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木偶

好像有點奇怪。

江嶼捏着指節,後悔在徐宣家的時候沒有多用點靈力抹平顧景尋身上的牙印。

他沉默的時間比較長,顧景尋順着江嶼視線的方向看過去,浴室的簾子拉着,徐宣老老實實坐在浴缸裏,什麽的都沒有。

顧景尋這才意識到江嶼看的不是後面的簾子,而是他自己。

江嶼後退一步,關上浴室門:“你慢慢洗。”

顧景尋撐住門板,一手撫摸頸下的皮膚,指腹能摸到淺淺的牙印,其實早就不疼了,顧景尋緩緩合上門,回到浴室給徐宣洗澡。

聽到浴室裏的腳步聲,江嶼無端松了口氣。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從通訊錄裏翻出玄武的聯系方式,發了信息詢問對方知不知道谷泉道人。

那邊半天沒有回複,玄武上了年紀,最大的樂趣是趴在水邊曬太陽,從來不會随身攜帶手機。想要打電話發信息立刻聯系到,基本不可能。

江嶼也不急,撂開手機,琢磨徐宣的事情——外貌再如何相同都要依靠僞裝,假的始終都是假的。

既然兩個魂魄都是生魂,說明魂魄的肉身還沒有毀壞,能不能讓魂魄和原本的肉身産生呼應,進而對兩個魂魄進行區分?

不過幕後人既然敢把徐宣的魂魄放回來,是否代表他有別的手段防備?甚至……兩個魂魄都不是徐宣?

如果他們選擇錯了,或者兩個魂魄都不是徐宣,顧景尋又要怎麽告訴嚴伊,在真相揭露之後又怎麽和嚴伊相處。這對于顧景尋來說,幾乎是兩難的境地。幕後人的目的可能不只是在顧景尋身邊暗查一個棋子,也是為了離間顧景尋身邊的親人。

畢竟對于顧景尋來說,在G市的顧家可能只有一個顧老爺子算家人。

江嶼的注意力已經從徐宣轉移到了顧景尋身上,他發散性地想了半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幕後人确實是個變态,不僅要損人利己,還要在損人的過程中折磨對方的心理。

江嶼揉揉眉心,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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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裏傳來腳步聲——顧景尋抱着徐宣走出浴室,徐宣趴在顧景尋肩膀,腦袋一點一點的,已經快睡着了。

顧景尋小心放下徐宣,他以為江嶼睡着了,輕輕走到江嶼身邊,“江嶼,別在沙發上躺着,到床上睡。”

江嶼睜開眼睛,“我沒睡。”

顧景尋坐在沙發扶手上,他已經換下了那身濕透的睡衣,穿一套米色的家居服:“去卧室裏睡吧。”

江嶼示意他看徐宣:“我跟他睡一個卧室。”

顧景尋:“去主卧吧,側卧是單人床。”

江嶼:“我睡覺不占地方。”

他是來防止這個徐宣會被幕後人驅使,睡在主卧就離徐宣太遠了。

“或者我打個地鋪,”江嶼站起來,目光在床的左右估量距離,“有地暖也不冷。”

顧景尋也跟着站起來:“那好,我來拿被褥。”

顧景尋在側卧的櫃子裏取出被子和墊褥,江嶼幫他拿了幾床被子,納悶:“你拿這麽多幹什麽?我不怕冷。”

他又不是豌豆公主,事實上給他一個枕頭兩張毯子,他變成貔貅也照樣能睡一個安穩覺。

顧景尋三兩下鋪好四五層墊褥,在墊褥上鋪好被單,分了兩個被子:“嗯,是我怕冷。”

江嶼:“你要睡這裏?”

有床不睡跟他打地鋪?

難道……

江嶼懷疑:“你不放心我跟你侄子睡一個屋子?”

顧景尋:“……”

顧男主有點心累,考慮到江嶼的性格,還是隐晦地提醒:“我怕離得太遠……維持不了我們之間的契約。”

江嶼手裏捏着被子,陷入沉默。

他居然忘了自己上樓之前和顧景尋說的是“為了鞏固契約”。

江嶼面無表情地和顧景尋對視。

顧景尋及時給江貔貅遞出新的臺階:“雖然貔貅很敏銳,但我還是比較擔心……”

江嶼慢吞吞縮進被子裏:“我勉強答應。”

顧景尋忍住笑意,起身關了燈。

江嶼躺在被窩裏,雖然是地鋪,但鋪了足夠多的墊被,地板下又有地暖,江嶼剛躺進去沒多久,渾身就溫暖了。

床頭燈一關,室內陷入黑暗。江嶼敏銳地捕捉到另外兩道呼吸,一道在床上,一道……就在耳邊。

側卧的面積不大,擺了櫃子和單人床之後只剩下一點空餘位置,地鋪的大小剛好供江嶼和顧景尋躺下,至多還留下一點供人翻身的位置。所以雖然兩人分了不同的被窩,但江嶼的肩膀和顧景尋的只相隔幾層被子。

江嶼閉上眼睛,他本來以為自己會不習慣,但閉上眼睛之後,他居然很快就找到了困意。貔貅的氣運和顧景尋的氣運再次進入循環,江嶼在半個小時後徹底睡熟了。

和江嶼相反的是,顧景尋一直沒有睡熟,躺在被褥裏,在腦海裏預測換魂這件事的所有可能情況,以及每個可能最終會通向什麽樣的結果。

等到分析了所有可能,顧景尋在其中選擇一個比較合适的方案,這才緩緩墜入夢鄉。

睡到半夜,顧景尋忽然感覺身邊一涼,有冰冷的空氣灌進來,胳膊也觸碰到某個堅硬的物體。他立刻睜開眼睛坐起來,第一時間看向了床鋪,徐宣窩在被子裏睡得很香,那現在鑽他被子的是……

顧景尋掀開被子,枕頭下面蜷縮着一只貓大的貔貅。

似乎是感覺到了冷風,貔貅往他身邊拱了拱,頭頂的獨角挨着顧景尋的小臂,呼吸隔着柔軟纖薄的睡衣撩在顧景尋的皮膚上。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顧景尋先摁下了被子,免得凍着江嶼。

顧景尋見過江嶼的原身,一人多高的貔貅姿态,獨角披鱗,完全符合兇猛瑞獸的定義,但他沒想到江嶼能變得這麽小。

貔貅就靠在顧景尋手邊,鱗片細膩生光,連顧景尋頸間的羊脂玉都比下去,貔貅蓬松的尾巴只有手掌長,纖細金絲一樣呈現漂亮的淺金色。

成年貔貅的縮小版也不是肉呼呼的,可貼過來的時候,依然可愛得不行。

他側身面對江嶼躺下,江嶼睡得很熟,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捏着貔貅伸出來的右前蹄,堅硬溫熱的小蹄子軟噠噠地沒有力氣,任憑顧景尋捏在手心。

大概是感覺到了騷擾,貔貅的右前蹄在顧景尋手心蹬了兩下,不輕不重的力道,踩得顧景尋心裏發軟。

網上流行撸貓撸狗解壓,顧景尋卻一向對那些軟綿綿的小動物沒有興趣。而顧景尋的發小林杜卻是個重度毛絨愛好者,顧景尋一直不能理解那種見到貓狗就走不動路的心情。

直到他現在見到江嶼。

當時在別墅裏一眼看到貔貅,更多是驚嘆異獸非人類可創造的美麗,而現在,窩在他枕邊的貔貅團子立刻讓他理解了林杜。

誰能抗拒那麽可愛的生物呢?

顧景尋忍不住彎起眼睛,露出笑意。

他昏沉地淺眠了大半個晚上,此刻終于感覺內心的陰雲散去一點,可以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他揉了揉貔貅的獨角,輕輕托起貔貅送回了另一個被窩。

江嶼次日清晨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是原形。他在被窩裏沉默了半天,冒出一個頭,發現身邊的被窩已經空了,徐宣還睡着,空氣裏傳來淡淡的牛奶香氣。

江嶼怔了怔,變回人形穿好衣服,洗漱後踩着拖鞋走到客廳,顧景尋已經在開放式廚房裏做早餐了。

這是江嶼在杜奶奶離世後,在家裏聞到這麽溫暖的早餐香氣。

江嶼在廚房裏慢吞吞轉了一圈,直到被顧景尋塞了一塊面包,才踩着棉拖鞋回到側卧,叫醒徐宣。

……

此後,徐宣又在顧景尋家裏住了幾天,依然是什麽問題都沒有,嚴伊想孩子想得厲害,顧景尋也就把徐宣送回了嚴伊身邊。

江嶼也回了自己的房子住。

徐宣回魂之後神志清明,不僅說話流利許多,吃飯也比之前積極得多,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孩子的活潑鬧騰。

嚴伊和徐麟驚喜極了,嚴伊甚至為此哭了好幾次。

而從木偶裏抽出來的生魂因為太虛弱,一直在雲鹿觀休養。生魂脆弱得經不起任何折騰,只能用雲鹿觀那一盞傳了幾百年的蓮花燈慢慢溫養,顧景尋和江嶼的一切想法都只能等生魂恢複意識。

江嶼正常上了一段時間課,随着時間靠近期末考試,江嶼的大部分課程都告一段落,最後一節高數課之後,江嶼收到一條快遞信息。

周廷:“有快遞?”

江嶼點頭:“好像是鼠标到了。”

周廷:“我也去,正好去買個晚飯。”

路旭累得要死:“我就不去了,你吃什麽幫我帶一份吧。”

周廷點頭:“行。你先回去睡一會兒吧。”

路旭數學不好,整個大一的高數課都上得很吃力。

江嶼的快遞被放在了快遞櫃,因為正好在下課時間,取快遞的人很多,江嶼排了幾分鐘隊,才輪到他取件。

江嶼買的是無線鼠标,從快遞櫃取出來的盒子卻和鞋盒一個尺寸,入手沉重。

江嶼翻到快遞單看了一眼,收件人确實是自己,寄件人也是電子科技商店,确定自己沒有拿錯快遞。

江嶼走到垃圾桶旁,周廷已經拎着晚飯等着他了。

周廷好奇:“鼠标這麽大?”

江嶼也覺得奇怪,他低頭在盒子上聞了聞,沒有別的味道,順手拆開紙盒,盒子裏裝滿了原木色的物體,其中還有幾個掉在了地上。

周廷倒抽一口涼氣——是木偶娃娃!盒子裏裝滿了木偶哇哇!

那些木偶娃娃身上畫滿了紅色的紋路,不知道用什麽做了顏料,看上去濃稠鮮紅,周廷下意識看向江嶼。

江嶼的臉色冷到可怕。

他俯身撿起掉落的木偶娃娃,丢進盒子裏。

周廷:“江嶼……”

江嶼淡淡的:“沒事。”

周廷喉結滾動兩下:“那你現在要不要去報個警……”

那些娃娃上面的花紋看上去像血畫出來的……

江嶼面不改色地在盒子裏翻了一會兒,摸出自己的鼠标,“不用。我有事,先走了,你快回宿舍吧。”

周廷遲疑一會兒:“那行,你注意安全。”

這種事八成就是惡作劇,他也知道江嶼似乎很有背景,自己在這裏可能讓江嶼不好意思打電話去查。

江嶼拿着快遞盒走到人少的地方,拿出手機撥通顧景尋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通,江嶼問:“你有沒有收到什麽奇怪的快遞?”

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嗯,收到了一盒木偶娃娃。”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大家別怕233,江貓貓超能打,遞出江貓貓給你們揉。

最近狀态不好,今天更新遲了,給大家道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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