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幡然醒悟

和周然分開,已經五年了,在這五年之中,我沒有再戀愛過,我一直覺得和周然的感情,從未停止。直到昨晚他打來電話告訴我,他要結婚了。新娘是個高幹子弟,和他門當戶對。我才知道,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我沒有說恭喜,拿着電話聽他的呼吸聲,最後他長嘆一口氣,說:“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參加我的婚禮,因為我最想得到你一個人的祝福。其他人都無關緊要。”

不置可否,因為我也沒想好,到底有沒有勇氣去看他和別的人走到一起,更不敢想象他會去吻別人。

心中焦灼,從來都覺得,哪怕已經分開周然也肯定是我的,他不愛別人。現在,終于感受到舍不得的感覺,周然,名義和實際都是別人的了。此後和我,便再無瓜葛。為什麽那麽心痛?明明已經五年了,難道那份感情,還有想要死灰複燃的企盼?

周然讓我和他的她見見面,我拒絕,他說:“見見吧,不過是吃吃飯,聊聊天而已。”

好,我見。

最奢侈的裏克街,我一個人挺胸擡頭地走上二樓,這裏對我來說早已駕輕就熟,和周然分開後,我的小說就得到了認可,讀者多了,錢賺的也就多了,有事沒事就來裏克街逛逛。做一做上流社會的人。

周然和她已經早早等候,一如從前友好的問候,擁抱。

服務員走過來,禮貌的低聲問:“可以點餐了嗎?”

“小靜,你喝點什麽?小安不喝酒的。”

“誰說我不喝酒,我要一瓶92年陳釀。”

周然錯愕地看着我,似乎對于現在的我,他感覺到陌生。

從他說分手那天起,我就開始學會喝酒,也學會買醉,并且常常一個人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醒來,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不知道之前都發生過什麽。

“那你吃點什麽?”

“不用了,在家吃過了。”很淡然的對他說。

旁邊張靜的臉拉得老長。

“那怎麽行,光喝酒怎麽可以?神戶牛排可以嗎?”

我停頓一下,說:“必須得吃點?那給我點一份爆米花。”

周然,張靜,包括服務員都驚呆了,“先生我們這裏不提供爆米花。”

我看向年輕的服務員,“可我現在只想吃這個!”她真夠可憐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那。

“好,你等一會兒,我去外面買。”

張靜輕輕抓一下周然的胳膊,周然用另一只手輕輕推開,“沒事,我馬上回來。”說罷,穿上西裝外套,走下樓去。

張靜懦懦地不敢看我,我也不去管她,自斟一杯自己叫的酒,小酌一口,辣的我想哭,可還是忍住将一整杯喝下去。很香,辣味和香味貫徹整個食道,揮之不去。一個人沉浸在這刺激和柔和當中,本以為可以永久,卻還是慢慢消散,像一種感情。

當我漸漸有醉意的時候,周然在衆目睽睽之中,抱着一桶爆米花走進來,泰然坐下,如今的他早已習慣臨危不亂,多麽刁鑽的問題,他都解決的游刃有餘。

張靜一臉放心地看着他。

我拿一粒放進嘴裏,是奶油的,“我最近減肥,不能吃奶油,算了,也不用去換了,你們吃吧,省的浪費。”我用力往前推一下,卻固執地沒倒。

傻子都能看出來我是在難為周然,只是張靜想破腦袋也不可能知道,我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我當然也不會告訴她。

吃罷飯,周然說要一起逛逛,畢竟好久不見了。

裏克街角,C城的游樂場。

“周然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吧!”張靜嗲嗲地說。

“你是三歲小孩嗎?為什麽不玩激流勇進?”我說。

裏克街角的激流勇進是整個游樂場最驚險刺激的項目,跑道設置的簡直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系上安全帶的一刻,張靜已經滿臉不情願,我在想肯定之前周然給她打了預防針,她才這麽沉默寡言的。我管她呢,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讓周然知道,我非常恨他。

我們坐的小船游到最高處的時候,周然緊緊抱住大喊的張靜,在那一刻,我頓悟,現在所做的一切,原來這麽可笑,如今的周然,是一個女人的丈夫,未來還會是孩子的爸爸。而我,才是他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人,我的愛微不足道,于是對他的恨,順其自然的也微不足道起來。沒有名分也沒有人認同,更沒有人祝福,哪怕是搪塞敷衍,都沒有。

小船俯沖下來,很刺激,整個過程我只聽到張靜死了爹媽一樣的叫喊聲而已。

下來的時候,渾身濕透,坐在木椅上面風幹,無人言語。似乎都餘驚未了。

“我去買飲料。”

我叫住周然:“我去吧,你陪着她。”真心這樣說,因為看明白了周然真正需要的是什麽,既然愛他,就滿足他。

擡頭看着周然,不知是錯覺還是光線的原因,他的眼神似乎泛着一絲愧疚。

“要幾瓶?”

“三瓶!”取錢的時候,在錢包裏看到和周然的合影,心口泛起陣陣溫暖,對老板說:“不用了,謝謝。”

回到家的時候,才給周然發微信告訴他提前離開,因為公司有事。并希望看到他們幸福。

然後删除微信這個APP,躺在床上,醉意未消,漸漸進入夢鄉。

今早,玩手機游戲的時候突然發現指甲已經很長,匆忙地四處亂翻,妄圖找到一直在用的指甲鉗。

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抽屜的角落找到它,看見它,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那年他把它送給我。

忘記了是什麽假期,周然央求着我出去玩,兩個人親昵地坐在一塊兒,我靠在他的肩膀,假裝暈車不舒服。他像護着自己的孩子一樣護着我,時而摸摸我的頭,時而攥緊我的手。想要無微不至,卻又害怕驚擾到我,一個勁兒地小心翼翼。

閉着眼睛,微微覺得指尖有點癢,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看見周然水汪汪的雙眸,微笑着看我,說:“還是把你吵醒了!”周然左手擡着我的無名指,右手用指甲鉗鉗在指甲上面。

“怎麽了?”

“我看你指甲都長了,尋思給你剪短一點,沒想到卻把你吵醒了!”

周然一臉自責地看着我,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口,“剪吧!”

從那天起,這個指甲鉗就一直陪伴着我,如今卻被我随意的丢棄,就像一段感情,被另一個人丢棄一樣絕情。

想不到周然竟然給我打來電話,通知我出席他的婚禮。他說他很在乎我的祝福,呵呵,倘若真的在乎……

沒有和他争辯,而是順從地答應下來,如今和他的關系,沒有愛情,也沒有虧欠,只是兩個很認識的人,需要有禮尚往來。我便光明正大地出席他的婚禮。

裏克街豪華的二層,是整個二層,都被他包下來,賓朋滿座,觥籌交錯。極目望去,沒有看到周然的影子,也沒有那個女人的影子。

被高中時候的同學逮到,拉過去飲酒,埋怨我寫書出名了為什麽卻把大家都給忘了。我勉強自己回以微笑,心中想着,高中時候,除了周然,你們有誰正眼看過我?如今一個一個假裝和我熟得跟柿子似的。

不屑。還是顧自尋找周然的身影。

按理說,他今天應該光鮮亮麗,比我以前每一次看到的都要更加精神。因為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還有什麽別的場合比這更需要整潔明媚?

終于,在衆人的歡呼聲中,周然和伴郎一起走進大廳,是需要等待新娘的吧!周然面帶微笑,踩着音樂的步伐,踏上紅毯,向着在座的每一個人鞠一個躬,說着感謝,雙眼也像是探測器一樣,四處搜索着什麽。忽然四只眼睛在不遠的空中交彙,兩個人同時僵住,醞釀已久的祝福話語堵在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象征性地點點頭而已。

當《新娘來了》奏響的時候,心中懸着的心撲通落地了,剛剛還有一點點周然其實在開玩笑的奢望應景破滅,一切,都在潛移默化地改變,不易察覺。所有人都站起來為這對郎才女貌的新人喝彩,道喜。婚禮請來了一個不怎麽知名的主持人來主持,叽裏呱啦地說一大堆,我悄悄坐下來,拿起面前的酒,一口氣喝下去。

身邊的同學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我這種舉動太讓人乍舌,一個男人,因為另一個男人結婚而爛醉如泥,說不出道不出,更容易讓人覺得是無理取鬧,我就在這種尴尬裏面和周然走過七年。相比來講,分開這五年,我是輕松的,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地擔心有一天被誰發現然後嫌棄。

不知不覺,周然帶着新娘挨桌敬酒,明明人很多,卻不久就到我這裏,周然沒有說話,先是喝幹一杯,讓新娘又倒滿,說:“安佶,謝謝你能來。”說完又幹掉,新娘再滿一杯,周然繼續說:“這杯酒,送你,你結婚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猛地又喝光。我像個木頭一樣僵在那裏,沒有喝掉手中的酒便坐下。似乎有人嗔怪我的無禮,周然已經走過去敬別人酒,我便一個人坐在這裏自斟自飲。

每個人都回到自己的世界,自己夾菜往自己的嘴裏送。每個人都要維持自己的身體機能,為自己而活。

周然也是一樣,其實我也一樣。就像剛剛,我已經能夠坦然面對周然,面對他在我面前做任何事。畢竟兩個人已經分開有五年之久,畢竟習不習慣也已經慢慢習慣了,來之前我還在擔心我是不是還沒有放下,是不是執念太深,以至于不能夠安之若素,不過看來,我也沒那麽偏執。可能是周然那個時候對我說的話讓我意識到了什麽叫身不由己也要繼續,什麽叫成長。周然說的成長,不是學會做自己喜歡的事了,而是懂得哪些東西是應該做的,并且用心把它做好。

看來我是成長了,而且成長得很得意。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周然和新娘還有主持人玩得不亦樂乎,從心底湧出一抹微笑,是的,如今的我,對于周然來講,只是一個曾經擁有過的人而已,在他的人生當中,我早已不是主角,可能他還愛我,但是他有了家庭,有了責任,有需要去經營,有需要去照顧的日子。他還需要去完成自己的理想,成家和立業,缺一不可。可能他不愛面前這個女人,但他知道,未來的路需要他倆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地走。再後來,他們還會有孩子,他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懵懵懂懂地成長,在周然和面前這個女子的照顧之下,而周然,便要為了這個孩子,四處奔波,就像當初,他肯為我奔波一樣,同樣的心甘情願,甘之如饴。

酒席還沒有結束的時候,我借去洗手間直接離開,不是不忍看周然和新娘濃情蜜意,實在找不到繼續呆下去的藉口。若真的幸福,不需要別人祝福。

事後周然責怪我先走,他說還有很多東西我沒吃到,很多東西我沒有看到,還有很多話想對我說,我都沒有聽到。我說:“在我們的感情面前,你先走了,我用五年的時間接受。你的婚禮我先走了,是想讓你知道,我們終于可以兩不相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