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阮月見岑錦星僵住了,疑惑地說:“怎麽了嗎?”

幾乎是下意識的,岑錦星轉身,擡手,捂住阮月眼睛,一氣呵成。

“姐姐,你不要看我,太丢臉了。”她聲音裏都染上了哭腔。

岑錦星的手不算大,十指骨節分明修長纖細,帶着溫熱的觸感,又軟又滑。

阮月握住她的手時頓了片刻,才從自己眼前拿開,不明所以地問:“什麽太丢臉了?”

岑錦星指着自己身上稍顯幼稚的睡衣,欲哭無淚,“這個。”

阮月忍着笑,動作極盡溫柔地撫過她挂着一滴水珠的眼角,安撫道:“很可愛,不丢臉。”

“都怪你都怪你。”岑錦星突然耍起了小脾氣,癟了癟嘴控訴道。

見她跟自己撒嬌,阮月眼底的笑意更濃,好聲好氣地哄:“好好好,都怪姐姐,害小星穿成這樣就出來了,不過我們小星這麽漂亮,穿什麽都很好看。”

‘我們小星’四個字,頃刻間讓岑錦星順了毛,收回了張牙舞爪的小肉墊。

她輕咬着下唇,別扭得甕聲道:“也不完全是姐姐的錯,我不怪你了。”

阮月的心仿佛都要化了,沒忍住揉了揉她的發頂,“小星真好。”

“我們可以選吃什麽了嗎?姐姐有點餓了。”她露出柔軟的神情,輕言細語地詢問道。

後知後覺的羞赧讓岑錦星垂下眼臉,低聲答應:“嗯……好……”

“看看想吃什麽。”

阮月端着老板娘給的鐵盤,率先從冰櫃裏拿出一手扇骨,又從下面一層拿了兩紮牛肉串。

而岑錦星則是挑了不少素食,一股腦放在盤子裏。

阮月悄無聲息地笑了,把選好的東西交給老板娘,“少放點辣椒,打包,謝謝。”

等待的時間,兩人就坐在店外的長凳上,岑錦星擡頭望着月亮,阮月則垂首擺弄着手機。

她在給再往前走不遠的那家高級私人餐廳發消息,表示自己臨時有事不去了,他們可以下班了。

那邊很快回複:

好的阮女士,祝您七夕節快樂。

收起手機,阮月用餘光注視着身畔神情放松的人兒,目光裏透着幾不可覺的寵溺與無奈。

所以年年到底察覺到了她的心意麽?

時隔多年,阮月再次體會到了期待與惶恐的滋味。

希望她知道,又害怕被拒絕。

原來在感情裏,不管是誰都有可能變成膽小鬼。

“兩位,你們的東西好了。”老板娘站在門口喊道。

“來了。”

阮月起身去掃碼付款,岑錦星就跟在後面,無意瞄見屏幕後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發誓不是故意要窺探阮月的隐私,不過是視線下意識就往眼前更亮的地方看去而已。

上次也是這樣,怪她視力太好,不僅看見自己的頭像是阮月的唯一置頂,還看見了餐廳的回複。

今天是七夕?

她這幾天忙着準備公演,壓根就沒心思去關注日期,更不清楚這種按陰歷算的節日了。

岑錦星的心跳快得吓人,她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為不小心做了壞事心虛。

阮月大費周章特地帶她出來過節,其中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但顯然自己打亂了阮月的計劃。

說不清複雜的心情裏,是懊惱更多,還是別的更多。

只是回到車上,岑錦星仍有些恍惚。

她不敢去看阮月,埋頭專注地吃東西,卻破天荒得食不知味。

名貴的車廂內充斥着香料的味道,毫無疑問這車隔天就要送去4S店祛味,可阮月絲毫沒有介意,臉上反倒露出不曾有過的笑容。

“味道怎麽樣?喜歡嗎?”

岑錦星點點頭,發出含糊的聲音,瞧着吃得特別香,事實上她只是不想撒謊,也不敢說話,怕自己會露餡。

真相擺在面前時,比起開心,更多的居然是慌亂與無措。

她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

囫囵吞棗般地吃完東西,回去的路上岑錦星盯着不斷倒退的風景,心底滿是悵然。

兩人都沒有說話,借着音樂顯得車內不那麽安靜。

音響裏的曲子結束後,忽地跳轉成一首情歌。

“我和你的距離,一眼無法看清……”

“所有複雜情緒,莫名都因為你......”

嗯,莫名的很應景。

在紅燈亮起時播放到了高潮部分。

“每一次,再一次,你慢慢的靠近……”

“告訴我,都是心跳的證明……”

岑錦星思緒飄散,回憶起這段時間和阮月相處的點點滴滴。

初次見面時,阮月一句直男發言“你防曬沒有抹勻”,讓她當衆社死到想着要離這個行走的熱搜越遠越好。

後來阮月一次次照顧她,開導她,讓她學到了不少東西。

在她每一次說“乖”的時候;

在她明明已經釣上了魚卻給自己的時候;

在和她同床共枕的時候;

在被她牽住,或者靠得很近的時候……

有太多這樣的瞬間,她一一細數下來要花費不少時間,但這些時候都有一個共同點——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過了速。

阮月的溫柔,從來都是藏在不露聲色的細節裏。

并不刻意,卻處處撩人。

她想應該很少有人能抵擋阮月的魅力,而她是個俗人,本就是萬千大衆中的一個。

更是在這些偏愛與特別裏,越陷越深。

紅燈閃爍,在綠燈亮起的那一刻,岑錦星聽見自己很輕很輕的聲音。

“姐姐,七夕快樂。”

最終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讓她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阮月愣住了,大腦一陣空茫。

後車不斷按着喇叭,刺耳的笛鳴讓她稍微找回了點理智,勉強駛過路口,停在了最近的一個停車位上。

“……小星?”她的嗓音不再平靜也不再溫柔,微微顫抖着,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畢竟岑錦星的聲音那麽輕,輕得不能再輕。

原本岑錦星還特別緊張,可瞧見阮月的反應,忽而就笑了。

“我說。”她講得特別慢,幾乎一字一頓,“阮月,我也喜歡你。”

這是從認識至今,她一次叫阮月的名字。

鄭重且認真。

不是把她當作知心大姐姐,而是跨越了十歲的年齡差,令她心動和喜歡的人。

良久阮月都沒有任何反應,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

岑錦星重新緊張起來,尴尬又不知所措,指甲不停地扣着虎口。

她是……會錯意了嗎?

她突然感覺呼吸困難,整個肺部猶被火燒,帶來鑽心刺骨的疼。

眼前逐漸變的模糊,鼻間酸澀難耐,她深深埋下頭,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如今的狀況。

直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鼠尾草的味道緊緊環繞住了她。

“傻瓜,這種事怎麽能讓你來呢。”

阮月終于從不敢置信的巨大驚喜中抽身,瞧見面前的小家夥哭得都快喘不過氣,心疼又自責的感覺令她窒息。

“我喜歡你,岑錦星。”

在被你遺忘的時光裏,在你毫不知情的歲月中,愛了你已經很久很久。

久到她因為長年苦苦找尋到幾乎魔怔,連自己都快不記得了,那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

二十年前的春日,她如往常一樣按時去老師家裏上課。

只不過這次老師沒有在鋼琴前等她到來,而是撫着肚子躺在庭院的搖椅裏,帶着暖意的陽光傾灑在那張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秀顏上。

老師對她說,月月你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幫阿姨一起給ta取個名字好不好?

那時她尚且年幼,對這麽重要的事情有些無所适從,一個勁地搖頭。

她的父母和她的老師是世交,大概也是念及這個,所以最終老師決定道:

叫星年好不好?

沈星年,星月交輝,年深月久的星年。

這個名字賦予的意味,仿佛即将出生的孩子是為她來到世上一般。

老師說,月月,幫阿姨照顧星年好麽?

她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給你找了個小丈夫呀。

您怎麽知道一定是男生?

那就給你當媳婦。

當時她覺得老師不過是在和她開玩笑。

後來沈星年出生了,是個小妹妹。

老師把孩子放在她懷裏,哇哇大哭的小娃娃弄得她手足無措,只能求助地看向老師。

老師笑得開懷,說,你得自己學會照顧媳婦啊,怎麽能讓阿姨幫你。

莫名其妙的,她學會了抱孩子、換尿布和沖奶粉。

現在想想老師大概只是為了把這些活計甩出去,又因為丈夫常年不在家,于是就落到了她頭上。

再後來沈星年慢慢長大了,從在地上爬到學會走,從牙牙學語到開始會叫人。

沈星年叫老師,媽媽。

而在老師的唆使下叫她親愛的(sweetheart)。

她無語至極,怒斥老師惡趣味。

老師笑得開懷,似乎全然沒放在心上,因為直到那年出事,沈星年都一直是這麽叫她的。

後來的後來,她找到了岑錦星,告訴老師的時候,她設想過無數老師知道後的反應,卻沒想到老師說的第一句話是:

月月,你确定找到的是自己媳婦麽?

或許老師的玩笑裏,含着對她的信任,也真的有想過要将人交托給她。

又或許玩笑開得多了,在她心裏也成了真。

所以至始至終,她對沈星年都抱有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