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設計

沈慕安:“什麽叫進展?”

“咳,沒什麽沒什麽……”

總不能告訴陛下,牽手是小情侶的标志之一吧。

“對了,”沈慕安将弓箭交給了霍文堂,“禮部準備的宮宴将近,到時候南涼、西秦,還有胡夏的使者都會前來,你與朕也必須出面。如若能在這之前恢複自然再好不過,如若不能,你可不要出什麽差錯。”

這點小事對于蘇墨秋來說不是難題,不過相較于這些,眼下蘇墨秋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此次三國使團前來,除了和想和我大魏結為盟友、互通貿易之外,只怕還希望同陛下成為秦晉之好,”蘇墨秋道,“不知陛下對于此事作何打算?”

沈慕安沉吟片刻,才道:“朕暫無娶親之念。”

話一出口,蘇墨秋瞬間了然,他笑道:“看來陛下懷着的是澄清玉宇、威服四海之志。”

沈慕安頓了少頃,只道:“少跟朕玩溜須拍馬這一套。”

蘇墨秋暗自一笑,看來他是說中了沈慕安的心思。

這一方面是蘇墨秋的确有些揣摩聖意的本事在身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提前看過了劇本,知道沈慕安後續年月裏征戰四方的舉措。

若非他英年早逝,大魏應該早就一統天下了吧?

想到沈慕安去世的那一年也只不過剛剛三十出頭,蘇墨秋還是有些惋惜的。

英年早逝這四個字,是青史間最大的遺憾。

轉頭間,蘇墨秋又看到了霍文堂,這人簡直跟個專業傳話的NPC一樣,要不是原著裏的确有這個角色,蘇墨秋都要以為他也是跟蘇硯一樣的人形系統了。

“陛下,”霍文堂道,“白鷺閣八處主事唐落雲求見。”

“唐落雲?他來做什麽?”

白鷺閣各個主事分別負責不同的事宜,譬如墨雪衣掌管的一處便是處理京都平城的事務,而八處則是專門掌管涉外事宜的地方。

一般每一任白鷺閣都統都會将一處的主事任命為副都統,按理說白鷺閣如今除了宣聞玉之外,就應該是墨雪衣說了算。可這位唐主事不知道怎麽回事,偏偏和墨雪衣不對付。

有人說這是宣聞玉的制衡手段,讓墨雪衣知道自己只是個副手,不可能真的掌握實權。也有人認為這只是單純的私人恩怨,墨雪衣為人太過清正廉明,而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言下之意墨雪衣在做人上有所欠缺,才會導致如今的局面。

蘇墨秋思忖片刻,還是讓唐落雲進來了。

“微臣唐落雲叩見皇上,”唐落雲道,“皇上,微臣此來,是為了刺殺一案。”

“說。”

“是,回皇上的話,其實兇器和李寒山的屍首具已找到,”唐落雲道,“故而微臣連夜調查了兇器來源,而後發現,此物居然是南涼軍中所用的刀劍。”

“但為了謹慎起見,微臣還是派人假扮成了護衛,潛入了南涼使團所在之地暗中調查,”唐落雲又道,“結果證明為微臣并未查錯。此物确系南涼之劍。”

“這麽說,”蘇墨秋道,“你是認為這件事是南涼人做的了?”

“目前看來,他們的嫌疑最大。”

蘇墨秋貌似贊成地點了點頭,又道:“那我問你幾個問題。”

“陛下請說。”

“李寒山從名字來看,應該是漢人,而不是鮮卑人,沒錯吧。”

“是。”

“既然南涼打算行刺,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地去找一個漢人?”蘇墨秋問。

“應該是為了掩人耳目,”唐落雲跪在地上巋然不動,沒有陛下的命令絕不敢起身或是搖晃,“因為若是鮮卑中人出手,這件事就太過明顯了。”

“那就奇怪了,”蘇墨秋雙手随意地背到身後,上前走了幾步,和唐落雲挨得很近,“既然他們有意遮掩,為什麽反而卻留下來了佩劍這一重要證據?”

“這……”唐落雲額角浮現了汗珠,“或許是……百密一疏。”

蘇墨秋彎下腰,和唐落雲對視,後者很快低下頭,恭敬地回避了來自天子的目光。蘇墨秋輕聲一笑,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還有一件事,暗殺本該是四處負責調查的範圍,你為什麽如此積極?”

“……陛下!”唐落雲慌忙一拜到底,不敢擡頭,“陛下明察,微臣絕無二心。只是……”

“只是什麽?”

“微臣、微臣不敢說……”

“不敢說,還是不願說?”蘇墨秋道,“怎麽,白鷺閣有人想要害你?”

唐落雲咬了咬牙,終于硬着頭皮道:“回、回陛下……是因為、是因為微臣和墨大人有所龃龉……”

“陛下,搜出來的那把佩劍,原本是要如實彙報的,可墨大人他、墨大人他不知為何,選擇了私自隐匿,微臣覺得此舉可疑,所以、所以和他起了争執,”唐落雲道,“微臣認為,應該立刻調查南涼使團,可墨大人卻說什麽也不同意。于是、于是微臣就……”

“于是你就想當然地以為這是墨雪衣在有意包庇南涼,”方才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慕安驟然開了口,“所以你才想着抓住這次機會,向陛下邀功,圖謀取而代之。”

這話說得太重,幾乎是在誅心,唐落雲慌忙道:“陛下……陛下,微臣是一時糊塗,微臣絕無此心、絕無此心啊!”

“你知道你錯在哪裏嗎?”蘇墨秋直起了身子,“南涼使團,幾乎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是刺殺的主謀。西秦尚有可能,可南涼在諸國之中并不占上風,此時此刻,是急需外援的時候。刺殺和結盟之間,哪個更有利,他們不會不清楚。”

唐落雲連連磕頭:“微臣知錯、微臣知錯……”

沈慕安擡了擡下颌,示意蘇墨秋,後者才道:“行了,與其跪在這裏認錯,還是接着回去調查吧。”

霍文堂帶走了戰戰兢兢的唐落雲,沈慕安搖頭道:“素來能人輩出的白鷺閣也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蘇墨秋在心裏默默地說,也許這不是淪落,而是那裏頭本來就是一池污穢,只不過如今顯露出來了冰山一角。

“但他肯來,至少對皇上應該确實是忠心耿耿。”蘇墨秋道。

“朕不需要這些缺心眼的忠臣。”

“那……”蘇墨秋眉眼一彎,“陛下需要微臣這種嗎?”

“你又跟朕賣乖,朕說了不吃這一套,”話雖如此,沈慕安的唇邊卻還是掠過了一絲笑意,“溜須拍馬、曲意逢迎的本事,你蘇墨秋還差了點意思。”

蘇墨秋笑着應承,随後道:“不過陛下,微臣覺得能在白鷺閣混到一官半職的人,絕不會太過單純。那把劍必然是有人陷害沒錯,手段如此明顯,唐落雲不會看不出來。”

“你是說,他想故意引導朕以為這是南涼所為?”

“不僅如此,”蘇墨秋道,“此案由白鷺閣全權負責,可兇器怎麽半路上被人掉了包?”

沈慕安猛然轉身:“你想說白鷺閣內已然有了叛徒?”

——————

“進來吧。”

“是。”

得到了宣聞玉的首肯,墨雪衣這才謹慎地推門而入,道:“拜見都統大人。”

宣聞玉坐在輪椅上,背對這墨雪衣,道:“這幾年來我因為腿傷,一直很少到白鷺閣主持事務。你做得不錯。”

“……謝、謝大人……”墨雪衣大概是很少聽到旁人真心實意的贊美,故而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說看,”宣聞玉雙手平和地交疊于身前,聲音和他的容貌一樣溫潤如玉,“你找我是為了什麽?一般的事務,你不必特意尋我。”

“是,”墨雪衣道,“行刺陛下的兇器已經查到,但我懷疑有人暗中調換,用以陷害南涼,挑唆兩國之間的關系。并且此事是閣中之人所為,白鷺閣中……有人結交外人。”

而這是白鷺閣的大忌。

“此事我暫時按了下來,沒有讓人發現異常,”墨雪衣又道,“我想這樣才便于将這些人連根拔起。”

“你怎麽想,就怎麽去做,”宣聞玉道,“去吧。”

墨雪衣明白宣聞玉是在考驗自己的能力,于是拜道:“是,我明白。”

他原本已經走了幾步,卻最終還是回頭輕聲囑咐道:“大人還需多多保重身子。”

——————

“雖然這件事是有意陷害,”蘇墨秋道,“可要是做出一把一模一樣的劍出來,也不是一件易事。若不是有人潛入偷盜,就是南涼那裏也有叛徒。”

沈慕安坐在亭上吹着春風,他阖眸道:“南涼如今的帝王名喚源敘深,他和皇後之間感情甚篤,因此多年來未曾納妾,膝下長子名源司繁,雖然只有十六七歲,如今卻也在使團之中。”

蘇墨秋瞥了沈慕安一眼,心想陛下您眼下不也就十七八歲?怎麽還說別人“只有十六七歲”?

“雖然南涼暫時還沒有冊立太子,但應該是他源司繁,不會有什麽差錯,”沈慕安睜開了眼睛,用指節輕輕敲了敲光滑的玉質桌板,“南涼之人得罪了未來太子,能有什麽好下場。”

“這也不難,”蘇墨秋道,“陛下不妨以禮部的名義,準備一場宴席,而後微臣代您前往一探真假。”

沈慕安把目光移給了蘇墨秋:“你怎麽确定一試就能試出真假虛實?”

蘇墨秋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自然是因為,還有別的安排。陛下若是真的想知道,不妨随微臣一同前去。”

傍晚時分,南涼使團住處。

“啓禀殿下,”下屬道,“北魏皇帝的車駕馬上就要到了。”

“知道了。”源司繁放下了手中的儒家典籍,立即起身準備迎接。

他身後的蘇承宣依舊在源司繁旁邊喋喋不休地吹捧:“我早就聽說南涼殿下生得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源司繁旋即笑了笑,命人将準備好的禮品送到了蘇承宣手裏。

“……給、給我的?”蘇承宣有點受寵若驚,“這、這太貴重了,不合适吧……”

“蘇大人喜歡便好,這幾日多虧了蘇大人來來回回幫忙,這也是一份心意,”源司繁笑道,“再說了,蘇大人趕來赴宴,空手而歸怎麽合适呢?”

“嘿嘿……我……”蘇承宣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我就收下了。”

源司繁整理好了衣衫,便帶着一衆随從官員于府門外等候,見到車馬停歇,以漢人禮節躬身拜道:“南涼使臣源司繁,見過陛下、蘇相。”

蘇墨秋陪着沈慕安下車之時,驚訝于源司繁身為鮮卑人,漢語竟然說得如此之好,一點口音都沒有。

然而這三位是高高興興了,立于門後的蘇承宣可是一點兒都笑不出來,他哪裏想得到會在這裏碰見皇帝和自家二哥。聯想起之前“蘇墨秋”對自己的訓斥,蘇承宣整個人險些跟着一顫,立馬心虛地把源司繁送他的禮物藏到了背後。

“陛下……二哥,你們、你們也來了啊。”

“那當然,”沈慕安道,“俗話怎麽說的來着,不是冤家不聚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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