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是有些輕了。”
桓儀将折扇複又打開,指着陳文權道:“來,不如登兄來指教在下一二。”
金湜急忙擋在了陳文權面前,陪笑道:“桓先生,陳兄慕名而來,是想在咱們書院兼任教書一職,可巧遇到林先生熟睡,不忍打擾,所以多……多等了一會兒,都是誤會,誤會。”
金湜跟陳文權說過不少書院的事兒,陳文權知道這位桓儀桓探花不僅學問好,還有功夫在身,心中先自怯了。
再者,他也不想在林若陽面前出醜,只好硬着頭皮扯出了一絲笑:“是啊,誤會,誤會。”
又沖林若陽施了一禮:“在下只是想等姑娘醒來,并無意冒犯。我,我姓陳,名文權,是一名舉人,想在貴院兼差教書,不知可允否?”
林若陽聽見說是來應聘教書的,還是舉人,主要是她沒看到剛才陳文權那副登徒子的樣子,就客氣道:“實在對不住,我今日下午還有些事情,要不,您先跟我父親談一談?”
陳文權一聽,真是求之不得,他正想要見見林舉人呢,聽說他對女兒的親事很是憂心,自己這樣的人品、樣貌,一定能入岳父大人的眼。
他高興地點頭道:“好,好。林姑……林院長請自便。”
桓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金湜拉了陳文權,拱手道:“那,桓先生、林先生,我等先告辭了。”
等那兩人走遠了,桓儀才責怪道:“你穿成這樣,怎麽能獨自睡在這兒,睡在秋千架上?”
林若陽:……
她也沒想到會有人看見啊,平日裏,青山堂中午時分一個人都沒有。
不過,桓儀這是什麽語氣?怎麽跟她爹似的?教訓她跟教訓女兒似的。
不想與桓儀在這方面多做解釋,林若陽稍稍整了一下衣裳,道:“我們趕緊走吧。第一次見面,耽誤了可不好。”
甄玉娥,正經的是大家閨秀,出身書香門第,從小聰慧好學,喜好讀書。
年輕時嫁于戶部侍郎第二子,婚後三年不曾有孕,其丈夫欲納妾,恰逢她娘家出事,父兄皆遭貶谪,去往邊遠小縣,她憂心奔忙。丈夫嫌她嫁人了還想着娘家,她覺得丈夫是看她娘家敗落,趁機欺負她。夫妻倆因這事生了不少龃龉。
後來她丈夫納了一大堆妾,過了七八年,依然是一兒半女也無。再後來,她丈夫喝醉了酒,騎馬摔死了,夫家說她是喪門星,将她趕出了家門。
如今她已年近五十,獨自一人住在城西,靠嫁妝為生,偶爾也會到富人家做一陣子女先生,但都不長久。
她的住所在平民區,黑漆大門,兩進的小院子。守門的是一個老者,身後跟着一條大黑狗,一見林若陽和桓儀,就笑道:“是桓先生和林先生吧?我家夫人早就命老仆在此等候了,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禮數真周全,林若陽一下子就對這位甄玉娥産生了好感,看來今天是來對了。
二人跟着老者進了門,只見院子裏雖冷冷清清的,一顆花木也無,但打掃得卻很幹淨,一塵不染。
等進了二門,就見主人已經在院子裏擺好了茶水,靜坐等候了。
甄玉娥穿一身青布素衣,頭發已有些花白,圓臉龐,嘴角略有些耷拉,看得出來年輕時長得不錯。
雙方見禮,入座。
林若陽剛想說話,就被甄玉娥制止了:“聽說你經常穿男裝,今日倒是穿了女裝,嗯,很好。”
林若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什麽意思?不是談教書的事兒嗎?扯男裝女裝做什麽?還一副教訓人的語氣。
林若陽:“甄先生,我今日來是……”
甄玉娥一伸手,打斷了林若陽的話:“我知道,桓儀都與我說過了。”
林若陽松了口氣,這是答應了,只是看不慣她穿男裝,所以想要唠叨兩句?
管她呢,只要她答應去書院教書,唠叨兩句就唠叨兩句吧。林若陽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誰知她接下來的話,把她的肺得都要氣炸了。
甄玉娥說,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樣子,趕緊嫁人才是正經,開什麽書院。她還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她現在就非常非常後悔,就是當初讀書讀多了,讀傻了,才跟丈夫置氣,要是她早些給夫君納妾,說不定夫君早就有了孩子了,也不至于後來總是喝酒,落得個摔死的下場。
“你看我如今落得個什麽下場?孤苦伶仃一個人,這都是我以前造的孽啊!”甄玉娥滿臉愧疚地道,“我答應見你,就是想勸勸你,不要走了我的老路。女人最重要的是要嫁人生子啊。”
林若陽目瞪口呆,都快被她氣笑了:“你這是,被人洗腦洗傻了吧?!”
甄玉娥:“什麽洗腦?洗什麽腦?”
林若陽從齒底發出一聲冷笑:“早給你夫君納妾,他就有孩子了?你就是從他五歲時就給他納妾,他也不一定有孩子!他納了那麽多妾,總有再嫁的吧,這些人裏邊,就沒有一個人生養的?”
甄玉娥回想了一下,臉色突然變白,夫君死後,那些妾哪有守着的,都嫁了人,大多數都有了孩子。難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胡說,你胡說!”甄玉娥激動得猛然站了起來,将桌子上的茶杯都帶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趕緊給我走,走!”
看來是戳着她的痛處了,林若陽見她狀若瘋癫,站起身來道:“走吧。”
桓儀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将林若陽護在了身後,向甄玉娥抱了抱拳:“告辭。”
二人出了小巷子,上了馬車。林若陽胸中憋了一口氣,無處可出。她本來還覺得甄玉娥也是封建男權社會的受害者,她請她做教書先生,一是解決書院招女學生的問題,二來也算是幫她一下,誰知……
哎,真是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林若陽既生氣,又有些傷心,女人自己都看低自己,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又怎麽可能自立自強?
正想着,突然車子咯噔一聲,停住了。
林若陽掀開簾子,桓儀已經下了車,與車夫一起去看,卻是車軸出了問題。
車子是賃來的,車夫說一會兒就能修好,求他們等他一會兒。
桓儀見天氣尚早,就指了指旁邊的酒樓:“不如我們進去歇一會兒?”
林若陽:“也好。”
兩人進了酒樓,因不是飯點兒,并沒有多少人,桓儀要了一個雅間,點了幾個小菜,要了一壺茶。
菜上得很快,夥計還另送了一壺果子酒,說是酒樓剛開張第三天,每個雅間的客人都送。
桓儀見林若陽悶悶不樂,替她倒了一杯果子酒:“別生氣了。這酒沒多少勁兒,要不你喝一點兒?”
林若陽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桓儀:……
“你慢點兒。”說着,又給她倒了一杯。
林若陽這次慢慢抿了一口,好像是梅子酒,酸酸甜甜的。
“你說,嫁人有什麽好?像甄玉娥,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嫁了人淨受苦了,男人死了,還背個喪門星的鍋。”
說到嫁人,桓儀一下子想起了陳文權。他可是都聽到了,陳文權是媒人給林若陽介紹的親事。
“你,真的不打算嫁人嗎?”桓儀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果子酒。
林若陽道:“當然。我以前不就跟你說過嘛,這個書院,我會一直開下去的。”
“為什麽?”桓儀幽幽地開口,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怕她是因為心裏放不下吳榮甫。
“為什麽?還能為什麽?在這個世界,男人欺負女人,就因為女人要生孩子,女人力氣小。女人也為社會做了很多貢獻,種地、織布、紡線、做衣裳、做鞋,做飯、洗衣,伺候一家子老小,生兒育女,要是沒有女人,世界早完蛋了。可就因為女人軟弱可欺,男人就把她們做的事都抹殺了,說這些都是小事,都是女人應該做的,女人就要聽男人的,女人頭發長見識短。男人想納妾就納妾,女人多看男人一眼都不行。”
“所以,為什麽要嫁人,讓別人作踐?”林若陽被心中的一口氣憋着,不吐不快,一下子說了一大串,悶頭将手裏的酒全喝了下去。
她的神情無限落寞,雖然沒有哭,但桓儀似乎看到了她心中的悲痛。
桓儀的心也跟着一陣抽痛,酸酸的,似浸到了苦汁中一般。
看來,退親真的是将她傷得很深,以致于這樣的悲觀,不相信男人。
桓儀幫她倒了一杯熱茶,推到了她的面前:“林……阿陽,并非所有男人都這樣,比如,令尊就很好,從沒有納過妾。”
她爹是很好,別說納妾,母親過世後,都沒有再娶,林若陽黯然道:“可,這種男人到哪兒去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