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塵埃落定(下)

全封閉環境只傳得進一張紙幣,安思只知道宗隐沒有死,但在今晚之前,都不知傷情。

他做過一些夢,夢見各種各樣肢體殘缺的宗隐,但夢醒之後能吃能睡,作息規律,兩個月下來難得的長了一兩斤。

這時把那份越權得到的病例從手機裏删除——反正已經印在腦內——輕輕說,“活着就好。”

還活着就足夠好。

梁元看着他的神情動作,臉上漾起意味深長的笑,“真是個打不死的小強,拼命複健,預計愈後好得醫生都想不通。下周隔離審查結束出報告,身體素質沒問題。”

被另一個國家的間諜機構扣押過,沒人能确定他是真的逃回來,還是已經變節,變成雙面間諜,或是還适不适合繼續幹這行,回來自然面臨持久的審核期,審核忠誠度和身體以及心理素質。

梁元等了一會兒,不見安思接話,惋惜地抖抖煙灰,“這小子送到協和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你有沒有平安回來。你居然不托我對他手下留情,放放水。”

安思說,“我相信他。”

梁元愉快地搖頭,“忘了告訴你,我讓人告訴他你一直沒回來。——沒辦法,我性格惡劣,自己不被愛,就喜歡滿世界拆散有情人。你說他每天以為你死了,在這種壓力下,通不通得過心理評估?”

那一瞬間,安思動作停下,就像風突然靜住,空氣突然不流動。他看梁元一眼,克制刀刀見血的鋒利。

“我說過,我相信他。”

他語氣與往常沒有區別,梁元卻把煙頭一摁,呵呵笑起來,“你在放慢呼吸,安思,這TM是你開槍前的習慣,你剛才想殺我!”

安思不否認,一起開過槍殺過人,梁元确實清楚他想殺人是什麽樣。

他只是方才想到宗隐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以為他死了,會有多心痛。

安思一笑,“審到我頭上來,想殺你,不過分吧。”

這是在審宗隐,也在用宗隐的痛苦審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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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被說破,想了想,一臉公式化笑容,“誰叫我工作的一部分,就是懷疑和欺騙。”

懷疑宗隐的忠誠,懷疑宗隐和安思的私情是否會影響他作為特工的表現,懷疑這份私情是否會讓安思妨礙審查的公正……他不介意用欺騙或是其他方式來驗證這些懷疑是正确還是錯誤。

又過了幾天,官方放出某位高層落馬的消息。梁元就着新聞津津有味吃盒飯,這位早在一個月前被控制調查,上次吃個馄饨,他忙得胡茬都沒刮,就為搜集這位的黑料。

寧凝進來報告,就看見她們梁局一邊搓下巴一邊啧,“昨天還是組織上信賴的好同志,今天就要搞倒搞臭踏上一萬只鞋。平常那些罪狀不夠,居然還要我們再加班加點掘地三尺,什麽狗屁小事都挖出來湊罪大惡極。”

寧凝多看了看屏幕,皺眉說,“這……是安總……”

梁元揮手示意她別說出口。這就是不想安思把資料帶回來那一派的,不是正主,也算得上頭馬。看來那一派真要失勢了。

難怪老頭子把安思扔去封閉學習,原來在等一個好時機。

梁元笑呵呵地問寧凝,“這局勢,一天一變,看不懂吧?”

寧凝點點頭,梁元又笑得燦爛,“那是,這種平均六十歲以上準入的政治游戲,我們看了都一頭霧水,更何況你們。”

他從來沒和寧凝談過政治,這一次是破例。寧凝心中有數,這個月有風聲,她們梁局幹得不錯,要調離上海入京。她問,“您真的要走了?”

梁元笑,“不光我走,隔壁姓安的也沒法留了。他上次進京太紮眼。”

上面有人賞識他,也有人嫌他不識好歹,老頭子估計也覺得他吸引那麽多注意不是好事,有心讓他低調幾年,坐坐冷板凳,等局勢清楚再說。

上次吃馄饨,梁元問了句老頭子想讓你去哪?安思說,給了兩個明面上的選擇,不想再做情報就四品錦衣衛指揮佥事和鴻胪寺少卿二選一。

他們這一批歷史都學得不錯,尤其明史,稍一思索就知道借古喻今是什麽職位。梁元就想,老頭子對你還真舍得下本。從情報系統走出去改明路,選項都不錯;要是安思不棄暗投明,哪怕坐冷板凳也願意留下,老頭只怕看好他接班。

沒辦法,老頭子現在還活着,還搞情報的學生只剩三個。一個改投某局,一個早早去了北美站,矮子裏拔高子,只有安思。

一周後,小章磨磨蹭蹭敲安思的門。

“老板,我口袋裏又莫名其妙多東西了。”口袋裏是一張名片大小的黑色卡片,酒吧的宣傳卡,印着名字和地址。

安思正在整理辦公室,工作交接進行中,他要離開上海站了。小章看見桌上裝飾品收走,更是悵然,垂頭喪氣說,“她們局就不能害害別人,老往我身上放什麽東西呀。老板,是我警惕性低,我會主動交兩萬字檢讨的。”

宗隐的審查已經結束,梁元在此時遞給他一張酒吧卡片,當然不是約他喝酒。

安思收下卡片,小章很訝異地看着老板唇角上揚,露出一抹淺淡溫和的笑。

“這次交個五千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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