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節課間，佳音有些坐不住了，他還等在那兒？ (9)

一起過來？害我費心思找小花童。”

佳音撫着額頭，“她做花童，我怕你的婚禮會終生難忘。再說了，難得出來清淨，帶上他們跟在家裏有什麽區別，叽叽喳喳叫人頭疼，不說這個了，總之等你當媽就知道了，沒一天清淨日子。”

蘇舟瞪她，“那你就把唯安丢給宋沉，你怎麽知道他不跟你一樣想清靜清靜？”

佳音擺擺手，“我說新娘子，你有空念叨我，不如關心關心你的新郎，瞧瞧，人家在那邊都等不及了。我可累了，你這彩排估計還得重來，我不陪你了，我要回酒店趕稿子。”

酒店就在附近，佳音穿着簡潔的裙子，在夏夜裏散心地走着，一路總覺得有人跟在身後，每次回頭卻是空空如也，佳音于是加快腳步回到酒店。

進了房間就打開電腦寫稿子，十一點隔壁傳來砸牆的聲音，佳音忍了一會兒，聲音竟越來越大，好歹是星級酒店，入住客戶素質居然這麽低，北京果然魚龍混雜，佳音果斷拿起電話打給前臺，說明情況後，前臺表示馬上解決。

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會兒，又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佳音忍無可忍地合上電腦，操起房卡出門，氣勢洶洶敲起隔壁的房門，十分鐘後門才打開，看清楚站在面前的男人，佳音轉身就要逃開，卻已被對方拉進房間反鎖了門。

“大半夜你敲我門，想幹什麽？”

屋裏濃濃的煙味兒，佳音皺眉，“這話應該我問你，林峥，你這麽陰魂不散到底要幹什麽？”

林峥釘在那兒，“我想幹什麽你不清楚嗎？”

佳音把視線投向窗外，“使君無婦羅敷有夫，我已經結婚了，并且過得很幸福，于情于理，你都不該過來驚擾。”

“是嗎？”林峥甩過來幾張照片，“你男人背着你幹了什麽，自己看看。”

佳音撿起照片，是一組連拍，她一張張看得仔細，裏頭的宋沉在路燈下拉着一個修長的女人，被推開後又用力将對方圈在懷裏，有一張特寫裏，宋沉的臉上，是佳音未曾見過的深情。他終于還是找到她，佳音微微揚起嘴角。

“這個女人叫蘇染，染色的染。是盛林的一個小總監，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宋學長已經答應雲家接手盛林那爛攤子，原因就不用我說了。”

蘇染，佳音喃喃，原來她叫這個名字，有一次宋沉喝醉，曾叫過這個名字，只是她當然聽得不大清，以為是蘇曼，只覺得好聽卻并不出彩。蘇染，真是個令人遐想的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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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佳音出神，林峥逼近兩步，“你好像一點不難過。”

佳音收起照片，“這是我的家事，照片我已經收到了，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我可以走了嗎？”

林峥擋在面前，“舊情人見面，不好好敘敘舊，就這麽走了不遺憾嗎？”

“一點不遺憾。”

佳音要越過他，林峥先她一步擋在門口，“為什麽？他有什麽魔力，你不肯跟我去法國，我可以理解，可你卻為他放棄讀研來到安臨，紀佳音，給我一個讓我死心的說法，別告訴我你愛他，你拿着照片不覺得燒手嗎？”

佳音嘆氣，暫時放棄離開，她走過去打開窗戶透透氣，又順勢在靠窗的沙發坐下，為自己倒了杯水，俨然一副老朋友的口吻，“林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不好。”林峥并不打算客套，“荒唐過一段時間，覺得沒意思，還不如抽煙來得痛快。我知道你希望我告訴你我過得很好，沒有你并沒有不同之類的鬼話，但是很抱歉，紀佳音，我不想撒謊。尤其不想跟你撒謊。”

佳音審視他，略方的臉上輪廓較之五年前更顯深邃，下巴犯青的胡茬使他憑添幾分憂郁，深灰色襯衫彰顯出低調的氣息，佳音看得仔細，嘆息着時光對男人總是客氣的。

“宋沉說的對，你确實沒怎麽變，還和以前一樣任性。為什麽不接手家裏的生意？還有，你這麽跑到安臨，你爸媽是怎麽同意的？”

林峥走到她旁邊，把杯裏的水倒掉，沖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娓娓道來，“你不總介懷我的家世，所以我跟你一樣白手起家，這樣我們不就平等了。我家的生意現在由我二叔接手，就是從前我家的司機，還記得嗎，他其實是我爺爺的私生子，你見過他的，比我更适合地産生意，我已經跟他達成協議，家裏的一切都是他的，只有我屬于我自己。至于我家人，我爺爺顯然喜聞見樂，我奶奶氣瘋了，不過沒關系，她遲早要接受現實。我爸媽，他們也曾經是受害者，所以倒也沒表現出太大不滿。”

佳音震驚，她早知道那司機不簡單，卻沒想到他會是林峥叔叔，又皺起眉頭問到，“創業不容易，你不怕将來後悔？”

林峥一笑，掏出煙，“不介意吧？”

佳音皺眉看他，想要制止，話到嘴邊卻變成，“抽吧。少抽點。”

林峥吞雲吐霧起來，“創業沒什麽不好，就是辛苦點。宋沉不也是創業起家？再說了，時代不同了，找對方向沒什麽是難的，我這輩子，只在你這兒碰過釘。要是你過得好也罷了，可你看看你，守着一個不愛你你也不愛他的男人，有意思嗎？”

“所以你是來拯救我的？”

林峥夾着煙，彈掉煙灰，“我是來拯救我自己的。”

佳音幽幽看向外頭，“可是我已經結婚了。”

林峥不争氣地吐着煙圈，“那又怎樣？你總喜歡給自己設置障礙，以前是家境，現在是婚姻。你問過你自己嗎？”

佳音看了他一會兒，忽而焦躁起來，奪過林峥的煙，摁在煙灰缸裏，“別抽了。肺都黑了。”

林峥吐出最後一口煙圈，“肺黑了不要緊，心黑了才要命。紀佳音，你的心是黑的嗎？不然為什麽這麽多年，你還是這樣對我？顧采薇都可以被謝均平打動，我很差勁嗎？”

他語氣裏的低迷令佳音動容，“如果我是顧采薇，我們或許…或許也會很幸福。”

林峥湊過來，“你不用做顧采薇，我放棄林峥，林家有了我二叔，我就可以不做林峥。我不做林峥，你就可以繼續做紀佳音。”

語聲裏夾雜着煙草氣息。

繞口令般的話令佳音深深動容，她盯着林峥好一會兒，仿佛不認識他似的，就在林峥心裏打鼓時，佳音嘆口氣，湊過去吻着他，林峥被動地愣在那裏，好一會兒才握着她肩膀，“使君無婦羅敷有夫，你不後悔？”

佳音搖頭，林峥猶豫片刻，立即反客為主地吻着她，他們瘋狂撕扯彼此身上的衣服，直到兩人緊密地貼在一起，林峥發出嘆息，“後悔也晚了。”佳音無聲地抱住他後背，“是晚了。不該這麽晚的。”

仿佛一首曲子談到尾聲，仿佛一首詩劃上句號，又仿佛一幅畫結束前的最後一筆。佳音覺得大腦空白了一陣，只有一片光亮，一陣顫栗，過往所有的克制都成了煙雲，在這一刻的愉悅裏變得荒謬而可笑，她徹底體會到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精髓，牢牢攀着林峥，仿佛他是她此生唯一的快樂源泉。

林峥緊緊閉着眼睛，吐出一個“累”字，令佳音紅了臉，想要起身，剛一動，又被林峥扯回來箍着，“別動。”

佳音順從地躺在他胸前，“林峥，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林峥仍不肯睜眼，把手穿進她發絲撫弄，“講吧。講點我愛聽的。”

“從前，一個書生在趕考路上遇到一個女子，女子很漂亮，是個狐貍精，極盡魅惑，書生雖然知道她是禍害，卻經不住她的誘惑，與她歡好，幾天後書生離開，女子問他，考取功名後你會來找我嗎？書生說不會，我會把你放在心裏，然後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女子笑一笑，就消失了。後來，書生真的考取功名，也真的娶了官家的小姐，可是他并不幸福，經常會想起那個魅惑她的狐貍精，終于有一天狐貍精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你可以跟我走，但必須抛棄現在的一切。你猜書生怎麽選擇？”

林峥睜開眼睛，“我才不是那沒良心的書生，要是我，我一定選狐貍精。紀佳音你可真自戀，敢自比狐貍精。”

佳音在林峥肩頭咬一口，“你才是那個狐貍精，我是書生，是你誘惑了我。”

林峥吃痛，皺起眉頭，懲罰地在她唇上啃一口，“那你怎麽選？嗯？我的書生？”

佳音把頭埋在他胸膛，“我……還是選狐貍精吧，畢竟，長得好看。”

林峥松口氣，“還是狐貍精姿色過人，讓你這書生抛下大好前程跟她遠走高飛。紀佳音，跟我在一起吧，你要是不放心唯安，可以帶上她，我會像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她。宋沉那邊你也不用顧忌，我會想辦法解決。”

這一天來得比想象中要早，佳音與他對視，“好，但你要先讓唯安接受你。”

林峥翻個身把她壓在身下，“淨給我出難題。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不許再跟宋沉有一丁點親密，我很小氣，只要想想就很難過。”

佳音伸手輕觸他眉眼，“好。”

林峥吻她的頸。

“你要戒煙，我讨厭煙味。”

“女人就是麻煩。戒就戒。”林峥手肘撐住上身，與她深深對視一會兒，“大四那次，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很疼？”

佳音垂下眼睛，“是。撕裂的感覺。”

“我确實混蛋。”林峥有一搭沒一搭摸她的頭發，床邊的夜燈讓一切朦胧起來，林峥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恨不恨我？”

佳音搖頭，“那倒沒有。只是，那時我常想，要是必須要那樣，如果一定要這麽疼，林峥，我寧願是我。”

林峥受到震撼，摟着她，一會兒又沒正經起來，“其實…不一定那麽疼，要不再試試？”

☆、第 35 章

多久沒這麽睡這麽踏實了？

夜裏沒有那些荒誕的夢境，醒來後也不會悵然若失地抱緊被子。林峥一只手撐着胳膊，看佳音一點點背着他穿好衣服，又那些散落在地昭示昨夜何等瘋狂的淩亂衣服一一拾起來疊好放在床頭櫃上，做完這一切她才發現林峥撐在那兒一動不動盯着她。

佳音走近了伏在床邊，摸摸他的臉，“你再睡會兒，我先去酒店看看蘇舟那邊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林峥捉了她的手塞進被子裏一路朝下，“別把自己想那麽重要，除了我，別人哪裏有什麽需要你幫忙？”

佳音飛快抽出手，“流氓！”

林峥将她按在胸前，“不流氓怎麽叫狐貍精？嗯？”

佳音貼在他身上，終于還是開口相問，“林峥，這些年，你有愛過別人嗎？”

林峥吻她的發絲，“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事實上我試過，只是總也不能。有段時間，我甚至同時交往過四個女朋友，他們來自三個不同國家，都很奔放，只是都不是良藥。愛是一種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藥劑，紀佳音，這輩子你是我唯一的良藥。你說我誘惑了你，其實你不知道，高二上學期你第一次出現在我家，我當時認定是你誘惑了我，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接近你。早在象棋比賽時我就注意到你，坦白講，如果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你未必輕易贏得了我。”

佳音在他胸前烙下一個吻，“其實，要是你那次贏了我，或許我會早點愛上你。”

林峥心裏癢起來，“終于承認愛我了，快交代，你什麽時候愛上我的？”

佳音想一下，“大概，第一次坐你家車的時候。或者，還要更早一點。”

林峥一驚一乍，“好哇，你騙了我這麽多年？看我怎麽懲罰你！”說着就要剝她的裙子。

佳音慌忙制止他，站起來整理整理衣服，“好了，我真要走了。蘇舟的婚禮你就別跟過去了，不然我怕很快就有人背地裏說我朝秦暮楚水性楊花。”

婚禮辦得很盛大，也确實如林峥所言，沒什麽需要佳音幫忙的，她在門口與蘇舟夫婦談笑了一會兒，就随便找了個位置入席，儀式開始時，震耳發聩的婚禮進行曲中，潔白婚紗搖曳着走向大屏幕前的禮臺，佳音由衷地為蘇舟祝福。

只是司儀提到邀請證婚人發言時，叫出的竟是自己的名字。佳音愣在那兒，終于還是在司儀熱烈的吶喊聲裏順着階梯走上禮臺，接過話筒看着蘇舟狡黠的笑容，給她一個無奈地眼神，第一次當着這麽多人發言，新娘又是自己的閨中密友，往事種種，電影一般在腦海閃過，佳音想到網上流行的“次生勿複見，山水不相逢”的灑脫贈言，決定反其道行之随便講幾句。

是以林峥出現在婚禮大堂時，正看到這一幕，穿着黑色裙子的紀佳音拿着話筒，輕啓朱唇，眼波流轉地講着極少說出口的美好憧憬。

“願臺上新人，在餘生裏，有人問你粥可溫，有人與你立黃昏。成都的小路，故宮的初雪，阿拉斯加的海岸線，都有人陪你走一走看一看。有人與你獨占一江秋，與你郡亭枕上看潮頭，鋪着紅地毯的禮堂，暮霭沉沉的原野，都有人與你共享。直至白發垂垂老矣，夕陽裏，搖椅下，回首一生，白玫瑰是她紅玫瑰亦是她，許仙是他法海亦是他，願你們既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林峥倚在門口，心緒翻騰片刻，沒等她把目光移過來，便帶着心滿意足的笑轉身走出大廳。

兩點鐘結束婚禮，佳音揮別蘇舟，就要踏上返程的路。走出酒店剛掏出手機準備叫車，一輛車子停在面前，林峥低低說了聲，“上來。”

佳音收起手機，拉開車門在他身旁坐下，“等了很久？”

“等了太久。”林峥握住她的手，“把機票退了，我買了返程的票。跟我一起回安臨。”

佳音靠在他肩頭，順從地掏出手機退票。

頭等艙空空無人，佳音躺在那兒，看着窗外絢爛的雲層，低低吐出一句“真奢侈。”

林峥把咖啡端到她面前，“嘗一嘗，不然更奢侈，更對不起這張機票。”

佳音不給面子地別過臉，“喝不慣。”

林峥也不勉強她，自己抿一口，偏過頭來吻她，順勢将咖啡過給她。确定她咽下，林峥才松開唇齒。

佳音滿嘴苦澀，就要發作，空姐正好掀了簾子路過，佳音轉而狠狠在他大腿上掐一把，林峥疼得龇牙，佳音一松手他就不知悔改地湊過來，“味道沒有想象中糟糕吧，很多東西，不嘗試永遠不知道他的好。”

佳音何嘗聽不出他的話外之音，只是他永遠不會知道窮人家的女孩面對晶瑩剔透的車厘子時的窘迫，那種不敢伸手觸碰的感覺。就是因為知道它有多好，所以才不敢輕易嘗試。

想到車厘子就想到顧采薇，當年為一個男孩她與自己争鋒相對，時過境遷，現在想起佳音只覺得宛若夢一場。事實上顧采薇并不曾真正為難自己，她不過是見不得林峥處處讨好自己。換位思考，沒有女孩子能容忍喜歡的男孩眼裏只有一個論才論貌論家世都不如自己的灰姑娘，若她是顧采薇，未必就比她大度。只因她遇上的是林峥，不需要患得患失地把精力放在男人身上。

往事種種，譬如昨日死。佳音問，“聽說顧采薇和謝均平昨天辦的婚禮，他們好嗎？”

林峥與她十指相扣，“他們很好，謝家之前出了點事，不過已經解決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紀佳音，這次回去，我想找宋沉談一談。”

佳音想了一會兒，“林峥，宋沉那邊我會處理好，你已經為我付出太多，現在，你多陪陪唯安，畢竟她是你......”

林峥捏捏她的手，“我知道，你放心，我會把她當做親生女兒。只是，你和宋沉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

佳音想說什麽，終于還是湊過來吻一吻他唇角，有些事情，他還是自己發現的好。

下了飛機，佳音看一眼安臨的夜空，掏出手機給陸雲居發了微信，“雲居，我和林峥又在一起了，你呢？找到相伴的人了嗎？”

陸雲居仍沒有回複，佳音已經很久沒有她消息了。她又發了一條，“不開心了就回來吧，我和小唯安都很惦記你。”

到家時天已黑透，宋沉從沙發上擡頭，“回來了？安安非要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佳音四下張望，“張阿姨呢？”

“我沒跟你說，張阿姨兒媳婦懷孕了，高興得連夜收拾東西回老家照顧了。你看要不要再請一個阿姨？”

“不用了。”佳音搖頭，輕手輕腳走過來，小唯安正躺在宋沉腿上，蓋着薄毯子睡得正香，佳音抱起女兒，将她放回卧室。又回到客廳在宋沉身旁坐下，“打算什麽時候赴任盛林？”

宋沉把手裏的雜志放下，“林峥果然追到北京去了，學妹，我們在一個屋檐下住了五年，分開時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舍不得我？”

佳音咂咂嘴巴，“按說應該會，畢竟學長年輕英俊，事業有成。不過學長可從沒在我面前露出那種表情，更沒有那麽深情款款地在路燈下看我。所以，我難過有什麽用呢？”

宋沉側身看她，“行啊，你跟林峥都交底兒了？”

佳音搖頭，“沒有，他只以為你我感情破裂。并不知道我們無名無實，更不知道唯安是他女兒。他說會對唯安視若己出。”

宋沉不可思議，“我自認為深情，卻也遠不及林峥。要我說，他簡直就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佳音笑，“哪有什麽上輩子，如果有，宋沉，你覺得是你欠蘇染還是蘇染欠你？”

宋沉沉思片刻，“如果有上輩子，一定她欠了我，這輩子才會遇到我。是我讓她平白無故多出一段失敗的婚姻，她在某些方面挺苛求完美，我的怯懦讓她變得不完美。”

佳音安慰他，亦是告誡自己，“世上哪有什麽完美，不完美就是最大的完美，宋沉，遇上你是她的幸福，你會用後半生的忠貞與安穩來補償她，這已經足夠了。”

宋沉看她，很快恢複一貫的神色，“別以為你這麽講我就會輕易放你離開，你這麽聰明，一定一早猜到我接近你是蓄謀已久。”

佳音翻開桌上那本林業雜志，“當然。創業只是你的幌子，其實你從一開始就觊觎盛林，這些年你一直在等，等雲杉把盛林敗得只剩空殼，你嘛，正好抄底接手，不過蘇染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你的節奏，你提前跟雲杉達成赴任協議。只是我不懂，就算雲家沒落沒有能接手的男人，你一個後妻帶來的孩子，憑什麽這麽志在必得？雲杉又一直鐘情你，你卻正不正眼看她。要說抄底盛林，娶了雲杉不是更為捷徑？何必通過我套牢林峥家那點地産精裝修業務？”

宋沉往後一靠，“好呀學妹，果然是不簡單，連我想套牢林家地産都一清二楚。那麽你又怎麽會想不到，我就是雲家唯一的兒子，你以為我爸為什麽那麽輕易拿錢走人，他當年肯娶我媽，不過就是等這一天。我相當于是他的長線投資。盛林早晚是我的，不過置之死地而後生，更能彰顯我的能耐。”

佳音震驚，“所以你是雲居同父異母的哥哥，雲杉同父異母的弟弟？怪不得！可憐雲杉一直瞞在鼓裏，心心念念把你當做她的靈魂伴侶！——雲居知道嗎？”

宋沉輕笑，“知道。她可比雲杉聰明得多，只是雲家老頭瞎了眼，一開始就棄了雲居這塊璞玉，選了雲杉這塊頑石，否則憑雲居的能力，盛林何至于走到今天！”

佳音深深為雲居不值，又問，“雲家為什麽棄雲居選雲杉？雲居跟陸東亭又到底為什麽老死不相往來？”

宋沉嘆氣，“不是我不說，只是我答應了雲居，你知道，她一向不喜歡別人提這些。早點睡吧，有時間還是想想怎樣勸林峥把精裝修的招标拿給我吧！不然，我可舍不得放你離開。”

佳音亦笑，“不放就不放，我和林峥都不介意跟你綁在一起，反正我們已經互訴衷腸，就怕……嗯，有人會介意。我倒想看看，江山和美人，學長選哪個？”

☆、第 36 章

林峥又一次提了大包小包送到幼兒園，最近半個月他已經成了這裏的常客，只要他一來，小唯安一準在別的小朋友羨慕的眼神裏撲進他懷裏，這次也不例外，小唯安奶聲奶氣朝他撒着嬌，“我媽媽說叔叔會來看我，還交代幼兒園老師要是叔叔接我玩兒我就可以不用上課啦。”

林峥知道她不喜歡幼兒園，幹脆抱起她跟幼兒園老師找借口請了半天假。

帶着小唯安去就近的游樂場轉悠了一圈，正玩得開心，助理忽然打來電話，說客戶提前一天過來，問林峥能不能回公司接待一下。

等旋轉木馬停下來，林峥問小唯安，“你是想去幼兒園呢，還是跟叔叔回公司見客戶？”

小唯安頭搖成撥浪鼓，“讨厭幼兒園。”

林峥于是将她放在副駕上，小心為她系上安全帶。有時候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對小唯安的上心，僅僅因為她身上留着紀佳音的血？可為什麽他總有種不由自主想要給她最好的沖動？他不解地盯着唯安，這個小女孩，她究竟有什麽魔力？

小唯安卻并不了解他的想法，見他盯着自己，便朝他招牌性地甜甜一笑。

林峥竟有幾分滿足，彎起嘴角發動車子，載着小唯安來到地處軟件園的公司。

小唯安一路對什麽都好奇，見着人也不怕生，從前臺到人事都被她“哥哥姐姐”叫了個遍。林峥牽着她進會議室時，正好聽見兩個管培生小聲讨論着，“這小女孩好可愛，長得好像老板耶！”“是呀是呀，眉毛鼻子嘴巴都好像，就是眼睛大很多！”

林峥咳了兩下，警告地看一眼她們，兩個管培生吓得趕緊對着電腦假裝認真打代碼。

客戶是個中年男人，已經等了一會兒，臉上有藏不住的不耐煩，林峥正想着怎麽化解，小唯安輕快地跑過來，發現裏頭還有個人，滴溜溜的眼睛一轉，“叔叔你真帥。”

客戶臉色立即好起來，“林總令愛？怪不得遲遲見不到人，我閨女小時候也這樣纏着我，一晃她都高中了，唉，歲月不饒人呀。”

小唯安擡起頭看着林峥，“令愛是什麽意思呀？”

林峥摸摸她的頭，“令愛就是女兒的意思。”說着看向客戶，“朋友的女兒，吳總誤會了。”

客戶瞪着銅鈴般的眼睛，“那不能？你看她這張臉，眉毛鼻子臉型，尤其微表情，分明跟林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朋友的女兒？是位女性朋友吧？”

林峥眉心突突跳起來，難道……難道……他蹲在唯安面前，“安安，你幾月生日？”

“叔叔要給我過生日？可是我生日是二月初五，都已經過了呀。”

二月初五，二月初五，林峥手扶着額頭轉了幾圈，忽而平靜下來，緩緩蹲下，伸手摸摸唯安的臉，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抖，小唯安有些害怕地問，“叔叔你怎麽了？”

林峥抱着她，臉上半是凝重半是喜悅。

客戶一看頓時又幾分明白，嘆口氣，“林總是個性情中人，我這趟過來………”

林峥抱着女兒坐到客戶對面，“吳總，我要謝謝你，這單在原有基礎上讓利六個點。”

客戶一拍大腿，“林總爽快，就這麽定了！我回去就準備合同！下周一直接過來敲定！”

送走客戶，林峥陪着小唯安在會議室玩起了積木，他的目光始終籠罩在她身上，仿佛這樣就能彌補錯過的那些年，小唯安認認真真搭着房子，忽然擡頭，“叔叔，你今天有點奇怪。”

林峥注視着她，“宋沉…你爸爸，對你好不好？”

小唯安點頭，“我爸爸最疼我了，我媽媽就比較兇。不過叔叔對我也很好，我媽媽說了，也可以管叔叔叫爸爸。可是別的小朋友只有一個人爸爸呀，為什麽我有兩個？”

“你媽媽要你叫我爸爸？什麽時候的事？”

小唯安偏着頭想了想，“就是那次在商場遇見叔叔，回來後媽媽說的。”

林峥恍然，又有幾分恨起紀佳音，她這麽狠心，讓自己的女兒叫了宋沉四年爸爸！而且他來安臨兩年了，她有那麽多機會，偏偏不可能說出真相，想想他就生氣，抱着紀唯安出了公司，回到他住的地方，打開電視，趁小唯安被動畫片吸引着，林峥掏出手機發給紀佳音一個地址和一句“紀佳音你趕緊給我過來。”

佳音吓一跳，以為唯安怎麽了，宋沉又不在家，她只好獨自打了車過來。剛一按門鈴林峥就怒氣匆匆打開門，一把将她扯進來，看到女兒在沙發上睡着，電視機正播着貓和老鼠，唯安的身上還披着林峥的外套，佳音總算松口氣，正要掙來林峥，發現他情緒很不對，就由着他将自己拉進了卧室。

林峥将她抵在牆上，“唯安是我的女兒？”

佳音看着他，“你比我想象中發現得早一些。”

得到确切答案，林峥松開她，往床邊的椅子上一坐，臉埋在手心裏。

佳音忙在他身邊蹲下，“林峥，對不起。”

林峥推她一把，“對不起有用嗎？她四歲了，五年的時間，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已經做了父親！紀佳音，你真狠心！要是我不來安臨，你是不是要一輩子瞞着我？”

佳音靠過來握着他的手，“林峥，我知道你很生氣，怪我怨我惱我我都理解，說實話我也恨我自己，可是當年我們在那樣的情況下有了她，我根本沒辦法面對你。生下她已經是我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林峥盯着她，“你曾想過不要她，是嗎？”

“是。”佳音坦誠地說，“她的到來完全打亂了我的生活，我沒有辦法。可是最後關頭我還是舍不得她，因為她不是我一人的，她也是你的女兒，林峥，你明白嗎？”

林峥濕了眼睛，咬牙切齒起來，“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在我身邊這麽久，卻只能叫我叔叔。紀佳音！”

佳音站起來，居高臨下看他，“你冷靜冷靜。我出去看看唯安。”

“這名字誰起的？紀唯安。”

知道他在計較什麽，佳音還是實話實說，“宋沉起的。他說別無所求，唯願她一生平安。我覺得意象挺好，就用了。”

林峥寒如冰山，“我的女兒，要他起名？”

佳音無奈又同情地看着他，“林峥，你冷靜冷靜，我先出去了。”

林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很冷靜，你可以離開，但我要我女兒晚上留下來陪我。”

佳音頓了頓，并沒有回頭，轉身走到客廳，剛在沙發上坐下，小唯安就翻個身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媽媽，你來啦。”

佳音把她抱到懷裏，“唯安，你宋爸爸之前一直是代替你林爸爸照顧你，其實你只有一個爸爸。”

唯安看一眼卧室，“林叔叔才是我爸爸，是嗎？”

佳音有些驚訝，“有人告訴你？”

唯安圈住媽媽脖子，“不是的，是唯安自己覺得的，就是覺得他像我爸爸。”

到底血濃于水，佳音抱住唯安，“那，晚上你陪爸爸好嗎？他很久沒見你，很希望和你不分開。”

“媽媽也留下來嗎？”

“媽媽……今天還有事，所以要回家…唯安自己留下來好不好？”

唯安頭搖成撥浪鼓，“不要，唯安要和媽媽在一起。”

佳音正要說什麽，發現林峥站在門口冷冷看着自己，唯安順着媽媽的視線看過去，高興地叫一聲“叔叔。”

佳音嘆口氣，“她是你爸爸。”

唯安立即不知所措地絞着衣角。

林峥瞪一眼佳音，走過來看着唯安，“叔叔陪安安拼圖好不好？”

唯安立即開心起來，“好呀好呀。”

看着沙發上頭對頭的父女倆，佳音心裏說不出滋味，只是有一點她很清楚，林峥是真的傷心了，不論她曾經怎樣傷害過他，他都沒有真正恨過自己，但是這一次不同了，林峥的心裏卡了一根刺，她必須想辦法拔掉它，否則他們之間将會很難釋懷。

佳音看看林峥，“你們玩兒，我去做飯。”

林峥擡頭，冰冷地說，“你會嗎？”

“做不好還做不壞？”佳音說着溜進廚房，審視一圈食材，先把米飯煮上，然後拿出肉放在案板上要切，林峥倚在門口提醒她，“先切菜再切肉？這點常識都沒有。”

佳音順從地把肉放到盤子裏，洗洗手切起了蘿蔔，切到一半不小心切了手，她驚呼一聲，林峥趕緊翻出創可貼，三步并作兩步走廚房給佳音包好傷口，盡管他始終冷着臉，佳音卻還是感受到他的在意，湊近了些說，“我就知道你在意我。”

說着墊腳吻戲吻林峥的唇。

林峥扼住她肩膀，“別誘惑我。”毫不客氣地将她推出廚房。

吃了飯唯安嚷嚷着要畫畫，林峥便找出水彩筆給她，坐在那兒陪着她，唯安很快畫出一幅幸福的一家人，裏頭長頭發的是佳音，中間的小女孩是唯安自己，另一邊的爸爸，林峥一直是萬年不變的板寸頭，顯然那三七分的栗色頭發的爸爸是宋沉，林峥再一次冷着臉看一眼佳音。

佳音知道他在想什麽，只好心虛地重新拿出一張紙，“再畫一張好嗎？這張已經畫得很好了。”

小唯安接過紙，三兩下畫了林峥拉着自己，“叔叔，你看，這是你，這是我，我們在公園裏散步。”

注意到林峥臉色好轉，佳音總算松口氣。只是林峥仍不肯搭理她，佳音于是站起來，“不早了，我先走了，安安就麻煩你照顧。”

說着就走向門口，林峥本能地拉住她的手，佳音一回頭，他又立即松開她，到嘴的話生生變成“路上小心點。”

佳音失望地看一眼他，剛打開門小唯安就跑過來抱住她的腿，“媽媽不要走，不要丢下唯安。”

林峥瞪着她，“非要把女兒弄哭？就不能一家人好好的？”

聽到一家人，佳音看一眼林峥，只見他說過後就板着臉關上門，拉着小唯安重新坐在沙發上。

☆、第 37 章

佳音發愁了，只有一間卧室，怎麽睡？看出她的為難，林峥從卧室搬出筆記本，沒好氣地說，“你跟唯安睡卧室，我睡沙發。”

佳音帶着女兒洗了澡，今天來得突然，沒帶換洗衣服，只好從衣櫃找出林峥的保羅衫，拿到客廳在林峥面前晃一晃，“我可以穿嗎？”

林峥盯着電腦，頭也不曾擡一下，“随便你。”

佳音悻悻，帶着女兒進了衛生間，洗完後拿出吹風機給唯安吹頭發，林峥聽到動靜，借口洗手走進衛生間，看到佳音濕着頭發，唯安不停地擺動腦袋躲着吹風機，“媽媽，吹得我好癢呀。”佳音溫柔地撥着女兒的頭發，“別動，一會兒就好了。”

林峥看着這一幕，心中騰起滿足，她們都在身旁，他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呢？轉而又想，不能這麽輕易就原諒她，總要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珍惜，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就不會由着自己性子做選擇了。故而當佳音讓開洗手臺，林峥仍是淡着神色洗了手，只肯寵溺地朝唯安笑一笑。

眼下雖然是夏天，夜裏打着空調還是會涼，佳音和女兒吹完頭發，就從櫃子裏翻出一條備用夏涼被，抱出去放在沙發上，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地叮囑林峥“早點睡。”

林峥只坐在那兒對着電腦，頭也不擡一下地“嗯”一聲。

佳音回到卧室，猶豫着要不要鎖門，最終還是沒鎖，只輕輕把門關上。

半夜裏一直睡得淺，期間林峥走進來，吻了吻唯安的額頭，佳音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聽見林峥輕輕嘆口氣，同樣吻了吻她額頭。

等林峥輕輕帶上門離開，佳音卻翻來覆去也怎麽都睡不着了。她能感覺到林峥對自己的抗拒，這讓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