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祁江被人搖醒了,“诶,還有十五分鐘下車了,醒醒。”祁江睡眼朦胧地坐起來,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鉛筆本子掉一地。

乘務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快擦擦,臉上全是鉛筆印。”

祁江迷迷糊糊地接過,亂糊了一陣臉,說:“謝謝姐姐。”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原來空空如也的車廂裏也坐了個滿滿當當,他兩邊都坐了人,他一邊說着借過一邊擠出來拿架子上的行李。

坐他左邊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拿着一個茶葉瓶,“喲,小兄弟這就下了。”

祁江想着自己四仰八叉霸占着人家這麽多人的桌子睡得不省人事,覺得臉頰有點發熱,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到A市是做什麽的?”

“念書。”祁江老老實實回答。

“看不出啊,還是個大學生!”

祁江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字都不會幾個呢……”

對方說:“這個年頭像你這麽謙虛的年輕人很少了。”

“就是,我二姨家兒子,念個高中都狂得要命。”身邊人接上了話題,正好火車汽笛拉響了,趁着大家叽叽喳喳八卦起來,祁江趕緊拎了箱子下了車。

A市是一個大市,出站的人黑壓壓的一片,各種接送住宿旅游的小牌子舉得高高的。

祁江在一塊豎着有半個他這麽高的牌子前發呆。那牌子被一個小姑娘舉着,也許是太重,小姑娘臉上憋得有一點紅。牌子上一個字也沒有,只有一棵樹。

祁江一臉茫然地出聲:“這……”

小姑娘眼前一亮,“你是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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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江點頭。

小姑娘松了一口氣,立刻把牌子放下來靠在腳邊用手掌扇風,“可算找到你了。”她一把搶過祁江的行李箱,“我是鳳老師的學生,你叫我小徐姐吧。”

等上了等在火車站廣場前的車,小徐一路叽叽喳喳,“祁江你是桉樹成精?”她看見祁江一臉緊繃,連忙解釋道:“诶,你別緊張,我是鳳老師手下做研究的博士生,做的課題就是你們桃金娘科植物的成精地域與類人特征的雙曲線規律。”

祁江一臉茫然。

“你成精之前修煉了幾年?”小徐掏出一只錄音筆對準祁江。

祁江局促地躲了一下,說:“呃,我爹媽都是妖精,我不是修煉出來的。”

“哦,你是靈力灌輸産物啊。”小徐點點頭,在小本子上記下了什麽。

“你靈識産生和你的肉體産生中間經過了大概幾年呢?”

祁江想了下,“十六個冬天吧。”

小徐默默記下,說:“嗯,在你們靈力灌輸産物的普遍花費時間的區間內,不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祁江,“你是不是肉體脫蛻得有點小?”

“有嗎?”祁江疑惑。他們那裏成精的有點兒少,除了自己,他還沒見過任何其他的妖精。再說,小不小也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呀。

從火車站到目的地,中間過了好長時間,長到小徐都快沒話問了。祁江看着周圍的熙熙攘攘的高樓大廈和人群漸漸變得越來越稀疏,似乎是往郊區去了,他迷迷糊糊想睡覺。據說植物類妖精不容易暈車,不過他還是乖乖吃了小徐給的暈車含片。

車吱呀一聲停在一個小山頭下的小廣場前,小徐把祁江推下去,說鳳凜就在大門口等他。祁江下了車,拿了行李,小徐說她還要去實驗室守數據,讓司機掉了個頭,車子絕塵而去。

祁江拖着行李走到大門口,仰頭看那高聳入雲的半弧形大門,似乎是故意設計出來一種回型,一陣風吹過,大門立刻如被奏響,發出回音一般的嗡鳴,像是一聲暮色中的鐘聲一樣在他心頭緩緩敲響。弧形上面鑄着幾個朱紅的大字,嶄新的,顯得莊嚴而高貴。祁江只可惜自己不識字。

他暗地握了握拳,心想,我一定要好好學,做一個體面的妖精。

幾年後,祁江終于知道,他們基地大門口寫的那一行字,叫——科學是第一生産力。

不過這是後話。

他正發着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走了過來。

“祁江?”

“我是。”祁江點頭,略微打量了一下來人。對方看不出實際年齡有多少,非常白,而且,非常嚴肅。身在陌生的異鄉,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祁江心裏有點點慫。

對方伸出手同他握手,“我是你母親的同學,鳳凜。”鳳凜非常高挑,比祁江高出兩個頭,一雙丹鳳眼,嘴唇很薄,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祁江發現他的眼珠子似乎比常人要黑,那是植物或者更準确來說是樹木類妖精的共同特點。

祁江趕緊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敢去同他握手,“鳳凜叔叔。”

鳳凜和他一觸即離,也不看他,直接轉身朝着大門裏面走,“我帶你去填表。”

祁江拖着行李跟在他後面走,四處張望着,應該是還沒有開學,校園裏冷冷清清的,或者也有可能是學校太大,顯得妖精和人都好少的樣子。整個基地層層疊疊建在這座小山上,一重又一重,蔥蔥郁郁塞滿了植物和花卉,他甚至還聽到了水的聲音,是活水,附近應該有溪流之類的。

“這座山原來叫鹿鳴山,現在改名叫勤學山,你們以後要在這裏學習幾年到十幾年不等。”鳳凜頭也不回的跟他介紹。

“鳳院長,我正找你呢!”路上一個騎自行車的人攔住了鳳凜,鳳凜瞥了一眼祁江,指着大樓對他說:“到前面等我。”

祁江點點頭,拖着行李往前面趕。

大門後最壯觀的樓伫立在前方幾十米,有兩座輔樓一左一右錯落,都有飛檐,檐角挂着銅鈴,幾只燕子掠過。祁江在那個小縣城根本沒見過那麽高的樓。

從輔樓一樓的房間轉出來一個人,懷裏抱着紅豔豔的什麽,似乎生了很大的氣,怒氣洶洶地摔上門走了出來。

那人直直走過來,祁江連忙閃了一下,和那人擦肩而過。祁江發現那個人懷裏抱着的是一株花,花盤很大,花瓣垂垂欲墜,倦眼朦胧,就像一個小仙女。

他不禁扭頭回身望那個人的背影。

似乎是感覺到被人盯着了,那個人回頭,氣勢洶洶地瞪着祁江,“幹嘛?!”

祁江這才看清了他的臉。他愣了一下,真心實意地贊美:“你真好看。”

對方像是被他摁下了什麽死穴,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最後用力地一扭頭,甩給祁江一個“哼!”,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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