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援助之手(二)
早上,又聽到周然在講電話,“你又不認識他們,你回來也沒有什麽用啊!再者說了,他們都住在這裏,你回來不是也不方便嗎?……不用,他們不會挑你毛病的,……不會的,你有這份心就好……你回來幹什麽啊……說了不用……”
周然看到我在聽,匆匆挂斷電話,從衛生間走出來,想說什麽,但又咽回去。
“張靜吧!怎麽了,她介意我們住在這裏?要是那樣的話,我們還是馬上就搬走吧!”
“不,不用,相信我,我一定能夠搞得定。”
媽媽聽見我們倆在衛生間談話,就過來叫我們吃飯:“快去吃飯吧,一會菜都涼了。你們怎麽了,吵架了?”
“沒有,媽,我們怎麽可能吵架?走,我們去吃飯吧!”周然推着媽媽走去客廳。
我還停在衛生間門口,如果張靜真的回來了,我要以一個什麽樣的身份面對?周然的好朋友?那麽怎麽突然就沖出來一個感情這樣好的朋友?算了,如果她真的回來了再說吧!
媽媽又去醫院了,我在周然家裏看電視劇,他家的電視機非常好,可以看到很多收費節目。應該是因為張靜也非常喜歡看電視劇吧,周然故意買了一個這麽适合看電視劇的電視機,應該是很愛張靜的吧!不讓她回來可能也是因為不想讓她操心吧!非常羨慕此時此刻的張靜,有一個這麽完美的人寵着。
廣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指甲有些長了,打電話給周然問指甲鉗在哪,他說在電視櫃下面的一個抽屜裏。我挨個找,指甲鉗沒找到卻發現一包已經開封的,還剩很多的香煙。看來,周然離開我以後,竟然學着吸煙了,怪不得婚禮上聽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周然都開始吸煙了,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麽事是不會發生的?我把玩一陣,輕輕放回去,長嘆一口氣。回去繼續看電視劇。
中午炖蘑菇湯給媽媽和姥爺,舅舅和哥哥因為媽媽在覺得放心就離開去商場購物。媽媽說湯很鮮,姥爺也很配和地喝下去很多。
姥爺躺在床上,因為無聊已經睡去。
媽媽看見姥爺已經睡熟,溫聲細語地問我:“孩子,你和我說實話,周然你倆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我很吃驚,為什麽媽媽會突然問我這個,可能還是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兒了吧!
“我和周然關系很好啊現在。”
“不用騙我了,你一個眼神我就全都知道了,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做了什麽讓周然生氣的事。”
看着媽媽篤定的眼神,我知道瞞不住了。“是的,我和周然吵架了,五年沒有來往,如今是因為聽說你要來,他才和我聯系,而我也并不住在他家,他已經結婚了,新娘很漂亮。”
“你倆吵架是誰的錯?”
“當然是我的錯,我因為,因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無聊,就背着他,找了一個新的朋友一起合租,不見他,躲着他躲了五年。”
媽媽聽過,氣的站起來,但又害怕驚擾到姥爺的休息,不情願地坐下來,“你,你怎麽可以,周然對你那麽好,你怎麽可以恩将仇報。”
我在媽媽面前僞裝成一個犯罪嫌疑人,那種裝出來的罪惡感一點都不真實。我含糊其辭,編造着不知道真不真實的謊言,為了周然欺騙媽媽。
突然有敲門聲傳來,我去開門,門外站着一個有些陌生的女人,想了很久才回憶起原來是張靜,在婚禮上面看過的。請她進來。
她微笑的樣子很熟悉,但又說不上來哪裏熟悉。她手裏提着一個很大的果籃,早就聽說過,張靜出身名門,果然送的果籃也是不小的一個。
非常有禮貌地問候,讓人看了就覺得是個端莊賢惠,知書達禮的人。可是忽然想到周然和她通電話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不回來嗎?難道周然後來同意了?沒有打電話問周然,再怎麽說,張靜都是周然的妻子,都是那座別墅的女主人,她回不回來,都情有可原。和媽媽聊一會,張靜就離開了,說是要回家收拾一下東西。把晚飯也一并做了。媽媽歉疚地說着謝謝。
“小佶啊,你別看張靜外邊看着很高貴,其實眉宇間可以看出,周然并不是很愛她。一個女人,如果被一個男人深深地愛着,就不會出現愁容,甚至,連皺紋都會很細。可是你看張靜,明顯一副得不到愛的樣子。周然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周然和她結婚是不是被逼無奈的?”
“我怎麽知道!媽,那是別人家的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你管周然愛不愛她呢,至少他們倆現在生活在一起,還沒有離婚,那就是一對,至少在別人眼裏還是甜蜜的一對。”
嘴上這麽說,可心裏不免犯嘀咕,難道真的如媽媽所說,周然并不喜歡張靜,和她結婚也只是一個由頭,還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怎麽可能,周然那個執着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為了什麽事把自己的婚姻都搭上。想想覺得不實際,便不了了之。
晚上,周然回家的時候看到張靜已經回來了,露出埋怨的眼神:“不是說不用你回來嗎?怎麽還是回來了。”聲音很小心,我卻聽到了。周然發現我的存在之後變沒有繼續責備張靜。
晚上,我用眼鏡盒頂住挨着周然卧室的那面牆,希望又拒絕聽到那種聲音。猥瑣很久,什麽聲音也沒有聽到。可能是礙于這麽多人都在這,他們害羞吧。
翌日,早飯竟然是張靜在準備,周然悠閑地坐在客廳和媽媽拉家常,我責備他:“你真的忍心讓張靜一個人在廚房和油煙做伴?”
“她一個人能夠做好的。不用擔心。”
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去廚房給張靜打下手。她做的每一道菜,都是最和周然的口,很羨慕她對周然竟然這樣用心。想必周然被她這樣照顧着,想不愛她也很難吧。為她感覺幸福,更為周然可以找到一個這樣賢惠的妻子而覺得慶幸,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可能找到一個如此在乎自己的人的。裝盤的時候,張靜突然問我:“既然你和周然這麽熟悉,你知不知道他的情事,就是你知不知道在和我結婚之前,周然喜歡的是誰?”
很詫異為什麽張靜會問這些,“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還是去問周然自己吧。”
張靜很失望地看着我,卻什麽話也不說了。
至此,我忽然意識到什麽,好像冥冥之中,過去曾經擁有過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少過,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缺少了形式上的東西。
僅此而已。
張靜問我要不要去商場逛一逛,我不喜歡紛雜的地方,就謝絕。張靜離開之後,我一個人無聊,就把周然家每個房間都看一看,周然的卧室我是一直在避開的,因為我知道那裏會有周然和張靜美好的回憶,而之于旁人來講,怎麽美好都是惡心。可是這次好奇心實在是太重了,驅使着我扭動卧室的門把手。
裏面的味道是香的,淡淡的綠茶香,不是香水,就是簡簡單單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我喜歡的味道,沒有我的日子,周然因為我而養成的習慣沒有改變,心中微微有一絲感動。
還是有改變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周然竟然開始喜歡字畫,躺在床上正對着一個橫幅,上面用非常飄逸的字體寫着:風花雪月追流年,心如止水憶周安。可能這是對于周然來講,最有文采的一句話了。我很感激周然可以把這個挂在卧室,只是這麽簡單明了的一句話,張靜看不出來嗎?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讓張靜妥協?或許對于張靜來講,根本都沒有往我身上想過,那個安也可能不是我呢!
沒有問周然,我覺得這都是些不痛不癢的事,問多了會讓周然以為我還是想要回到以前,那豈不是太不矜持。
中午的時候,我去醫院,媽媽告訴我說姥爺可以出院了,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家。我說好不容易來到C城,還是多待幾天,我帶着四處逛逛。“哪有心情逛逛,醫生說需要回家繼續靜養,可能好也可能壞,凡事沒有一個定數,還是得看你姥爺的造化。”說完看着姥爺,嘆口氣。
沒有提前和周然打招呼,回到家和張靜一起收拾東西,中途,周然卻急匆匆趕回來,帶着一臉微怒的表情看着我,什麽話也不說。攔着媽媽不讓走。媽媽說:“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你若是想我,來家裏看我便是,這次已經逗留太久,家裏人這麽長時間看不見你姥爺心裏也不放心,等以後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噢!”
周然拗不過媽媽,只能不舍地看着媽媽收拾東西,時不時絕望地看看我。一雙眼明亮亮似乎蘊藏了太多想要說但是不能說的話。
周然很喜歡媽媽,照他的話講,媽媽的性格很對他的路,兩個人在一塊的時候總有說不完的話題,甚至周然比我這個當兒子的更喜歡媽媽。當然只是玩笑話,之前,周然也是五年都沒有去看過我的媽媽,可能是害怕自己堅持不下去,看到媽媽就會想到我吧。
周然驅車帶着我們去車站,一路上,不管媽媽怎麽樣調動冷漠的氣氛,周然就是一副沉寂的臉,他換擋的時候,我輕輕把手蓋在他的手背,他轉過頭來看着我,微微一笑,換好檔,我也回以微笑,兩個人用眼神在交流,大概就是,別這樣,媽媽會擔心的。好的,我馬上就好。
這是兩個人歷經七年的時間摩擦出來的默契。任何第三個人都無法理解,這也是我還可以引以為傲的少數幾件事。
周然買來車票,我倆一起把他們送上車,不舍得看着車子慢慢駛出視野。突然起風了,夏末的天氣,已經有一點點涼,周然解下外衣遞給我,我婉拒,“早點回去吧,張靜一個人在家會着急的。”說完沒等周然回話,顧自坐上車,系好安全帶。
周然上車,發動車子,卻一動不動,我剛要問他怎麽不走,他說:“安佶,我們去兜兜風吧!”我又想拒絕,周然卻沒給我機會,“方向盤在我手裏,你得聽我的。”說完用力踩一下油門,車子加速到很快。我擔心地搖上車窗,車子開得飛快,我整個心髒都被提起來,可是看向周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一死,倘若可以和周然死在一起,是我的造化。這樣想着,卻突然不害怕了,迎合着周然的節奏,舒展自己的身體。
“大周,放首歌吧!”
“好啊,你想聽什麽?”
“monster!”
音樂的聲音,灌入耳朵,一瞬間忘記自己是坐在車裏,閉上眼睛感覺平移運動帶來的舒服感和音樂帶來的快感,隐隐約約竟然聽見周然跟着音樂在哼唱,一停一頓,一抑一揚很有味道,不禁感嘆周然竟然還有這方面的技能,我卻從來沒有機會聽他唱一首歌。
我關掉音樂,周然疑惑地看着我,“怎麽關了,不好聽嗎?”
“不是,你給我唱一首歌吧!你這麽會唱歌,以前的時候都沒有聽你唱過,覺得很遺憾,今天就滿足我這一個願望吧。”
沒有音樂,沒有節奏,周然清唱了一首王菲的《紅豆》,每一個字好像都是仔細斟酌過一樣,扣人心弦。深深被他因為吸煙而變得非常有磁性的聲音征服。閉着眼睛,慢慢沉浸在他的歌聲裏。
突然,周然不繼續唱了,車子也搖晃得厲害,我急忙睜開眼睛,視野很模糊,周然正拼盡全力控制住方向盤,我吓得開始呼喊,車子還是瘋了一樣四處亂竄,只聽見刺耳的剎車聲音,感覺到猛烈的撞擊感從前面傳來,一定是車頭撞到了什麽,然而車子并沒有因此停下來,方向盤也沒有消停下來,好像是一個勁的想要掙脫這個車子,完全控制不住。車子後面也撞到什麽,因為撞擊的力度比較大,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終于周然已經踩到底的剎車起作用了。車子終于老實地停下來,周然呼呼地喘着粗氣,額頭上全是汗,已經開始順着兩頰流下來。他慢慢地将頭放在方向盤上面,依然喘着粗氣。我面前的安全氣囊已經破裂,上面淡淡地有紅色的血跡,看來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周然突然意識到什麽一樣,雙手捧住我的頭,慢慢轉過來,愧疚地看着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裝B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試着微微笑,有點疼不過沒什麽大事,只是磕破一層皮,血跡也只是因為毛細血管破裂而已。周然解開他的和我的安全帶,緊緊地抱着我,想要說什麽,卻因為哽咽得嚴重什麽也沒有說出來。此時此刻,不在乎任何道德倫理,任憑周然這樣自私地抱着,我也沉醉在他的胸懷。兩個人就這樣抱了很久很久。
回去的路上,周然說車子抛錨的時候他和死神做一個約定,我問是什麽,他怎麽也不肯說。只說總有一天我會懂得。
車開得很慢,慢得想讓人睡覺,我便在音樂聲中熟熟睡去,哪怕剛剛經歷九死一生,我對周然的信賴仍只增不減。他是我的神,讓我有恃無恐。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周然的家,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讓周然送我回家。沒有啰嗦,正如媽媽說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何況來日方長,再次相聚的日子還有很多,只是想不想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