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渴望
盡管知道江嶼所謂的“內人”只是相對于“外”這個字,顧景尋在聽到江嶼承認兩人的關系屬于“內”的時候,心髒依然控制不住地重重跳動。
實際上江嶼只是随口說起。
即便只是無心之言……他也為之心動。
顧景尋默然幾秒,垂下眼睛。
江嶼和傅隐回合制吵了幾個來回,傅隐說不過江嶼,悻悻轉開話題:“吃飯吃飯,這麽大人了還吵架,幼稚。”
江嶼路上喝了兩杯牛奶,不僅不餓,甚至還有點飽,不過顧景尋早飯後一直沒有吃東西,“那就先吃飯。”
江嶼四個人到餐廳的時候,菜已經擺上桌,傅隐納悶:“承海人呢?不是說吃飯了嗎?”
傅一時這才想起來:“是剛剛來了只小水妖,我當時在門口守着門走不開,所以讓承海去應付一下,現在還沒回來。我現在去催一下他。”
江嶼解釋:“蛟龍承海,是傅隐家廚師。”
傅隐就近坐下來:“小顧坐吧,別客氣。在這兒就跟在家裏一樣,我們一家沒有人,不講究那麽多規矩。”
顧景尋坐下來。
餐桌上的菜是蛟龍做的,菜色看上去和普通人的午餐一樣。
江嶼在餐廳裏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一瓶不含有任何酒精的飲料。
傅隐指着自己:“江嶼那混蛋還沒跟你介紹吧?我是真龍,一時是蚌精,承海是蛟龍,他們倆都是幾百年前就跟着我了,有什麽事如果我和江嶼不在,你找他們倆也行……呃。一時膽子小,可能有點靠不住。”
找到飲料的江嶼坐在顧景尋身邊,顧景尋眼神柔軟下來:“我記住了。”
在沒有和自己相遇的那段時間裏,江嶼也擁有其他人的關心和在意。
Advertisement
江嶼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碳酸飲料:“他有我。”
傅隐瞪了他一眼,拆臺,天天拆臺。
顧景尋手一抖,差點把杯子裏的飲料潑出來。
他低頭,借着喝飲料的動作掩飾無奈的表情。
說話間,傅一時和承海一起走進餐廳。
和白淨斯文的傅一時想比,承海高出大半個頭,五官深邃立體,眼睛狹長,進門後對傅隐和江嶼微微點頭,冒出四個字:“老板,先生。”
傅隐指了下顧景尋:“江嶼新的契約人,顧景尋,以後就跟家裏人一樣。”
承海生性寡言少語,一向是老板先生說什麽就是什麽:“顧先生好,我是蛟龍承海,老板的下屬。”
顧景尋點頭:“你好。”
傅隐:“吃飯吧。”
幾人剛動了幾下筷子,顧景尋的手機連着震動起來,居然是顧南鐘的來電。他看到名字就下意識皺起眉,不得不拿起手機,歉意地開口:“抱歉,我去外面接個電話。”
他離開餐廳,輕輕帶上了門。
他走了之後,傅隐這才想起來問:“剛才誰來了?”
承海:“老板,剛剛族裏派了信使過來,請老板今年一定回去。”
傅隐:“……”
他恨不能立刻把剛才說出去的話咽下去。
傅隐瞥了眼江嶼,江貔貅正在研究碗裏的姜片和肉片,文研随口問:“你族裏那些龍還敢來見你?”
江嶼知道一些傅隐年輕時候事。
傅隐和族群內的關系極差,早年一度不來往,連宮殿都修建在遠離其他龍族的海域,龍族還有敢請傅隐回去的龍?
傅隐沖他翻個白眼:“我跟你似的,一上頭就動手嗎?”
實際上,傅隐自從認識江嶼這熊貔貅,心氣已經比年輕時候平和得多。現在即便在他面前提到龍族,也不會突然翻臉。傅隐之所以不想讓承海在飯桌上說這句話,是因為希望今年江嶼留在珠玉齋過年。
對妖怪能動手就不多說話的江嶼:“……”
江貔貅轉移話題:“有什麽大事嗎?還得你必須回去一趟?”
承海對江嶼一向敬重,他天生比其他蛟少兩個心眼,于是成功錯過了傅一時和傅隐的眼神提示:“是族裏有龍崽破殼了。依照族內的習俗,要在龍崽破殼的第二十九天,請族內的成年龍族參加儀式。”
傅隐皺起眉。
今年和以往不一樣,過年時間早,翻過年沒多久就是杜老太太的忌日,江嶼對江家再怎麽冷淡忽視,這幾天的态度都會柔軟一點。
江嶼這些年都在江家過年,這是個将近十年的習慣。
但是今年,江嶼去誰家過年?
傅隐心裏很清楚,江嶼和他不同,江嶼是人類教養大的,骨子裏依然有貔貅目下無塵的傲氣,但江嶼的習慣和認知比一般妖怪更貼近人類。
江嶼想了想:“我記得你們龍族四五百年沒有小龍崽了,這事在族內是不是辦得挺隆重的?”
承海回答:“和先生說的一樣,龍崽破殼後族內就在操辦,現在賓客裏只差老板,現在距離儀式還有十五天。”
承海想了想,說:“據說是四百年前留下的龍蛋,前段時間突然破殼,因為太虛弱,所以族內希望到場的成年龍族盡量多。”
江嶼點頭。
神獸們的儀式往往帶有實質的祝福,已經成年的龍族向新生的幼崽注入靈力,保護孱弱的幼崽安穩長大。
在末法時代,每個族群都會格外在意族內的幼崽。
傅隐沒有料到破殼的是四百年前的蛋,這樣一來他還真得回去一趟。
但是十五天……過十三天就是大年三十,他要提前兩天動身才能準時參加儀式,正好錯過人類社會的春節。
傅隐放下螃蟹,問江嶼:“你今年要不跟我去海底玩兩天。”
江貔貅不喜歡下水,他是有毛的,尾巴毛蓬松柔軟,濕了之後會黏答答貼在身上。而且龍族內都是真龍,整個族內都是龍族的味道,江嶼不可能習慣。
江嶼搖頭:“我不去。”
傅隐有點擔心。對着江嶼欲言又止。
江嶼咬着玻璃杯,在想顧景尋一個電話怎麽磨叽那麽久,直到傅隐用公筷敲了他的碗,江嶼松開玻璃杯,莫名其妙:“看我幹什麽?你們族裏新生小龍崽,難道請我這個遠親貔貅去做儀式?”
沒有人比江嶼更清楚,脆弱的幼崽會讓父母操碎心,連帶出見風見生人都舍不得。四百年才破殼的小龍崽,想想都知道有多虛弱,這種情況下他作為陌生貔突然出現在龍族內部,龍崽的父母只會緊張。
傅隐嘆氣:“那行吧。我收拾收拾過兩天就要走,去倉庫裏點兩件合适的禮物。你在家好好吃飯。承海留下看店,正好幫我注意花精樹妖們傳回來的消息。”
他剛剛還想着和顧景尋商量,能不能過年的時候多陪着江嶼,念頭剛起,就被傅隐自己否決了——讓江嶼去顧家過年不現實,江嶼也只會更不自在,讓顧景尋陪着江嶼過年?顧景尋不回家?
想來想去,居然沒有一個能貼心的人留下來。
承海點頭:“好的老板。”
江嶼和顧景尋吃過午飯離開珠玉齋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多。
因為臨近過年,G市市內大部分道路都在堵。到文華苑的車程硬是被堵車延長了幾倍,兩人傍晚的時候才回到文華苑。
晚上起風,溫度已經跌到零下。
顧景尋的車停在江嶼的單元樓下,他這一路都很沉默,車輛徹底停穩的時候,他偏頭注視江嶼:“我明天要回錦鴻灣了。”
江嶼吃飽了犯困,聞言愣了一下才回答:“……是快要過年了。”
今年也是巧了,傅隐也要回海域。難怪路上堵車,看來都是急着往家裏趕。江嶼終于意識到,他今年似乎沒有地方去。
他聽見顧景尋在黑暗裏“嗯”了一聲,目光依然落在自己身上。
江嶼逐漸在這種注視下不自在起來,他偏過臉,“你到底在看什麽?”
顧景尋一句話在唇齒間輾轉幾遍,依然沒有忍住:“能請你去我家過年嗎?”
江嶼現在住在距離錦鴻灣幾個小時車程的文華苑,過年那段時間太忙,可能忙到見不了面。也是奇怪,原本意識不到喜歡的時候,分別還沒有這麽磨人。
現在明明還坐在一起,思念和不舍就開始瘋長了。
江嶼輕輕捏起手指:“……免了吧,我還要去珠玉齋。我也挺忙的……”
而且他用不着同情,他有自己的事可以做。雖然傅隐認為接連幾起請神都是巧合,江嶼內心卻不能認同這種巧合。
他接下來正好去查一查……
江嶼的思緒在顧景尋的擁抱下戛然而止。
顧景尋臉埋在江嶼肩頸,幾乎有點苦笑:“是我想要你陪我。”
他希望他的小貔貅平安喜樂,他也希望這份平安喜樂可以由自己帶給江嶼。
可是……江嶼現在對他的感情,只是停留在親近朋友這個階段上。
顧景尋克制着抱了一會兒,他還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心思,否則可能連契約都不能繼續維持下去,他緩緩松開江嶼,笑着說:“一想到回家應付顧一城就覺得頭疼。”
江嶼被他帶偏了,拍顧景尋的肩膀:“揍他!我給你撐腰!”
顧景尋眼睛彎起來,“好,你給我撐腰。”
哪怕他現在就想把這只貔貅連人帶窩端回自己家,也要克制。
這是他最熱烈的渴望,所以在确定得手之前,不敢有一絲懈怠。
作者有話要說: 卡得有點厲害,鞠躬。
下章兩個人的劇情比較激烈(不是虐!甜的!江貔貅不會一個人過年的!),我有點麻爪,沒有處理好,所以臨時決定在這裏斷開章節,剩下的明天重寫。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