推崇慣了,你這麽一來,很不給他面子,就算是這件事真的是他錯了,他也不會改。”
鐘意點頭。
“所以要學着循循善誘懂嗎?”
鐘意依舊點點頭。
其實她不懂。
況且按李樂吟這意思,許燕輝在家裏完全是皇帝一般的存在,怎麽去循循善誘。
李樂吟:“不過這件事你別擔心了,老爺子他們也想通了,準備讓非明認下許北楠。”
聽到自己名字,許北楠轉過頭瞪着圓溜溜眼睛看着她們,李樂吟直接就來了一句,“沒你事,看電視。”
許北楠又轉過頭把注意力完全放到了電視上。
聽完這些話,鐘意心裏舒坦不少,不過有件事她想不明白,之前老爺子費盡心機都想給許非明去掉這個污點,怎麽現在就想通了。
又坐了一會,李樂吟起身說要走了,鐘意送她出門,在門口她告訴鐘意,今年除夕不用去老宅過年了。
鐘意“啊”了一聲,有點傻眼。
不是說老爺子他們不計較了嗎,怎麽還不讓去老宅了。
像是讀懂她心裏想的什麽,李樂吟又說:“不只是你們,都不用去了,老爺子和老太太說要回鄉下,正月十五回來再補辦年夜飯。”
鐘意這才徹底放了心。
李樂吟離開以後,韓雅琳發來她平安落地的消息,鐘意說完恭喜以後,把剛才李樂吟告訴她的事複述給韓雅琳,并且誇了一頓許燕輝,說他不虧是首富,這胸襟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結果過了幾天,韓雅琳突然在聊天軟件上問她知不知道為什麽許燕輝突然就讓許非明認下那個孩子了。
鐘意:【不是因為被我說的良心發現了嗎?】
韓雅琳:【當然不是。】
鐘意剛想回過去那是因為什麽。
韓雅琳很快就發過來。
【因為權敏死了。】
鐘意看完以後先是想了想權敏是誰,很快腦海中就出現了自己曾經看過的新聞。
緊接着頭皮發麻,有點不敢相信。
鐘意:【怎麽會?】
韓雅琳:【是真的,聽說她一年前就被查出來宮頸癌了,把孩子給了許家以後,就被許家送去國外治療了,不過沒治好,半個月前就死了,因為是在國外,所以沒幾個人知道這消息,我爸和那個醫生是朋友,今天閑聊才知道的。】
韓雅琳雖然社恐但極其八卦,把這件事完完整整發過來。
最後她補上一句。
【不過權敏死了對許非明是件好事,這麽一來那個私生子就成了名義上的孤兒,許非明可以正大光明領養他,不用非得認親兒子。】
原來事情緣由是這樣。
鐘意想了想有點手腳發涼。
有些不甘,卻又不知道該替誰不甘。
時間一晃到了小年,當天下了一場大雪。
劇組裏。
許非白戲份拍完已經是晚上,卸妝的時候李庚帶着一個男人走過來。
男人體型微胖,臉上留着胡茬,眼睛很小,見到他點頭哈腰來了一句許老師。
許非白辨認半天,依舊沒想起這人是誰,李庚見狀做介紹,“非白,這就是陽鵬程導演,你要投他電影的那個,他聽說了非要過來跟你見一面。”
經人一點,許非白想起來了,他站起來跟人握手說了句,“你好。”
“你好許老師。”陽鵬程很激動,“非常感謝您喜歡我的劇本,我想跟你聊聊我的創作理念和靈感。”
許非白擡腕看了一眼時間,覺得太晚了,剛想說等找個合适的時間再聊吧,就對上那雙過于熱情的眼睛。
不知道有多少年,他沒在這個圈裏看到這樣的眼神了,裏面充滿了對未來和夢想的無限期望。
許非白不好打擊他,做了個手勢,“請講。”
每個劇本都有相應的創作靈感和理念,這些東西一般都是因為編劇的某個念頭或某段經歷。
但是許非白沒想到的是,陽鵬程的靈感竟然是——
一個鬼故事。
還是一個下雪天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