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脅迫做妾,這一環扣一環的,組成了一個大坑,其他人都得到了好處,就把她林若陽給坑了。
車子行到舅母家門口,林若陽辭了舅母留飯的邀請,匆匆回了家。
林舉人在友人的幫助下已經寫好了狀子。
這是父女倆昨日就商量好了的。吳家和李家可以告林家,林家自然也可以反過來告他們。
林舉人狀告吳家無故退親,與李家勾結,脅迫女兒為妾不成,又誣陷兒子打人。
這樣,兩方都既是原告又是被告,誰也別想沾光。
下午,林舉人就将狀子遞了上去。
第二天,承天府北路廳通判鄭大人派衙役來通知,下午開堂審案。
林重元雖然不喜歡讀書,但他人并不笨,在父親林舉人的“壓迫”式管教下,十六歲的時候勉勉強強考中了秀才。
雖說是倒數第幾名,但那也是秀才。
本來父子二人說好了的,只要林重元考中秀才,林舉人就不再強迫他讀書。但林舉人看兒子竟然考中了秀才,就幻想也許兒子是一塊可造之材,又讓他接着讀。這才引得林重元激烈反抗,跟着游俠兒跑了。
因為林重元是秀才,所以他在公堂上可以不跪,站着回話,并且也不用挨那幾棍殺威棒。
而吳家和李家,因為吳榮甫和李財安都被打斷了腿,無法出堂,就由吳榮炳和李財安的弟弟代替他們來了。這兩家雖然家人有當官的,也有舉人,但這兩個人偏偏沒有功名,都是白丁。
按說他們是要跪下回話的,但那位鄭老爺受好友所托,又收了不少銀子,就展示了自己“禮賢下士,平易近人”的品質,特許他們站着回話了。
這一次開堂,雖非公開審理,但雙方陣容都挺強大。
吳李兩家來了好幾個族中的男人、管事的,外加不少的小厮,足足有二十多人。
而林家,幫林父寫狀子的那位好友,還有林重元的朋友王仲卿都來了。林若陽還請了一些文會裏的舉子前來助陣。
本來這事跟他們沒什麽關系,不過林若陽說了,他們以後都是要為官做宰的,多看看這種訴訟案子,萬一考試考到這方面,寫出來的文章更能言之有物,以後做了官,也是經驗不是。
這些人一想有道理,跟着來了不少。
這樣一來,林家這邊的人加起來也有将近二十個。
雖說人數上比對方少兩個,但這邊幾乎清一色的都是舉人,這就顯得……有點兒欺負人了。
北路廳通判鄭大人有些頭大,本以為林家只有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多年不中的落魄舉人,他随便糊弄糊弄,将案子判了也就得了。
誰想到,竟然來了這麽多落魄舉子。
雖說落魄,但也都是舉人啊。文人多了,再被有心人一煽動,說不準就會出大事。鄭大人在心情複雜中,拍下了驚堂木。
吳李兩家先陳述,将自家人被打說得無比凄慘,還推出了兩個鼻青臉腫的小厮,以及另外兩個傷得輕一些的下人做證人,說是親眼看到了打人的就是林重元,還将林重元那天的穿着描述了一遍。
鄭通判叫書吏都記了下來,讓相關人等畫了押。接下來才輪到林家陳述。
林舉人将林吳兩家怎樣定的親,後來被逼退親,吳榮甫怎樣将手帕給了李財安,李財安逼自己女兒做妾,等自己兒子回來後,吳家又怎樣帶人上門,揚言要打斷兒子的兩條腿,打不過之後,又誣告,将兒子抓進了牢裏,一一說了出來。
林舉人在家練了一個晚上,說出來真是聞者落淚,聽者傷心。書院的那些舉子甚至喊着這樣的人該打!
鄭通判趕緊敲了驚堂木,喊了“肅靜”。又問林重元,那天晚上是不是見到了吳榮甫和李財安,想起妹妹受的委屈,一時氣不過打了人。
這種問話方式,完全就是誘供。不過林重元可不傻,只說自己當時确實很生氣,所以在王家見到吳李兩人後,理都沒理他們,就回客房喝悶酒去了。喝醉後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對此,王仲卿也替他做了證。
案子明顯不利于吳李兩家,吳榮炳還叫嚣着林重元和王仲卿胡說、串供,叫鄭通判趕緊判了他們。
衆舉子争鋒相對,說吳李兩家的證人都是自家的小厮和下人,根本就不可信。
鄭通判頭疼,這麽多舉子看着,他也不敢亂判,只好先退了堂,過幾日再重新開堂。
第一次過堂結束了。出了衙門後,林若陽在京城一個比較大的酒樓——鴻升樓,請這些舉子一起吃了一頓飯。這一次,他們算是出力不少。
林若陽還跟衆人保證,這一個多時辰的觀看審案,都算作是書院的實踐教書活動,後面她都會給結算束脩。
舉子們都很高興,覺得非常有成就感。既幫忙伸張了正義,又現場觀看了審案過程,并且還掙到了錢,吃到了美食。簡直是一舉多得。
也有細心的舉子提醒林若陽,那位鄭通判看起來對吳李兩家有所包庇,叫林若陽小心。林若陽點頭謝過了他。
林舉人喝了一點兒酒,回家後還高興地跟林若陽說道:“他們就找了幾個自家的下人做證,這證人根本就不算數,過兩天你哥哥應該就能回來了。”
林若陽卻沒有這麽樂觀,她提醒父親道:“要是他們找到新的證人呢?”
“不可能!你哥哥說了,他蒙了面,還穿了夜行衣。”林舉人梗着脖子說道。
林若陽感覺父親太天真了。
吳家和李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一次是他們輕敵了,以為有鄭通判在,就可以一手遮天,并沒有費心思準備什麽證據。下一次,他們肯定會找到新“證人”,不管是通過收買還是威脅。栽贓陷害是他們一慣的手段。那位鄭通判毫無疑問是他們的人,一直都在偏袒、包庇他們。哥哥還沒有定罪,鄭通判就将他抓到了牢裏。爹您也告了吳家和李家,怎麽鄭大人沒把他們抓到牢裏呢?”林若陽道。
聽了女兒的一番話,林舉人好似被當頭一棒敲醒了,急得在屋子裏團團轉。
“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林若陽也很發愁。
自己家告吳家和李家的那些事,都不是什麽大罪,只能在道德上博取同情。而在打人一事中,自己家這邊的證人王仲卿是哥哥的朋友,做為證人并不算有力。對方要是收買幾個人,一口咬定親眼見到了哥哥打人,以那位鄭通判的立場和為人,一定會判哥哥有罪的。
決不能讓哥哥因為她,被判坐牢、流放!
可是她實是沒有其他的法子了,該想的辦法她都想過了。林若陽愁得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甚至将哥哥武功那麽好,要不然越獄跑了這個法子都想過了。
當然,這個法子不到萬一是不能用的,哥哥以後總是要回家的,背着個逃犯的罪名,以後就只能浪跡江湖了。
第二天一早,林若陽無心打扮,只穿了一身家常的青竹色衣袍,随意洗了一把臉,頂着兩個黑眼圈兒到了書院,木着腦袋給學生們上了一堂算學課。下課後也不想回家,就失魂落魄地在書院裏随意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清泉亭。
前幾日的殘雪還沒有化盡。碧綠的竹葉上覆蓋着星星點點的白雪,小池子裏,殘荷頂着白雪做的帽子,随風搖曳,煞是好看。
林若陽卻是無心欣賞風景。
她沿着碎石鋪就的小徑,拾級而上。并沒有什麽目的,只是想聽聽清泉亭裏那潺潺的流水聲。
人倒黴的時候真是喝口涼水都會塞牙縫。
林若陽慢悠悠地走着,沒看到腳下有一塊活動了的鵝卵石。
寒冬的早晨,石頭小徑上都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霜,林若陽踩到了那顆活動的鵝卵石上,腳下猛然一滑。她急忙舞動着雙臂,想要努力平衡住自己的身體,但最後,她還是撲通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被磕破了,疼痛絲絲縷縷地傳來,膝蓋也一陣陣地刺痛。其實并沒有太痛,要是往常,林若陽肯定拍拍衣服上的土就站起來了,沒準兒還能自嘲地笑上一笑。可是今天,坐在冰涼的地上,她的眼淚似乎不受控制一般,從眼角滑了下來,順着臉頰滴在了冰涼的小徑上。
林若陽擡眼看了看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風吹過竹林的聲音。大概是昨天吃了酒,所以那些舉子都窩在屋裏睡懶覺吧,林若陽心想。
蕭瑟的冬天,一個人獨自坐在地上,冬日的涼風……所有這一切,引發了林若陽心中澎湃的情感。
自從自盡醒過來以後,壓抑在心中的難過、挫敗等等感覺,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而至。
林若陽坐在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