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書房裏,仍在忙着處理事務的年家主接到了屬下的通訊,開口道“說。”

“家主,剛才主宅出現了一條不屬于我們的信號波動,去向不明。”

年家主一瞬間變得凝重,年縱星的實驗室在一個多月前就被搗毀,可他卻剛剛才得到消息,此間的時間空白太讓人不安了,足以令他草木皆兵,聽到屬下的報告,年家主立刻沉聲問道“在什麽位置?”

“是從主宅的地下二層發出來的。”

地下二層?!那不是。。。

年家主的臉色更加陰沉“立刻叫人去排查!”

專用餐廳的門精致漂亮,年紹輝在前面走着,保镖看着男人一手提着刀,伸出另一只手推開那扇門,一瞬間濃重的血腥味充斥了保镖的鼻腔,他臉色有些凝重,沉穩有力的心跳猛地鼓動了幾次,邁開有些僵硬的腿,跟着年紹輝踏入了獨屬于他的血腥領域。

放眼望去專用餐廳裏不見一個人影,這并不稀奇,每次年紹輝要來專用餐廳的時候都會提前打招呼,今天年紹輝剛到餐廳享用過一次,或許是沒人料到他會再來,可令年紹輝奇怪的是餐廳裏飄着的味道,比平時要重上好幾倍。

年紹輝的表情剎那間變得鐵青,轉頭朝着後廚跑去,他不管不顧的沖進了後廚,三步并兩步的朝臺子上的女人,女人僵硬的臉整個表情都扭曲了,黯淡無光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才感覺到身邊的變化,眼珠僵硬的轉到了年紹輝的方向,死死地盯着他。

後廚裏的儀器還在有條不紊的工作,有頻率的發出滴滴的響聲,年紹輝見她還活着,心裏一塊大石頭終于放了下來,臉上浮現放松而溫和的笑意,開口似乎祥說些什麽,忽然見妹妹僵硬的嘴角朝兩邊咧起,本就扭曲的面容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這樣的表情也令人脊背發涼。

年紹輝猛的一怔,不自禁的後退兩步,腳下卻忽然一滑,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地面上的水跡浸濕了他的褲子,他将撐在地面上的濕漉漉的手擡到眼前,鮮血淋漓的掌心刺的人眼睛發疼。

年紹輝他眼眸一震,緩緩看向一旁,與趴在地上,驚恐表情已經凝固在臉上的屍體四目相對。

那是專門留在專用餐廳裏工作的仆人。

年紹輝瞪圓了眼睛,張開嘴剛要發出叫聲,嘴巴卻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死死捂住,他掙紮着雙腿亂蹬,粘稠的血泊被他的皮鞋劃出一道道的血痕,随後又緩緩彙集到一起,将痕跡掩蓋不見。

“少爺!”聽到聲音的保镖跑了進來,看見的卻是年紹的鮮血從脖頸的動脈噴濺,整個人抽搐着躺在血泊裏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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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清俊的臉早已被血噴的看不出原貌,五官浸在血中,年紹輝死死地掐着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大張着嘴露出血淋漓的牙齒,一開一合的似乎想要說什麽,被血液蔓延的眼白變得赤紅,卻仍然一瞬不瞬的盯着臺子。

然而現在這個角度,他已經看不見臺子上的人了。

保镖怒吼一聲,沖過去将年紹輝扶起來,伸手幫忙按住年紹輝脖子上不斷噴血的傷口,不讓更多的血流出來。

年紹輝失血過多,身體冰冷發軟,眼前一陣發黑,只能像個物件一樣被保镖強硬的拎起來,他眨了眨眼,想要讓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眼睛裏的鮮血順着他的眼角流了下來,卻沒能讓他的視野變得更清楚,他只能憑借自己的記憶,提起最後一口氣向臺子上的人伸出手。

然而他看不見的是,自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拼盡全力想要靠近的模樣落在臺子上的女人眼裏時,那雙暗淡的眼睛裏一瞬間充滿了嫌惡和憎恨。

“少爺!堅持住!!”保镖拖着滿身是血的年紹輝往外走,現在人還活着,要是搶救及時說不定還有救“來人!快來人!!救人啊!!!少爺要死了啊!!!!”

保镖抻着脖子向專用餐廳的門大聲呼喊着,然而那微微敞開的、黑洞洞的門縫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無人問津,沒有人會推開血腥的煉獄之門,也沒有人會回應來自地獄的呼救。

一瞬間,絕望籠罩了保镖,他感覺到剛剛還在微微抽搐的年紹輝漸漸的不動了,他滿心惶恐,不斷搖晃年紹輝的身體叫他,卻始終得不到反應。

年紹輝死了。

保镖僵在原地,心如擂鼓,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片刻,他被從後廚傳來的聲音拉回了神,緊握的拳頭骨骼被捏的卡卡作響,他死死地瞪着後廚的門,血泊不知什麽時候從門縫蔓延出來,或輕或重的撞擊聲還在繼續。

他全神貫注提高警惕,一步步朝着後廚走去,推開半掩着的門,看見的卻是躺在臺子上的女人正瘋狂的昂着脖子,用光禿禿的手掌拍打着臺面,她躺在上面太久了,肌肉也早已萎縮,為了做出這樣的動作,她将自己的肢體扭曲成詭異的形狀,一下又一下,拼盡全力弄出這些毫無意義的動靜。

保镖始終不明白她到底要幹什麽,直到那女人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他,一雙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保镖與她四目相對,片刻,他讀懂了女人的意思。

保镖彎腰撿起了血泊中年紹輝專門挑選的那把精致的刀,沉默的走到了臺子邊。

女人随着他的靠近,目光炙熱而瘋狂,過度突出的眼珠幾乎要從幹巴巴的眼眶裏脫落。

保镖鐵青着臉垂眼看她,他緩緩舉起刀,分毫不差的将刀插進女人幹枯的如同朽木的脖子。

女人身體一顫,胸腔抽搐從裂開的嘴裏發出科科兩聲氣音,兩秒後,所有的神态表情永遠的凝固在了這具傷痕累累、醜陋不堪的軀體上。

保镖的心在發顫,所有事情發生到現在甚至還不到半個小時,卻給他的精神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一聲輕笑。

保镖瞳孔一縮,猛地轉過身釋放自己的異能,無數土刺從天花板,牆壁和地面上刺出來,整個後廚遭了殃。

保镖怒吼道“是誰!!給老子出來!!出來——!!!”

“生氣了?”

充滿惡意的戲谑聲音響起,保镖摸不準對方的位置,騰燒的怒火已經讓他抛卻理智,發瘋一樣釋放自己的異能,從後廚到餐廳大廳,整個地下二層被他攪的一團糟,躺在地上的屍體被刺穿頂在半空中,一瞬間血肉橫飛。

直到那個聲音不再出現,保镖喘着粗氣稍稍冷靜下來,周圍一片狼藉,他有些恍惚的打量着周圍,擡起頭時,猛地傻住了。

年紹輝破碎的屍體擠壓在土塊之中,破碎的骨頭從皮膚裏刺了出來,顏色鮮豔的髒器挂在土刺的尖峰上,整個軀體幾乎已經看不出原樣了。

保镖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盡,直愣愣的盯着那具屍體,他腿一軟,膝蓋噗通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

一面又一面堅厚的土牆以保镖為中心,阻斷了所有退路,一圈又一圈的将其圍了起來。整個年家大宅開始顫動,趕來地下二層查看情況的異能者們還沒等摸到專用餐廳的門,就被破門而出的土塊沖了回來。

“媽的!怎麽了地震了?!!”還沒離開年家大宅的年縱星吓了一跳,大聲問道。

然而一時間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年宅亂了。

晚上8點16分,羅晴站在距離年家大宅不遠的高樓之頂,默默地注視着年家的情況,末日都市中的奢華宅邸,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看不出任何異常,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是這樣。

距她從年家出來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通訊器滴滴的響了起來,羅晴擡起手,按下了接通。

“羅姐,你沒事吧?”從之前羅晴在年家的通訊挂斷後就再也沒了動靜,于笙猶豫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聯絡她,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接通了。

羅晴眺望着沉靜于暗夜的年家大宅,微微眯起眼“任務結束了。”

“。。恭喜。”于笙懷着複雜的心情說。

羅晴聽着她那明顯低落的聲音,忽然問道“你不甘心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專門找一張假照片來騙你?”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于笙臉色陰郁,眼中卻浮現一絲濃重的無力感。

事實上正是因為那張照片,她才會陷入不知所措。

那張照片會是真的嗎?在漸漸消化了那一瞬間帶來的視覺沖擊之後,于笙也曾一度懷疑照片的真實性,可就像羅晴說的,在執行任務那麽重要的時刻,容不得出現一絲差錯,她又何必費盡心思去照一張假照片專門來騙自己?

可如果是真的,于笙卻更加難以接受。

她以為的年紹輝是不一樣的,更是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她一直覺得或許只有年紹輝那樣的人才會改變這個時代,甚至很多人也和她一樣這樣相信着,結果到頭來。。

期望落空,理想破滅。

如果她所認為的善只是虛僞的表面,那在這個時代,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善?

“是嗎。”

通訊器裏傳來羅晴的聲音,失神的于笙清醒過來,聽着對方淡淡的語氣,疲憊的她想象不出對方的臉上此時此刻會是怎樣的表情。

羅晴為什麽要給她看那張照片呢?于笙想,或許對方是想她認清年紹輝僞善的臉吧,抹殺一個惡人,在心裏總要比抹殺一個好人來的好過些。

羅姐。。是在在乎她的想法嗎?于笙心裏微動。

拂面而過的夜風中帶着些微末世中特有的腐爛味道,即便這裏是幾乎重現舊時代繁榮的安全區的最中心,也仍然無法擺脫末世的陰影。

羅晴擡手按了按腰側,撕裂的痛楚直傳她的大腦,然而她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擡起手,看着染了滿手的血,這是她在執行任務中肆意妄為的教訓。

“于笙,你記住。”羅晴垂眸盯着手上的血,平靜道“無能為力的人,最終只能淪為別人腳下的污泥。”

“羅姐。。”于笙的喉嚨似乎被什麽哽住,情緒一瞬間上湧,甚至有種想要傾訴的沖動,想将自己的不安和迷茫通通告訴羅晴。

如果是她的話,應該能夠理解吧?

于笙這樣想着,然而僅存的一絲理智卻不斷告誡她要冷靜,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湧動不定的情緒,說“我記住了。”

羅晴輕輕勾起嘴角,隐藏在帽檐陰影下的雙眸浮起玩味的笑意。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打磨你的爪牙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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