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飛來橫禍
欣婧難得找我一起逛街,不用說肯定是讓我給她提包,一定是高崇又不在。
逛過很多家衣店之後,我終于累得不行,坐在滾梯旁邊的長椅上氣喘籲籲。
“你還是得多鍛煉啊!”
“站着說話不腰疼!”
突然感覺不到左手在提着什麽,下意識地看看左手,明明有一個紙袋。很疑惑,松開手指,感覺左手無名指和小指麻得厲害,好像有千萬條蟲子在啃食一樣。欣婧看出我的異樣,問我怎麽了,“手指有點麻,可能一會就好了!”
我發現我太樂觀了,一直到欣婧家,我的手指都沒有恢複。開始擔心。
“去醫院,走,我陪你。”
給挂號的那個大夫建議我去神經內科。大夫問我最近有什麽不适,忽然想起偶爾會頭痛。大夫試很多種方法,手指麻木都沒有減輕。他安靜下來,深沉地說一句:“我建議你做一下腦CT……”
……
這個過程我是神經恍惚的,好多事都是欣婧在打理,我根本不敢相信大夫看着我的CT照片說的那些話:“很明顯,你的顱腔內,這裏,靠近中央前回的地方,有一小塊兒淤血。我建議你立刻動手術,因為已經出現并發症,如果治療不及時……”
大夫的聲音在我耳朵裏被什麽幹擾到零碎,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來到醫院,就沒有離開,稀裏糊塗就在這裏住下了,肥碩的病號服穿在身上像是學生時代的校服一樣不合身。
旁邊病床是一個大叔,聊天知道,他是骨髓癌,無藥可醫。不過看起來已經什麽都放下心,什麽都不打聽,也什麽都不發表态度,好像從此刻開始,他就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不管柴米油鹽,不問江湖世事。
我漸漸接受腦袋裏面有一塊淤血這個事實,醫生推斷大概是因為受到過什麽重創,猛然想起那次坐周然車的時候……
大夫說手術有風險,但是如果不手術的話,血塊兒可能會壓迫運動神經,就會出現……
照照鏡子,好像光頭時候的自己,也微微有一點英俊。
大夫已經在準備手術,媽媽在旁邊假裝堅強地安撫我。欣婧忙裏忙外地奔波。忽然門口出現一個人,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我叮囑過欣婧不告訴他。
“我和他說的,”媽媽氣鼓鼓地說,“明明說好相互照顧的,幹啥你生病了他不來照顧。”我握住媽媽的手,“可是畢竟他是很忙的人啊!好了,不要再埋怨周然了。”
周然走過來,一口責怪的語氣:“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知道我的腿都吓軟了。”
“我怕你擔心!”
“……以後有事一定要最先告訴我。”
大夫說打過麻藥之後怎樣都不會痛了,就這樣毫無知覺地被推進手術室,迷迷糊糊竟然睡着,再次醒來是因為疼痛,難以忍耐的疼痛。外面很黑,什麽都看不見,卻聽見大夫說:“等一下再做個檢查,手術很成功,如果沒什麽別的問題就可以出院了。”便又睡去。
再睜開眼睛,微微感受到光明,身邊沒有人,護士說媽媽在旁邊的家屬休息室。
大夫說:“手術肯定是有風險的,更何況是腦部手術。”
對呀,怎麽可能沒有風險呢,倘若知道,一只左眼和一只左手,我又會怎樣取舍?
沒有告訴任何人,一個人默默難過。
周然這些天忙裏忙外都在我身邊轉悠,可謂是仁至義盡。他說是應該的,因為都是因為他一時任性,才讓我遭這麽多罪。
欣婧給我挑選一頂非常适合我的假發,每天戴着它照鏡子的時候都會被自己弄笑,剛剛還是光頭,一下子就長出這麽多頭發,多滑稽。驟然看見的時候也吓一跳,适應好一陣才接受下來。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你光頭的樣子也挺英俊的。”
都會這麽說,每個人都是這樣。昧着自己的良心說一些取悅別人的話,然後自己也覺得自己做作。
周然讓媽媽放心地回去,把我接到他家,像祖宗一樣伺候我,什麽也不讓我幹,對我的關懷都讓張靜心生嫉妒。我也樂得讓他照顧,經歷過這樣一件事,我忽然想要靜下心來争取點什麽為自己。不去置意大家認為的倫理道德,因為本來也不是一個善良的人,現在更不想假裝善良了,或者說那是,懦弱。
我還住在好多年前的那個屋子,裏面的擺設一點沒有變,但是我現在不會特別在意裏面的布置,可能年紀越來越大之後,就沒有那麽愛較真了,因為知道較來較去,最後得到的也不過是洋洋灑灑地敷衍而已。
周然煮湯的手藝又上升一個層次,“感覺喝你的湯就是一種享受!”
周然樂開了花,“難得可以聽到你誇獎別人。”
“為什麽感覺你倆更像是一家人呢!”張靜在一旁或玩笑或真心地說。
因為左眼的原因,偶爾拿東西的時候會跑偏,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自嘲地說:“你的家我已經不适應了,看吧,手都不聽我的話。”
周然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
躺在床上,取下頭套,看着漸漸長出來的頭發,心中微微有動容,周然無疑還是愛着我的,可是為什麽當初那樣一聲不吭的離開,為什麽相逢之後又奪走我的一只眼睛!收好頭套,不再用了。
翌日清晨,飯桌上張靜說要出差一陣,大概需要四天才會回來。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之後,心中不免竊喜。
兩個人的相處,平淡,偶爾會有一些挑逗,恍惚讓我覺得我們沒有分開,我還是這個房子的一個主人。
張靜離開的第二晚,我買來一瓶陳釀,和周然兩人在月下飲酒,說着這五年的辛酸艱難,講到傷心之處,兩個人竟然泣涕漣漣。趁着自己殘存的一絲絲理智,猛地喝好幾口陳醋,借着醋的酸勁兒,頭腦微微有些清醒。回去繼續和周然喝。慢慢的,他已經不勝酒力,舌頭在嘴裏打轉卻說不出話來。一桌狼藉顧不得收拾,把周然扶回房間,以前,也從沒有過此時這種感覺,這種無比想要得到他的沖動,一件一件脫去他的衣服……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色眯眯地看着我……周然的身體很熱……
第二天一早,因為喝得太多,鬧鐘響過也沒有起來,直到一聲劃破天際的尖叫——朦胧地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女人站在卧室外面,手裏面還提着她走的時候帶在身上的包。
“咣——”那個包竟然掉到地上。
周然赤裸着身子站起來,想要說什麽,回頭看看我之後,又放棄了。我安靜地躺在床上,心中平靜的像是一池水,毫無波瀾。
我就這樣看着,周然一點點走進張靜,張靜好像哭了,穿着可能是剛剛換的拖鞋跑出門外。周然跟出卧室,過一陣又失望的回來,應該是沒攔下吧。他在床邊坐一陣,好像在思考着什麽,然後一件一件穿上自己的衣服,“你也穿上衣服吧!”
“要不我回去吧!在這裏……”
“不用!”周然聲音很大,“我能解決!”
那種口氣就好像我被他糟蹋了,他要為我負責一樣。
浴室,我在身上和後面塗很多沐浴露,我要把他留在我身上的身體裏的東西洗的幹幹淨淨,因為會覺得沒那麽美好,甚至還有一點,惡心。
周然開始寡言,我知道,這對于他來講可能是身敗名裂的開始,關鍵就是看張靜怎麽處理這件事。
周然打過幾遍張靜的電話,她都沒有接。還是關心她的吧,再怎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是陌生人一起生活這麽久也會有感情的。
我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不是太過分,但我那個時候真的就是這麽想的,就要這樣讓周然難做,讓他難以取舍,我要讓他嘗到被人嫌棄的那種感覺。對于他,說不上是恨,更談不上是愛,就是知道有這樣一個人,明明在一起,還要相互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