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程途中,恰好遇到了念念。小丫頭還不知道因為自己惹下了多大的亂子,昂首挺胸氣勢洶洶的攔住周羨淵去路:“大壞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惹我!”

周羨淵原本就火氣未消,看見念念跑出來搗亂,更是氣的肝疼。忍無可忍之下,終于擡腿踢了她一腳,口中怒罵:“滾一邊兒去!”

念念被踢得一個趔趄,險些坐到地上。顧君如心疼不已,一邊掙紮一邊大罵:“周羨淵你瘋了!!念念還是個孩子,你罵幾句也就罷了,怎麽敢對她動手!”

“她活該!”攏住顧君如的雙腿防止她再亂動,周羨淵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念念氣的眼圈通紅,正打算追上去再罵幾句,卻見周正踉踉跄跄的走過來。他那半邊衣服都被鮮血染透了,所經之處也滴落了一地的鮮血。念念吓了一跳,忙不疊的迎上前去:“周正,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周羨淵把你打成了這樣的?”

周正虛弱的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道:“念念姑娘,我沒事。你還是快回去找你娘吧,記得以後要乖一些,不要再任性胡鬧了。軍營是有法紀的地方,你這麽頑劣,早晚會惹出事來的。”周正傷口疼的厲害,也顧不得再寬慰念念了,捂着傷口便回了軍營。

卻說周羨淵一路将顧君如扛回了自己的帳篷,路上抓了個小兵,令他去郎中的帳篷裏取了些醫治蛇毒的傷藥,回到帳篷之後就将顧君如放在自己塌上,一只手擒住她的腳,親力親為幫她治傷。

周羨淵今日不分青紅皂白的出手傷人,着實很令顧君如失望。掙紮着從周羨淵手中将自己的腳搶回來,顧君如執拗的同他講理:“今日你傷了周正和念念,阿姐對你很是失望。阿淵吶,你這脾氣須得改改了。若不然,以後定會失了軍心的。”

“軍營裏的事我自有分寸。”周羨淵只說了這一句,随後抿唇不言。執着的将顧君如的腳拖過去,幾乎算是抱在懷裏,一點一點清理腳背上殘存的淤血和撕裂的皮肉。

雖然臉色依舊難看,但周羨淵的動作卻異常輕柔。他神情專注,兩根手指撚着棉紗,仿若蜻蜓點水般,一點一點擦拭着顧君如的傷口。看到這樣的周羨淵,責備的話語悉數哽在了心頭,顧君如突然産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顧君如突然覺得,她很難與周羨淵說通這件事。甚至于她很難理解,周羨淵為什麽會那麽對周正,為什麽會對念念有着那麽大的敵意。這幾年周羨淵的變化實在太大,方方面面都與從前判若兩人。以前在周府的時候,她尚且還能猜到幾分他的心思。如今到了軍營,周羨淵就如同後山那泊湖水,表面看着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她似乎永遠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周羨淵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将顧君如傷口處理妥當,霸道的将顧君如摁在自己塌上躺好,自己則轉身出了帳篷,再回來之後,手裏便多了一雙鞋襪。那是顧君如的東西,平時就在她帳篷中的木箱裏放着。周羨淵也不知怎麽掏到了,拿回之後體貼的給顧君如穿好,順帶着整理了一下顧君如的衣裙,一本正經的警告道:“以後不準再去後山,也不準再跟別的男人獨處,更不準讓別人看到你的身體!”

他的語氣霸道蠻橫,對顧君如的要求已然超出了他可以管控的範圍。顧君如卷了被子遮住半邊臉,聞着被子上冷淡的香味,腦袋一抽,鬼使神差問了一句:“為什麽?”

周羨淵眼睛裏有火花閃爍,一字一句鄭重的回答:“因為我不喜歡。”

四目相對,仿佛有電流劃過,顧君如心跳猛然加快,胸口上仿佛長了一只小鹿,砰砰不斷的撞擊着她的心髒。

藏在被子底下的手輕輕摁住心跳的地方,顧君如不敢看周羨淵,佯裝困倦的閉上了眼睛:“……知道了。”

周羨淵伸手撩起顧君如額前一縷碎發,輕輕別到她的耳朵後,語氣溫柔的仿佛二月春風:“好好休息,一會吃飯了我來叫你。”

氣氛是前所未有的暧昧,直至周羨淵離去,顧君如方才敢睜開眼睛,捂着胸口輕輕長出了一口氣。

夏日夜晚涼風習習,顧君如只在周羨淵的帳篷裏躺了一小會,直至腳上的疼痛逐漸緩解,這便一瘸一拐的出了帳篷。

她去廚房裏熬了點糙米粥,親手端着去找周正。雖然周羨淵明令禁止她與別的男人相處,顧君如卻還是違逆了他的意思。她覺得自己必須去看看周正,至少也要替周羨淵向他道個歉。

周正的帳篷在軍營的拐角,正是吃飯的時間,帳篷裏沒有別人,只有周正半卧在塌上。他身上的傷口已經經過了處置,半面身體露着,胳膊上纏着厚厚一圈白布。

顧君如進帳篷的時候,周正正吃力的伸手去拿地上的水壺。看見顧君如端着木碗走進來,周正吓得一哆嗦,抄起一旁的衣服就胡亂往身上罩。期間扯動了傷口,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這廂兵荒馬亂,卻是越弄越糟糕。顧君如手疾眼快,走過去一把扶起了周正。将糙米粥放在一旁,又幫他倒了一杯水。

周正不敢去接她手裏的水,也不敢擡頭看她,只用衣服遮住露在外面的身體,語氣中帶着幾分驚恐:“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顧娘子還是請回吧。免得校尉一會看見了,他又得發火了。”

聽他說的這麽直白,顧君如也覺得很是無奈。強行将水杯塞到周正手中,顧君如誠懇的道:“阿淵他不在這裏,你也不用這麽害怕。我過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多謝你今日出手相救,也很對不起讓你受了這一身的傷。阿淵出手傷你,确實是他的不對,我方才已經說過他了……”

周正搖了搖頭,将水杯抱在懷裏,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校尉他确實很在乎你。”

“什麽?”這話說的太過突然,顧君如一時沒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歪着頭有些疑惑。

“這軍營裏,成千上萬的人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活着……在這種地方,能有個念想很不容易。”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周正仰頭一口幹掉水杯裏的水,一臉壯烈的道:“今日就是被校尉打死,我也認了……只是有些話,屬下不得不跟娘子吐一句實言。”

“校尉他其實,喜歡你已經很久了。這些年他在軍營裏摸爬滾打,出出入入都是一個人……也不是沒有人給他說過親,但是都被他一口回絕了。雖然他嘴上沒說,但是我能看得出來,他心裏定然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而且應該是視若珍寶的那種喜歡。”

周正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喜歡,仿佛一道驚天炸雷響起,顧君如腦袋瓜子劈着疼,捂着腦門打斷了他的話:“慢着,等等!阿淵他即便是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也不可能是我。你、你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周正頓了頓,複又道:“原本屬下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直到看見了娘子你……你或許不知道,那日他遇見了你,心裏有多麽高興。就仿佛整個人都活過來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樣死氣沉沉的。就連我們将軍都說,周羨淵現在終于有點人氣了……”

“還有那日柳指揮使撒謊騙你說校尉落崖摔死的事,事後校尉好個生氣,直将柳指揮使打的鼻青臉腫的。他說以後都不準有人再傷害你了,誰敢傷你他就跟誰拼命,即便是柳英也不行。那時候我就确定了,他喜歡的一定就是你了。”

面對周正的陳述,顧君如顯得有些張皇失措。她用兩只手狠狠搓着臉頰,直将臉上的紅暈強行抹去,這才說道:“不、不會的,我是他嫂子……我是他阿姐,我還比他大了三歲呢,他不可能喜歡我的……周正你別亂說,這話傳出去會壞了周羨淵名聲的!”

周正垂眸望着自己的胳膊,聲音逐漸淡了下去:“校尉胸前貼身帶着一個豬頭的荷包,那東西就是你送給他的吧?這麽多年,他就連洗澡都未曾取下來過,多少次上戰場險些丢了性命,即便身上的铠甲被敵人大刀撕碎,那荷包卻從未離過身,甚至連一片污漬都沒染上過。”

“今日我所言句句屬實,你若實在不信,盡可以去問問校尉。你不妨聽聽他怎麽說……其實屬下覺得,娘子您心裏應該早就有了答案了罷。只不過你自己不相信罷了!”顧君如被戳穿了心思,卻突然就冷靜了下來。實則如周正所說,對于周羨淵的感情,她心裏已經隐隐有了些預感。特別是今日發生的事,讓她更加确定了心裏的這種預感。只不過事實太過荒謬,讓她不敢往深裏想罷了。

顧君如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不能想的事,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周正,這件事到此為止吧。我與周羨淵是叔嫂關系,這你是知道的。他不可能也不能喜歡我,而我,也是不會喜歡他的。這一輩子,我已經有了一個丈夫了,可他已經死了。所以以後這種事休要再提,也別讓阿淵知道我來找過你……”

顧君如心裏亂糟糟的仿佛一團,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胡亂叮囑完了周正,轉身就要往回走。可她轉身之後,就結結實實的愣住了。

不知什麽時候,周羨淵也跟來了周正的帳篷,如今就在顧君如的身後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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