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琲世的雙目相對，張了張嘴我沒發出聲音，[大蛇]殘喘着打破了凝固的氣氛：“真是的，又要說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嗎？你這家夥……”
琲世猛的收回注意我的視線，像是被[大蛇]的音色喚起什麽似得。
“不管到哪都還是無可救藥啊，金木。”
“西尾…前輩？”
琲世的神色開始扭曲，他喃喃道：“怎麽回事……我說了什麽…八木那裏也是……我為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停止對[大蛇]的追捕。”
我身後傳來大量的腳步聲，扭頭看見平子上等帶領他組上的人走來，經過我時，他的眼神略垂，像是警告，又像是同情。
“倉元，武臣在C5w9區域接應，剩下的人做後援，現在小組，”平子漠然地發號施令：“開始處理SSS級喰種[琲世]。”
處理……？
操，剛經歷了自己人打自己人，我方戰鬥力兩敗俱傷，現在要來CCG大亂鬥。
我閉了閉眼，對腦海裏的意識體道：
幫我解開Rc。
遲遲未有回應，我嗤了聲準備強制釋放力量，意識體忽然有了動作，他抑制了我調動Rc的行為：不會有事的，真戶曉已經來了，倒是你……
意識體的話音未完，含有Rc抑制劑的注射器從遠處飛來，順着它的軌跡，我看見真戶曉舉着注射槍，眉宇間有隐隐擔憂。
我第一次遇見真戶是在三年前，幫她拿過最高的貨架上的貓糧，出乎意料，她居然神奇地記得這段經歷。琲世一直将真戶曉看作母親般的存在，同樣的，比起其他懷揣異心的搜查官，真戶曉對琲世算是用了真心。像剛才，她搶在所有人之前用[麻醉]的方式防止琲世被攻擊。
琲世倒下後我想走過去，六月偷偷拉住了我，應該是用了他最大的力氣了：“別。”
“佐佐木琲世一等搜查官，是被[青銅]的瘋狂科學家嘉納移植了赫包而發生喰種化的受害者，”不知吟一瞬不瞬地看向我：“對待他，庫因克斯小隊有兩條規矩，首先将阿佐視為人類看待，最重要的第二條，在他赫子暴走不得已的情況下，将他視為喰種進行驅逐……八木放，你和阿佐以前認識吧？如果你現在過去，平子上等也會将你判定為暴走驅逐的。”
聽到這裏，一直觀察那邊的瓜江也看向我，不知吟忽然淺淺笑笑：“什麽嘛，那個網站的作用是舊友重聚才對吧。”
回CCG本部後琲世已經被帶去治療，在這種情況下我居然真的順手幫鈴屋帶了個芒果蛋糕，他接過時很是開心地道了謝。
當晚剛坐在電腦前，身子重心一壓，我猝不及防跌進了識海。
“晚上好，放。”
白發的意識體站在不遠處，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四肢都被細細的鐵鏈拷住，因為鐵鏈很短，我被迫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勢。
媽的，這是個什麽款式。
“真好，我喜歡看見你這樣，”他眼中情愫深不見底：“被困住手和腳，除了我規劃的區域哪都不能去，不像是在現實裏……”他頓了頓，臉色森冷：“[Torso]那種喰種至少有一點是對的，人有了腳就會走到別的地方去，喏，八木，你怎麽總想往佐佐木琲世身邊湊？”
我懶得理他，其實最開始我和他的氣氛沒這麽糟，畢竟他是金木殘留在Rc細胞群裏的意識，但是他的行為越來越怪異，當他表現得極端厭惡琲世，總想把我牢牢攥在手裏後，我才開始對這個與衆不同的意識體有了防備。
他蹲下來，像動物之間相互取悅那樣溫柔地用頭磨蹭我的肩窩：“你還沒明白嗎？就算琲世暴走了，像是在乎你的樣子，但那只是欲望，”他莫測地彎出笑意，黑淵般不可捉摸，他指着自己的太陽穴：“琲世這裏，有類似我的存在。”
我皺眉：“什麽？”
“那是過去的他自己。少量的喰種本能一直保留在琲世腦海裏，等着能占據琲世身體的那一天，”見我眼睛發亮，對面的喰種冷笑：“你以為被占據身體後琲世就會變成金木研，對不對？”
“不會的，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他會變得殘忍好戰，他對你的本能也不是喜歡，僅僅是欲望罷了。”見我沒太聽懂，他拍拍我的臉：“說明白點就是，比起跟你談戀愛，他更樂意操到你的腿廢掉或者直接吃了你，懂了嗎？就像有馬貴将說的，從頭到尾你想去喚醒的都是一個怪物。”
見我默不作聲，他像是有些憐惜地捧起我的臉，我剛想偏過頭卻被他強硬地困住，他看似沒用力氣，實際上卻讓人動彈不得，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舌尖不容置疑地伸進來，他眯了眯眼睛，忽而用力一咬，血腥味在我們交纏的唇齒間靡靡迤開，他含住我的傷口，暧昧地吮吸。
很長時間過去，等血液不再流出來後，他松開我，悄聲低語：“都告訴你了，笨蛋，我才是金木研。”
莫名其妙地，聽見他這樣說，我盡量試着避開他的注視，我擡頭觀望這裏的屋頂，依舊是黑白格子交錯的房間，但跟前幾次進來時比較，屋頂的顏色和紋絡都變得更加細膩精致，整個空間的其他地方也一樣顯現出精細制作的姿态，空間變得越來越完整細致，說明意識體掌握這裏的能力越來越強，大概下幾次再被他拉進來，想出去就沒有現在容易了吧。
“出去吧，好好想想，”他親了親我：“別害怕，我永遠都在這裏等你。”
從識海裏蘇醒，我煩躁地按亮電腦屏幕，意識體的話語揮之不去，像刻在腦子裏一樣清楚。雖然他一向愛好诋毀琲世，但從來沒有一次真正讓我猶豫，要是他今天說的是真話，早早告訴我不是更容易打消我對琲世的關注嗎？幹嘛現在才說出來，應該是假話吧。
“他對你不是喜歡，只是欲望。”
沒關系，我對自己說。
弗洛伊德的理論整體都建立在性上，欲望能産生愛，不管怎麽樣，至少琲世現在會注意我了。
約好的，當你孤立無援的時候，我會走到你身邊，不讓你等，而是換我等你。
我依稀聽過一些關于庫因克斯小隊的傳聞，事實上，他們內部不如表面看起來和諧，瓜江久生雖然是佐佐木的下屬，但由于父親被喰種殺害，向來對琲世懷有敵意。
再次見到琲世的時候是在CCG的走廊裏，副班長通知我去辦公間集合，鈴屋組裏有個新任務。
快到庫因克斯小隊的辦公間我聽見了那邊的争執聲，等我走過去，琲世埋着頭，背靠門沉默地站立。
“嗨？”
我猶猶豫豫地出聲。
琲世擡頭，眼角稍微泛紅，他有些僵硬地打招呼：“八木？”
眼睛泛紅？是累了？
我不自覺放軟了聲音：“在工作嗎？”
“嗯，”他嘴角凝起無可奈何的笑意：“不過似乎被自己的下屬讨厭了。”他大概是想起了追捕[Torso]時自己說過的充滿欲念的話來，神色躲閃地瞟了我一眼，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想不想…嗯。”
“想什麽？”
“我不知道，就是……”就是想和你多說點話：“我們可以做點別的？或許……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
雖然有了交集，但這種理由還是太唐突了吧。
“好啊。”
琲世看着我。
“好嗎？”
“嗯，随便做什麽。”
這麽随便？
我呆呆地接過話：“好，聽起來不錯，”大腦像打結一樣轉不過彎：“不過現在不行，組裏有任務。”
“嗯。”
等下!不對!
琲世＞工資＞組裏的任務，說錯話了!
我是傻帽。
“過兩天……？”
“過兩天。”
“好，那…拜拜？”
“拜拜。”
琲世先轉身離開，走了一小會兒，他的頭微偏，白淨的側臉輪廓出衆，他看了看留在原地的我。
我趕快轉過身，胡亂地盯着天花板，裝模做樣向前走。
雖然發生了一些超出常理範圍的事情，但跟琲世剛建起來的關系應該沒弄僵。
超開心。
不幸的是這種開心沒能維持一分鐘，看見有馬迎面走過來，我身子僵硬，一動不動，有馬小幅度地低下頭，輕語道：“留在這。”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有讓人難以違背的力量，我轉身看他向琲世走去：“你把班長從瓜江久生改為不知吟士了？”
琲世颔首：“瓜江确實很優秀，悟性高，搜查素質強，但是我認為任何情況下必需的素質是[人格]，瓜江太過于執着立功……”
“很有趣的指派啊，琲世。”
有馬微笑道。
“而且我也想借這個機會讓瓜江歷練一下自己的[人格]，不知吟不擅長建立搜查計劃等需要動腦經的東西，我認為在不斷的經驗積累中也可以對他有所——”
言猶未盡，琲世被有馬一腳踢到牆上，沉悶的碰撞聲暗示着有馬出手時毫不留情的力度，下個瞬間琲世雙瞳睜大，有馬手中圓珠筆的筆尖正落在他雙瞳之間，僅僅幾厘米的距離就可戳穿他的雙眼。
我隐約聽說過，琲世的作戰技能受過有馬的指導。我剛剛加入CCG時，很奇怪的，像我這種只是碰巧符合條件移植了RC細胞群的搜查官雖然少見，但庫因克斯小隊裏就有五個，而且以後做這種手術的人應該會越來越多，六月他們雖然也受過特訓，但只有我和琲世的指導是有馬。
我的身份遠遠不能讓一個特等搜查官來指導，CCG裏沒人能真正命令他，也就是說，教導我是他自願的。
“還不錯，但是應該能更快點，”有馬輕描淡寫收回筆：“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動作連接再流暢些，這個，”他将手中的書籍遞給琲世：“之前借給我的書，雖然是個短篇，卡夫卡的[雜種]，我挺喜歡。”
我清晰地看見，在聽見那兩個字時，琲世的眼神一爍。
多半是想起西尾的話了吧。
“能感受到卡夫卡暗含的幽默，很棒的短篇啊。有馬先生，我……”琲世似乎是想說什麽，最後他只是話鋒一轉：“謝謝。”
琲世的目光從那邊望過來，隔着大半個長長的過道，也能感覺到注視中反常的粘稠和專注。
他在看我。
但是他沒做任何別的動作，跟有馬招呼一聲後便向另一頭走去。
“看夠了？”
有馬聲調安靜，我盯着他不說話，他把手伸向我，以為他又要做什麽我下意識眨眨眼，料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手掌劃過我的頭頂，他在自己的下颚處比了比，暗示我的身高才抵到他下颚：“你怎麽比琲世還要矮？”
“不可能。”
我愣愣地反駁。
突然這麽溫柔好吓人。
“上次行動又跟他說話了？”
“……嗯啊。”
“算了，”有馬像是無奈一樣道：“接下來你們兩個組有聯合任務，從頭到尾不說話也不現實。”
我心裏暗爽，聽他繼續說：“你格鬥太弱了，鈴屋沒指導過嗎？”
因為心裏暗爽我不經大腦回答：“沒。”
鈴屋除了吃和賣萌真的什麽都沒教過我。
“後天開始晚上7點後來三號練習室，”有馬慢條斯理：“我幫你訓練。”
“……，”我努力不讓真實情緒洩露出來，聲音上揚：“好啊。”
“你到現在還沒有自己的庫因克吧。”
庫因克是一種用喰種的赫子制作的武器，根據赫子的不同會有不同程度的攻擊力和能力，例如由羽赫制作的庫因克偏遠攻，由甲赫制作的庫因克笨重但殺傷力大，通常搜查官能把被自己捕殺的喰種的赫子拿去制作自己的庫因克，沒有捕殺過喰種的，便由CCG分配，一等的搜查官一般只能拿到A級赫子做成的庫因克。
“你成績最好的科目是射擊？”
我點點頭，比起需要長時間訓練的刀劍類冷兵器，射擊确實比較好上手。
“7區前段時間有個代號[蜂鳥]的喰種，是我的上一個任務，”有馬道：“他的赫子我交給了地行博士，地行制作的庫因克應該是東京這邊最好的，三天後能拿到……”他瞥眼看我，眼角帶上一絲笑意：“跟所有人面對面說話時你都這麽緊張嗎？”
有馬說得随意，我讪讪地看了看他：“給我的？”
“對，”他語氣帶上了玩笑的意味：“不過拿了我的東西就要好好工作，八木，你跟琲世……別跨過那條線。他很容易被你吸引，如果事情進展到那一步，我只會追究你的責任。”
“什麽？”
“下次就不是手脫臼了，”他收斂笑意認真起來：“CCG有很多讓人痛苦的辦法，我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