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醒來時身上除掉宿醉的頭疼還有更讓人難耐的疼痛，我磨蹭了很久，慢慢從床上挪下來走到客廳，看時間已經11點多了，不知不覺中睡掉了一個上午，客廳的茶幾上擺着早餐，餐盤下壓着一張紙條，白底黑線，字跡利落：【有事出去了，學校幫你請了假，早餐熱一下再吃】
我啧了聲，把餐盤放進微博爐轉了一會兒，吃東西時順手開電腦，發現藤川今天也沒課，不知道為什麽翻不到歷史記錄，我敲了條信息過去問她上次發的消息是什麽。
很快藤川回了信，她問我現在有沒有時間，提議見個面。
見面的地方約在家樓下開的咖啡館裏，一年前新開張，裝修得很清新，甚至有滿是紙箋的留言牆，正對進門處擺設着兩個木玻璃書櫃，藤川比我到得還要早，據她說自己接到我消息時剛好在附近逛街。
“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昨晚喝酒……被金木知道了，”我坐下點了咖啡：“不過心情确實不太好。”
我覺得現在我跟金木的關系陷入了僵局，他比過去變得強勢有控制欲，因為剛來兩年後時騙了他，我心裏有愧疚，對他的行為都不介意，但長時間後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順從他的心态，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情況會糟糕的。
“他有告訴過你一些事嗎？關于過去的，”藤川懷抱期待地等着我的反應，見我不在狀态的樣子，她眉頭皺了皺：“金木研真是……太悶了，他不說你不懂，你們之間的矛盾會越來越深的。”
連藤川都能看出維持現狀不是辦法，我等着藤川繼續，她動作非常小資地喝了口咖啡，抿抿唇：“你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多久？”
我冥思苦想了三分鐘：“第一次見面倒是不記得了，不過第一次說話應該是高一籃球賽的時候，他給我遞水印象很深，當時特別口渴，女生都只遞毛巾。”
“那你有沒有覺得，從一開始，他對你的态度，就跟對所有人都不一樣？盡管你們都沒有了記憶，但感情是不會被消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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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木研的視線又一次往隔了一個過道的臨桌偏移，那裏空無一人，桌上擺着幾本暑假作業，坐前排的永近回過頭：“你往這邊轉頭了三次，好奇就直接問哦。”
“八木他……去哪了？”
聲音裏帶着輕微被看穿的不自然。
“在辦公室，知道為什麽今年暑假特別長嗎？”永近邊說邊拍了拍八木的桌子：“他和另外幾個人打電話到教育廳舉報我們班補課，學校不得不給假，不過八木他們被班導查到了號碼……現在正在挨罵。”
舉報？
膽子也太大了吧。
“你啊，要是想和一個人做朋友，就得讓他感受到你的好意才行。”
“……什麽？”
“你對他總是想搭話又不開口的樣子，時間久了八木會以為你只是想保持基本的禮貌……我沒說錯吧？”
永近英良的心緒飄到了三個月前那場籃球賽上，他和金木在場外看球，在他們班班隊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個黑頭發的男生，走位流暢，上半場順利蓋帽了兩個人，激動的同時他注意到金木研的視線從頭到尾有意無意追随着八木，雖然他這位朋友性格一向溫和，但鮮少對書以外的事展現出過多興趣，等到球打完後，他拉着金木主動遞水，那是他們第一次和八木正式說上話。
令他疑惑的是，盡管認識了三個多月，金木研和八木說過的話卻不多，他隐隐感覺金木面對後者時，說話做事都有小心翼翼的意味。
“抗學英雄回來了。”
永近的聲音使埋頭看書的金木研擡頭，八木和另外幾個人走回自己的座位，後面是一臉鐵青的班導，金木難得先于永近開口詢問：“怎麽樣？”
“訓了半個小時，下次再舉報就讓我們回家寫檢讨，”八木從暑假作業裏抽出一本生物：“那個，我還差幾頁……”
“給。”他動作迅速抽出練習冊遞過去，換來對方感激的眼神。
“周圍有學霸就是方便，”八木雙手捧着練習冊還給他，拿筆敲了下前排埋頭奮筆疾書的永近：“英語30張卷子，離收作業還有八分鐘，建議你随機選擇，amanda從來不檢查假期作業的對錯。”
永近覺得有道理，抽出一半的卷子給他們兩個：“幫忙幫忙！”
“可是……”金木皺眉，永近苦苦哀求：“機選！ABCD選着走！”
見八木對他笑笑接過了永近的卷子，金木研也接了過去。等英語課代表收到他們這邊時，八木及時把卷子還給永近：“寫完了。”
“謝謝謝謝！”
“有兩張我幫你選了兩個F一個E……不用謝哈哈哈哈。”
永近絕望地看着走遠的英語課代表：“我靠你……要被amanda訓死了！”
“其實你不吃虧，好多小男生想被訓還等不到機會……”八木摸到抽屜裏的鑰匙，神色漸漸沉重，永近瞟了瞟他的手問道：“你還沒找到合适的房子？你房東真那麽狠心，說趕人就趕人走？”
“沒辦法，房東兒子留學歸來，我不走他家裏沒地方給海龜落腳，”八木越想越郁悶：“學校附近房租不高的房子好難找，再這麽下去我只能當住校生了。”
金木研擡眼看見八木轉着鑰匙，夏日燦爛的陽光在他年輕的臉上打出明亮的輪廓，八木是他們班打籃球裏最白的一個，天天往下面跑也沒曬黑，綠色的眼瞳裏堆積有少見的苦悶，他忽然心裏一軟：“要不八木你跟我住吧？”
“……？”
“我是自己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因為地段比較偏僻每個月生活費勉強夠房租，如果你搬過來的話，我也不用經常打工了。”他第一次在八木放面前連續說這麽多話，事先沒想過卻出口得十分自然，說完後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提出合住有點奇怪吧？
“會不會麻煩你？”
“不不不不麻煩，那邊一共有兩個房間，所以……很方便的。”
“好啊，謝謝，”八木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以後你就是我房東了。”
永近偷偷轉身對他比了個V，他嘴角揚起細小的弧度。
這算是……讓八木感受到好意了嗎？
放學後八木和他去原先的房子取行李，那棟房子是間小別墅，一看就出自專業設計師的手筆，八木拿鑰匙開了門，客體寬敞通亮，現代化的家具無不透露出精致舒适，八木的房間在最左邊，有電腦桌和造型別致的書架，床下鋪着深藍的地毯，看到這些再想起自己租住的簡陋房屋，他略略不安起來。
“八木，我租的地方比較便宜，房間也沒有這邊大，你要是住不慣的話……”
“不會不會，能找個睡覺的地方就很不錯啦，”八木收起牆上粘貼的球星和電影的海報：“好，收完了，把鑰匙還給房東拿了押金我們就走吧。”
他的行李不多，兩個人均分後一次就帶走了所有東西，金木帶着他穿過東京繁華的大街再走進巷道深處，停在一棟普通的住宅樓前：“就是這裏了，我住三樓。”
“看見了，陽臺上晾着你的校服。”
進屋後打開燈，他幫着八木收出另一個房間，盡管那邊沒人住他卻會按時打掃，因此不需要做額外的清潔工作，忙完後八木入住第一天積極主動提議做飯，出乎他的意料，八木做了他很少吃到的中國菜，味道也過得去，對面的人随意吃着碗裏的食物，向來安靜的房間裏多了輕松的味道，偶爾和八木視線相交，他居然覺得這樣的場景發生過無數次。
晚餐過後他去廚房洗盤子，八木走過來：“嘿。”
“有事嗎？”
“怎麽突然想收留我，看我可憐？”
“不是，”被這樣提問，他也開始認真思考，到底為什麽他會樂意邀請另一個不算熟稔的人參與自己的生活？
“大概是……一個人住太久了吧。”
持續穩定的流水從龍頭裏湧出，八木怔了怔：“其實我之前都以為你有點難相處。”
這回換到他驚訝：“為什麽？”
“因為…每次跟你說話你都心不在焉的，也不怎麽看我，”八木笑起來：“現在看來是我的錯覺，以後多關照啦。”
不是的，他比誰都清楚那不是錯覺。
好多次，他想跟這個人交流卻莫名地害怕，每當那雙綠色的瞳眸凝望着他的臉，他會覺得前所未有的無措以及……微妙的悲哀。
金木研低下頭：“嗯，請多關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