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想讓一群曾經的武林高手乖乖屈服是不可能的,所以吳昔帶着一種師弟弟子想盡了一切辦法爬*牆。
院牆太高,搭了椅子往上,再夠不着就幹脆搭人梯,師門上下衆志成城齊翻牆,歷盡千辛萬苦終于看到牆外的天空時——當頭就挨了一棒。
小小的一次失敗打擊不了人民向往自由的心,一個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他們總不信衛寧有三只手。
三顆腦袋同時往上冒,往左看看,沒人,往右看看,也沒人,伸腿一蹿,越過牆頭往下一跳——
“砰!砰!砰!”
當場摔暈過去仨。
牆太高的下場是,衆志成城送上去幾個就摔傻幾個,後來機靈了懂得沒有輕功傍身得向繩子低頭,宅子裏沒有繩子,幹脆把被面撕了挽成繩結,天兒冷倒是冷,只要能出去立馬就能鑽回自己的被窩,哪裏還在乎這些髒不拉幾的破被面。
一片撕啦聲過後,整棟宅子就沒剩幾床好被面,棉花到處飛,繩結到處飛,所有人腦袋上沾着棉絮眼神晶晶亮地再次來到了牆邊。
後山的這座宅院三面靠懸崖,只有這邊能出去,他們不怕衛寧從外面守着,哪怕是那個人也是要吃飯睡覺的,但凡讓他們脫困回去找到了解藥,這兩人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都弄好了?”
“弄好了!這次咱們先出去五個看看情況,跑得掉剩下的就再來,咱們分頭行動,找到解藥之後還回這邊彙合,裏頭的人出不來全,咱們總不能丢下他們不管!”
“好!”
“好!”
吳昔身為大師兄,理應沖在第一個,楊靖排第二,鄧家兄弟排三四,李豐楊和萬貫留守坐鎮大本營,三代弟子之中的沈靈犀頂了最後一個先鋒位子。
朝雲派二代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整個朝雲山除了萬貫之外最靠得住的人,踩在師弟師侄的背上,肩負着三代人的希望再次翻上了牆頭。
擡眼,即将看到希望。
可惜希望面前立着一雙腳丫子。
“砰!砰!”
“砰!砰!砰!”
衛寧收回腿,看也不看摔下去砸倒一片人的幾個倒黴蛋,縱身跳下,不多會兒方才跳下去摔暈的那幾個也被逐一扔到了牆裏。
“有本事我們憑真本事單挑!躲在背後耍心眼兒算什麽!”
牆裏邊的人被砸得一身疼,爬起來也顧不得別的了抓起地上能扔的東西使盡全身力氣往外扔,一邊扔一邊用盡平生最惡毒的詞語罵,罵得嗓子啞了也不肯歇。
“你卑鄙!”
“你無情!”
“你殘忍!”
……
牆外立着的紋斛看着向他跑來的衛寧,有些好奇地問了問:
“他們在說什麽?”
衛寧抓起紋斛的手握住,半點不在意地答:
“沒聽清。”
紋斛也不在意,回頭領着衛寧去看了游玉婵,小姑娘從前在京城貴女之中就是出了名的會持家,如果不出意外原本是要嫁進顯貴做當家媳婦的,将來還要成為一家主母,如若造化再大些,成為一國之母也不無可能,只可惜……不過一身本事倒是學了個全,漂泊在外沒個依傍時起不了多大用處,如今到了這小小的朝雲山,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整頓內務分派人手,變賣物資充裕公中,再尋思幾條生財之路,從前萬貫理不出來頭緒的事情,到了游玉婵手裏卻變得得心應手。
這群傻子,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
待到宮人來回後淑妃連忙躺回了床上捂着心口裝痛,她臉上撲了些粉脂,瞧着也有幾分慘白,不過因着臉生得好看竟透出幾分羸弱的美感來,她日日都要在鏡前演練數次,自然懂得如何哀傷才能美到極致。
努勒不可能因為這個孩子而對她愧疚一輩子,她必須趁現在牢牢抓住他的心。
“我的兒……”
“我的……”
腳步聲漸漸清晰,她總能準确辨認出龍靴與地面摩擦時發出的聲音,這是至高無上的象征,總有一天,穿着這雙鞋子緩步而來的男人會變成她的兒子,而她,将會成為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
眼角餘光掃到一縷明黃,淑妃掩面啜泣,發絲散亂,雙肩微顫,好不凄涼,旁邊宮女太監跪了一地,也跟着哭勸,場面瞧得可憐,哪怕是看了再多次也還是能輕易觸動人心。
她就是算準了這個。
只是今天卻換來一聲冷哼。
這與往常大有不同,淑妃心裏咯噔了一下,她本能地睜開眼想看努勒此時的反應,卻不想睜眼便瞧見了一張滿是嘲諷的臉。
“不裝了?”
努勒看着呆愣不知所措的王淑妃,心底的憎恨止不住攀爬而上,就是這樣拙劣的演技,他竟然相信了這麽久。
“來人——淑妃娘娘的臉髒了,你們到底是怎麽伺候的,還不快擰了帕子擦擦!”
底下跪着的人不敢動,努勒心中的嘲諷更勝,王富財會意,叫了身後的兩個小太監打來一盆水強壓着淑妃擦了,厚厚的膏脂抹去,露出底下那張紅潤透亮的臉,哪裏還有半分憔悴之色。
“好,好!——朕的愛妃還未從喪子之痛中回轉過來,怎的還有心思塗脂抹粉,只是你這伺候的丫鬟給你侍弄的不盡心,哪裏有把好端端一個人往病秧子上畫的!”
努勒将王富財遞來的沾滿脂粉的巾子摔在淑妃臉上,沒多會兒之前招供的那個丫鬟被人押了上來,不是別人,正是被淑妃剛提拔上來不久的那位。
當看到那張臉時,王淑妃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消散殆盡。
皇上這是……全知道了。
她突然想起來被她挑撥過後備受冷遇的牛公公,早在薛紋斛下獄之前他就尋了短見,當初覺着不過是死了個頑固不化的奴才,如今方才知曉——她當真愚蠢至極。
“賤人!你為何害我!”
淑妃發了瘋一樣推開左右撲上去撕扯那個丫鬟,想将髒水潑回去,卻不想身上被摁了一處後再說不出話來,她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個宮女,卻見她一臉驚恐地後退,一邊退一邊喊:
“娘娘,奴婢都是按您吩咐的做的,您就饒了奴婢吧!”
淑妃有心要辯解,可嘴巴張了幾張還是半個字吐不出來,只能任由這個宮女在那兒一邊哭一邊磕頭,好不可憐。
是她說,薛紋斛要害她,兩人必須勢不兩立。
是她說,只要利用皇帝的愧疚她就能重新受寵。
是她說,事情天衣無縫,絕無洩露的可能。
“唔——————!”
拼盡周身力氣,哪怕把嘴巴張到極致也說不出一句話,抽幹滿腔仇恨也不過換來一聲長長的嗚咽。
恨不能生啖其肉!
榮喜宮這邊動靜鬧得這般大,林長裕早接到了風聲,他是皇帝手下的走狗,自然知道背叛主子的下場。
被人帶到榮喜宮時,林長裕眼神平靜,似乎早料到有這麽一天。
“說罷,朕也不想冤枉了你們。”
不辯喜怒,不露鋒芒,好似在詢問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可熟悉這位主子脾氣的人都知道,他如若發怒,不過是有人受皮肉之苦,但凡似如今這般平靜處之的,如何收場就難以預料了。
“臣知罪。”
林長裕跪倒在皇帝面前,不辯解,不求饒,他早料到了背叛主子的下場,可他不後悔,為上除奸佞,為國安社稷,他無愧于自己的良心。
“當初那副藥,是你放進蘭桂宮的?”
“是。”
“那支冷箭,也是你指使人放的?”
“是。”
林長裕回答得大義凜然,無絲毫畏懼惶恐,任下場如何凄慘,只要無愧于心中忠義,他便能泰然處之。
“你當真以為這是忠心?”
林長裕沉默不語,只似一塊功德碑般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努勒看得可笑,笑完扔了把匕首在林長裕面前。
“一個薛紋斛,到底有什麽本事引得你們兩個聯手整治。他是前朝皇室不假,你擔心他心懷不軌也情有可原,可你有沒有想過——”
努勒指着縮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宮女,失望至極地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為除掉一個薛紋斛,朕不僅将失去一個忠心耿耿的左右手,還會失去一個協理後宮的助力,更有甚者王丞相痛失愛女勢必滋生異心——天下人,也會罵朕昏庸無道,為着一個男寵寒盡天下人的心,你們這哪裏是容不得一個薛紋斛,分明是要把朕放在天下人面前架火生生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