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改) (1)
孟真乖乖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耷拉着眼皮,面壁思過。
“師父,我胳膊好酸……”
“……”
“師父,我腿都麻了……”
“……”
“師父,我腰快斷了……”
“……”
“師父,你聾了嗎?”
孟修:“好好跪着,不許說話!”
孟真跪了半個時辰,孟修才允許她起身。她揉着膝蓋走到孟修身邊,望着他平靜如斯的臉龐,突然說道:“師父,我回家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和柳四娘私奔了呢?”
孟修曲指,準确無誤地敲了她一記。“只是有些事情耽擱了,不要多想。”
“可是我在外面呆了七八日,都不見師父你來找我。”孟真委屈地說。
“你覺得我一個瞎子,如何能出去找你?”孟修笑了笑,似乎并不在乎他眼睛瞎掉這件事。
孟真癟癟嘴:“這時候師父你倒是拿你眼睛說起事來了……”
孟真有時候會懷疑,師父是不是真的瞎了。誰見過一個瞎子走路既不需要人扶也不需要竹竿探路的?誰見過一個瞎子寫得一手好毛筆字的?誰見過一個瞎子吃西紅柿炒雞蛋只挑雞蛋吃的?
就算師父是瞎子,也一定不是純瞎!
可是師父的眼睛究竟為何會瞎掉,他一次也沒說過。孟真問過師父幾次,他要麽含笑不語,要麽便開玩笑說:“你忘了嗎,是你将我撞瞎的。”
胡說,她只聽過撞人能将人撞傷,還沒聽過會将人撞瞎的。
孟真在一旁托着腮看他吃飯,不知不覺晃了神,發起呆來,回想起她與師父以前的事情來。
在孟真的腦袋裏,她的記憶只有兩部分,一部分是八歲以前她同外婆的記憶,另一部分是十七歲到現在這三年來,她和師父呆在一起的記憶。中間空出來的九年時間,在她腦海中全是空白。
關于這段空白的記憶,孟真是知道緣由的。
師父是個難得一見的奇才,他不僅醫術高超,更是精通一種旁人無法奇跡的東西——催眠。師父說他曾有幸遇到過一個西域人士,催眠術便是這位人士教給他的。
而孟真那九年的記憶,便是被師父用催眠術拿走的。
按照師父的原話,他是這樣說的:“當初是你死皮賴臉地求着我将你這段記憶消除掉的,我不願意,你便尋死覓活起來。如今你問我這個問題,我只回答你一遍。世上本沒有什麽東西能真正将一個人的記憶抹去,我只不過是幫助你暫時将這段記憶封存起來而已,說不定哪一天這記憶便自己跑出來了。當然,如果哪天你想恢複記憶了,這對我而言,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時孟真就驚呆了,師父太厲害了有沒有?她也好想學這種催眠術哎!
她将自己的想法說給師父聽,師父當時也震驚了片刻,側目提醒她道:“丫頭,你聽錯重點了吧。”
孟真自然知道重點是她那丢失的記憶,不過她并沒有要找回那段記憶的意思。她也能猜想到,當初她之所以選擇抛棄那九年的記憶,一定是那九年發生了讓她十分痛苦的事情。
她可不是那種喜歡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人,她如今小日子過得滋潤樂呵的,幹嘛還要去糾結過去的事情。
不過最近這兩天孟真倒有些好奇,她好奇宋楚雲會不會跟以前的自己有過什麽瓜葛。不過這種想法又很快被自己否定。她若真是還宋楚雲有瓜葛的話,她認不出宋楚雲還情有可原,沒道理宋楚雲也認不出她呀?
難不成宋楚雲也被人抽走了記憶?
怎麽可能!她寧願相信宋楚雲的腦袋是被驢踢了。
她這廂想得正出神,冷不丁孟修問道:“你在想什麽?”
“在想宋楚雲!”孟真的話沒經過大腦便脫口而出,下一刻才發覺不對,急忙擺手解釋:“我是說,我在想宋楚雲這件事,不是在想他。”
“嗯。”孟修不溫不熱地應了聲。
孟真挨到孟修身邊,有些興奮将這幾天心中所想的東西說給他聽:“師父,我想好了,等到過幾天這事平息下去,咱們就去南淮怎麽樣,聽說那個地方山清水秀,以荷花聞名。師父您喜歡荷花,我們便找一方村落定居,在院子裏養一池荷花如何?”
孟修聞言點頭,唇角不經意舒展出一抹暖意的笑來:“不錯。”
“是吧是吧。”得到師父的認同,孟真更是開心不已。“到那時您給我尋一個合心意的師娘,不要年齡大的不要喪過夫的,我要替您仔細把關……”
孟修皺了皺眉,擡手阻止她說下去,同她說回宋楚雲的事情來:“眼下,宋家的人找不到你,便買通了官府,将你定了幾項罪名,正滿城通緝你。而你慣以算命先生的身份四處游走,城中已有不少人識得你這張臉,宋家的人怕是早晚會找到你。如今若想出城,必須喬裝打扮一番才可。即便是這樣,恐怕還要擔上幾分風險。”
“有師父在,我就不怕宋楚雲了!”孟真笑嘻嘻道:“師父,您功夫這麽好,不如我們直接翻城牆好了,簡單直接又省事!”
孟修冷笑一聲:“你這麽重,沒等到翻過城牆,我便被你拖累死了。”
“我才不重,您看我瘦得皮包骨頭。”
“你皮薄肉多,哪裏還摸得到骨頭?”
“瞧您說的,我又不是餃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某一處與文案略有不符,大家諒解!
☆、雙面柳四娘(修改)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師徒二人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一來還是自己的家中最舒服,二來他們要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孟修說:“宋家的人一定在附近守着,白日不宜出去。你簡單收拾一些東西,衣服不要多帶,一兩件即可。所幸這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只将銀子帶好便可。待到晚上時,我們便出去找家客棧投宿,明日一早再出城也不遲。”
終于要走了呵。孟真兩只手互相戳弄手指,對自己折騰出這麽多的事情感到十分慚愧,自責道:“師傅,若是我沒闖下這些禍端,也不會有這麽多的事了。”
“你心中定當以為,無論闖下多大的禍事,總有我在後面替你擔着,所以才會這般肆無忌憚。這種念頭不好,須知我不可能永遠在你身後,你該學着收斂些性子才是。”孟修輕聲道。
他其實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只是忽然想到,兩人的師徒情分籠統不過三年而已,他若是這樣一直慣着她,由着她的性子來,以後若是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該如何。
氣氛忽然有些沉重起來。
孟真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心中便不舒服起來,嗔了一句:“師傅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頓了一下,又說:“師傅你歇着,我去收拾東西。”
撂下這句話,孟真就走開了。
她不開心。
一直以來,師傅都是她的依靠。師傅有句話說的很對,她的确是仗着有他在,做起事來才會無所顧忌,甚至有些任性。
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師傅教她醫術,她卻只對那些蔔挂鬼神感興趣,自學成才做了算命先生,一本正經地招搖撞騙。她本沒什麽壞心思,只是覺得有趣。可即便是她再怎麽離經叛道,師傅以前也沒說過什麽。可今日師傅說出這番話,難道是因為她鬧得太過火,惹得師傅不開心了?
一想到如果師傅真的不在身邊,孟真立即有些惶恐起來。
三年前她從一場大夢中蘇醒過來,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師傅。彼時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記不起任何事,也記不起任何人,師傅那時對她來說也只不過是陌生人,她竟吓得哭了。
其實當時孟修還不是她的師傅,待孟真腦中稍稍清明了些,他便同她告辭離去,若不是孟真一直哭一直哭,說不定也沒了後來這三年的師徒一場。
回想當初,孟真也驚嘆于自己的哭功,那眼淚又不是口水,怎麽能說分泌出來就分泌出來呢?
約莫那時只是覺得心中難過,吃飯也難過,睡覺也難過,卻又說不出為什麽難過,于是便一直哭一直哭。也虧得她這泉湧般的淚水,孟修終是沒有棄她而去。
再以後,兩人便以師徒關系相處,閑游各處。
師傅雖然看不見,但拖油瓶卻是她。她将師傅當做大神一般供着,一方面甘心做他的使喚丫頭,另一方面,她在大神的籠罩下作威作福,反正天塌了有大神頂着。
可是師傅今日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孟真那敏感的小神經立即就脆弱了。
她不想被人丢下的。
這廂她正惆悵着,忽然聽見又有敲門聲響起。
莫不是,宋家的人又來了?
孟真側耳聽了聽:敲門聲不算大,不緊不慢的,不像是宋家那群彪形大漢。
等到孟真從房間中出來,孟修已經站在院子中了。他聽力很好,已經聽出來門外站的是柳四娘。聽見孟真走過來,他說道:“是柳四娘,說兩句話便将她打發走吧。”說完,轉身回了屋中。
一聽是柳四娘,孟真原本郁悶的心情變得更加不好。這柳四娘倒是心細得很,她和師傅不過昨晚才回來,她今天早上就找來了。可是人既然已經來了,也不能拒之門外。
孟真拖沓這步子,不情願地開了門,扯開嘴角給了柳四娘一個皮笑肉不笑:“四娘,有事麽?”
與孟真不同的是,柳四娘卻是笑得十分明媚。只是她笑得太過了,孟真無端覺得她笑得有些心虛。“孟姑娘,孟先生在家吧,我有些事情想找孟先生。”
開門見山便要見師傅,惹得孟真十分不悅。“有什麽事情,說給我聽也是一樣的,師傅很忙,沒時間見閑雜人等。”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這裏,孟真也不想再同她裝什麽鄰裏和睦。
聽見孟真這樣說,柳四娘臉上的笑容多少有些挂不住,但仍是笑着,帶了些懇求的語氣,說道:“勞煩孟姑娘讓我見見你師傅吧,有些話只聽對他說,不能經由旁人的。”
“我可不是旁人!”孟真提高嗓門糾正她,然後上下打量起她來。
柳四娘今天穿了一身梅紅,臉上的胭脂也濃了些,整個人顯得十分嬌媚。孟真不得不承認,柳四娘的确是個漂亮的女子。
“哦,我知道了!”孟真指着她叫道:“你該不是來找我師傅表白吧?”
一聽這話,柳四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捏着帕子羞聲道:“孟姑娘,別亂說,我的确是找你師傅有事,你快些讓我見他好不好?”
“不好!”孟真果斷拒絕她:“不管你今天是來做什麽,我都不會讓你見我師傅的。實話告訴你吧,我和師傅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你就算是現在表白也晚了,何況我師傅一點也不喜歡你……哎呀,我說我師傅不喜歡你,你怎麽還掄起拳頭來了……”
“孟姑娘,你執意要阻止,休怪我不客氣了!”柳四娘突然變了臉色,竟舉拳相向。
孟真才不怕她,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寡婦,能有多大的力氣。
柳四娘的拳頭打過來時,孟真一個側身便避開。正想嘲諷她兩句,誰知嘴還未張,迎面卻是一陣涼風襲來——柳四娘手中竟多了一把劍!
話說這麽長的劍她剛剛是藏在哪兒了?
孟真的第一反應是:完了這人不是柳四娘!
孟真的第二反應是:完了我這漂亮的小臉蛋兒!
孟真的第□□應是:完了師傅您快點來!
別看孟真有這麽多的反應,其實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腰間突然受力,孟真被一股急速而來的大力向後拖去,随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中。只是她在這懷中呆了不過短短一瞬,便被移到那人身後。
“師傅!”孟真叫了一聲,躲在他的身後,驚魂未定:“你看她是不是對你因愛生恨了?”
孟修将她向後推了一把:“去你房間裏呆着,繼續收拾東西。”
孟真賴着不願走:“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在這裏看看熱鬧不行麽?”柳四娘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變身為手持利劍的悍女子,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怨氣便可知,等會一定會有熱鬧可看。
聽見孟真腳步未挪,孟修稍稍側頭,聲音低沉:“你是選擇回房間,還是選則留下來,我回房間?”
孟真立即吓到了:“別啊,師傅,我回房間,我馬上回房間,您慢慢來……”說着便撒腳丫跑了。
開什麽玩笑,今天的柳四娘擺明不對勁兒,她還是顧及自身安全好些。
孟真跑進內堂的時候,稍稍停了片刻,恰巧有一句話飄進了她的耳朵裏:“先生,三年期限已到,您該回去了。”是柳四娘的聲音。
孟真豎着耳朵等待師傅的回答,卻只聽得他一聲輕笑:“再偷聽,将你耳朵割去。”
孟真捂着耳朵跑走了。
聽到孟真跑遠,确定她不會聽到他的聲音後,孟修方才安下心來。他心中已然明白柳四娘是誰的人,驚訝于她這半年竟隐藏得這麽好,連他也瞞了過去。思及那人的心狠手辣,孟修多少有些愠怒:“她當初雖定下了三年的期限,但我卻并未答應,為何要回去?”
柳四娘手中的劍并未落下,她一步步向孟修靠近,嬌媚的臉上露出堅定的表情來:“我從半年前接到上面的指令,要我半年後将先生您帶回去。先生是否遵循那三年期限并不關我的事,我的任務,便是将先生帶回去!”
“就憑你?”孟修輕輕笑起來,眉宇間頗為輕蔑。
柳四娘亦是笑起來:“我既然敢表明身份,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可是先生……”柳四娘的表情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先生也不希望孟姑娘知道先生的身份吧。孟姑娘天真爛漫,不知人心險惡,若是得知先生是這樣的人,定然也會失望透頂,離開先生。先生聽在下一句勸,既然鬥不過,還是乖乖回去比較好。先生可不能只顧自己痛快,而忽略了孟姑娘的安危。”
“你威脅我?”孟修的笑愈來愈冷,負在身後的雙手握緊:“你無須拿這丫頭威脅我,若論起來,她的命是我救回來的,就算是我讓她多活了三年,如今便是要讓她将命還給我,也不是不可以的。我既然從那裏出來,便沒有回去的打算,你莫要再浪費口舌,勸我回去。”
柳四娘終于斂去了笑,不可思議于他的這番話:“先生嘴上說的冷酷無情,可縱然先生的确鐵石心腸,對孟姑娘怕也硬不下這份心吧。”
孟修颔首:“自作聰明。”
屋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是花瓶落地的聲音。
孟修耳朵一動:那聲音,分明是從孟真的房中傳出來的。
他稍一分神,柳四娘立即持劍上來,冰涼的劍刃落在他的脖間。
柳四娘嗤笑道:“既然先生不顧孟姑娘的安危,那麽如今她被宋家的人捉去,先生正好落得一人自在。”
孟修屈指彈開她的劍,轉身便往屋中奔去。柳四娘端劍阻撓他,卻被他一手箍住了脖子。孟修聲音冷冽問她:“你做了什麽?”
孟修的出手極快,柳四娘躲不開,掙不掉。她終于從孟修的微妙表情中尋出意思焦急不安來,遂取笑他:“沒做什麽,只不過宋家的人想将孟姑娘抓去,我樂意幫他們這個忙而已。”
“你膽子很大。”孟修的手越收越緊,盡管他面容冷靜,卻控制不住心中的憤怒,想要殺了面前這女人。
柳四娘漸漸呼吸不暢,她感覺到了孟修對她的殺意。
他果然還是擔心孟真的安危。
柳四娘心中有些酸澀,她閉上眼睛,從腰間取出一只竹筒來,按下簡易的機關。
一個嘹亮的聲音響起,院子周圍便突然冒出許多黑衣人來。
黑衣人只有一個目标,那便是孟修。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兩更,給大家當福利!鼓掌……
宋楚雲:就你那點破存稿,你兩更有什麽企圖?
作者:我我我沒企圖……
宋楚雲:你不說我關門放狗了啊?
作者:你放狗我也不說……是因為想申榜所以搬點字數上來……救命哇……
☆、我喜歡宋公子
孟真覺得有點懵圈。
她是怎麽從自己的房間來到這裏的?
怎麽來的呢?
好像她當時抱着一只十分名貴的花瓶在認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将這個也帶走的時候,突然後脖頸一疼……
她是被人擄到這裏來的!
想到這裏,孟真立即急得團團轉起來:這裏是哪裏,這裏是哪裏,這裏不會是……
孟真跑到門旁,使勁晃着被鎖緊了的門:“有人嗎?有人在外面是不是,這裏是哪裏啊?”
沒有人回答她,只聽見一個聲音:“我去告訴三公子,你先在這裏好好守着。”
三公子?
孟真聯想一下她最近的所作所為,再想一想這三公子,恍然明白,看來這裏果然是宋家,宋楚雲的地盤。
師傅啊,如今真的落入宋楚雲的手裏了,她還能活着出去嗎?
孟真一邊在心中悲戚,一邊打量她所在的這間屋子。很明顯,這裏是一件柴房,剛剛她便是在那堆軟柴中醒過來的。她覺得背上刺刺撓撓的,伸手一摸,摸出兩根桔梗來。
孟真捏着兩根桔梗欲哭無淚:看來她這日子是好不了了,師傅啊,您什麽時候能趕來啊?
柴房的門很快被人打開,有兩人守在門外,一人走了進來。孟真瞧着站在她面前這人,覺得有點熟悉。
這不就是那日在林家見過的,宋楚雲的小狗腿子,叫什麽楊小郎的。
他手中那根粗長的繩子是幾個意思?
“走吧,跟我去見三公子!”楊小郎揚着下巴,十分高傲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之前在林家那般的狗腿模樣。
孟真瞅着他手中的繩子移不開視線來,吞了吞口水,怯怯道:“怎麽,見你家公子之前,還要将我抽一頓麽?”
楊小郎奇怪地看看她,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繩子,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哈哈笑道:“若是要抽你的話,我手中拿的該是鞭子了。公子說你是泥鳅,滑得很,要我将你綁了過去。”
聽他這話,孟真心中稍稍松了口氣,複又皺着眉頭盯着那繩子:“可你這繩子也太粗了,不像是綁人用的,倒像是捆牛的。”
“啊呀!”楊小郎故作驚訝,眼中卻竟是玩味:“這可不就是捆牛的,公子特意派人找來的。”說罷,立即笑得露牙不露眼。
孟真往門外那兩個彪形大漢瞅了兩眼,自知憑自己的能力,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師傅教導她,适當的示弱也是一種自保。“這位小哥,你看我這般老實,還用得着綁麽?”孟真谄笑道:“您在前面帶路便好,我一定乖乖在後面跟着,絕不逃跑!”
她眼睛眼睛眨巴眨巴,意思是你相信我吧相信我吧。
楊小郎狐疑地打量她,很顯然并不相信她:“我還是捆着你比較放心。”遂向站在門外的那兩人招手道:“你們兩個進來把她捆了!”
那兩人進來,結果楊小郎手中的繩子,向孟真走去。
孟真心中大罵楊小郎這狗腿子不知憐香惜玉,臉上卻是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中兜了兩包淚,一副怯怯的模樣伸出了雙臂:“既然這樣,你們要綁便綁好了,反正我皮糙肉厚,也不怕這粗繩子勒得慌。”
果不其然,她從那兩名壯漢眼中看到了不忍。
楊小郎咳嗽一聲,轉開視線不看她。
孟真還是被綁了起來,不過在她淚眼朦胧的攻勢之下,那兩人并未綁得厲害,只是将她雙手捆了,身上随便繞了幾圈而已。
孟真心中罵着你大爺,表面上還是給了兩人幾個感激的眼神。
話說她都拖了這般長的時間了,師傅早該來了。怎麽這會兒她真的要被帶去見宋楚雲了,師傅怎的還沒趕來?
莫不是,師傅出了什麽事?
一陣不好的感覺襲來,孟真想起那異樣的柳四娘,以及她說的那句,三年期限已到,要師傅回去。
師傅要回哪裏去?
孟真心中一慌:師傅該不會走了吧?
別啊,就算要走也該将她救出去再走啊!
她心中登時又急又怕,竟真的要哭出來了。故而見到宋楚雲時,宋楚雲只說了個“你”字,孟真便哇得一聲哭出來了。
這一嗓子給躺在床上上病殘的宋楚雲吓得,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我還沒做什麽呢,你哭的未免早了些吧。”
孟真不管他,她心中難過,自然要哭出來。
“你別以為你哭我就會放過你!”
孟真哭得更為大聲,站着哭累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
“喂,你別哭了,你先別哭行不行?”孟真的哭聲讓他措手不及,原本想好還怎麽整她的招兒全然被他抛在腦後。他圍着孟真轉了兩圈,見她仍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頭疼地指着楊小郎說:“你去找塊布,将她嘴巴塞上,塞得緊一點,吵死了!”
楊小郎四處望了望,見門口站着兩個丫鬟,便去讨了兩塊帕子來,蹲在孟真旁邊往她嘴中塞。
孟真拼命搖頭躲避着:不要那擦手的帕子,惡心死了!
宋楚雲見狀,又命那兩個彪形大漢上前幫忙。
孟真被兩個大漢摁着,動彈不得,楊小郎得了空便往她嘴中塞帕子。孟真給他塞得嗚嗚直叫,卻在這時……
“都給我住手!”忽來一聲厲喝,讓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
孟真嘴中含着帕子,淚眼婆娑地望着來人:救星啊,您為什麽不早來一刻,這惡心巴拉的帕子!
“娘,您怎麽來了?”宋楚雲一見來的是他娘,忙迎了上去。
宋夫人推開他,瞪了他一眼:“我不來,由着你胡鬧嗎?”說着,便命身邊的丫鬟将孟真嘴裏的帕子撤了,面色不忍道:“她到底是個姑娘家,你也下的去手?”
嘴中沒了帕子的孟真一陣幹嘔。
宋楚雲滿臉無辜:“娘,我沒對她做什麽啊。”
宋夫人站起身來,嗔怒道:“人給你綁着,嘴巴給帕子塞着,你還說沒做什麽?沒做什麽她便哭成這般模樣,你糊弄給誰聽?”
“娘,我真的沒做什麽?”宋楚雲過去,踢了她一腳:“你說,我對你做什麽了你哭成這模樣?”
他那一腳自然是輕輕踢的,可孟真受了他這一腳,卻一下子撲到在地,匍匐在宋夫人的腳下,身子做抽搐狀,抽噎着不說話。
宋夫人擡手便擰上了宋楚雲的耳朵:“你那裏學來這般粗魯,叫人看去還不得說咱們宋家人一點教養都沒有。”耳朵擰着不放,宋夫人還不忘命身邊的丫鬟給孟真松綁。
宋楚雲給她擰得龇牙咧嘴,全然沒了他在外面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孟真偷瞄了他一眼,心中暗爽,連抽噎聲也變得歡快起來。
“娘,娘你快松手,您擰耳朵這毛病改改好不好,我這麽大了,別人看了會笑話的。”宋楚雲跳腳叫道。
宋夫人擰夠了,便松了手,用手指推了推他的腦袋:“你也知道別人看了會笑話,你怎麽不反省這些天你鬧了多少笑話?”
“那還不是因為她!”宋楚雲指着伏在地上的孟真:“要不是她,我這幾天能這麽狼狽?”說着又要拿腳去踢孟真,被宋夫人一記冷眼給瞪了回去。
“将這姑娘送到我院子裏去,就算她犯了錯,也不能留在這裏由着你折騰。”宋夫人吩咐兩個丫鬟将孟真帶走。
宋楚雲自然不肯,攔住宋夫人,說道:“娘,這事兒你別管了,我自有分寸。”
“你哪裏知道分寸為何物。”宋夫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松口道:“你若是怕我偏袒這丫頭,便也來我院子裏。”
宋夫人都這樣說了,宋楚雲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拉下臉來,惡狠狠地瞪了孟真一眼。
孟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一眼:小王八犢子,我看你能拿我怎麽樣!
宋楚雲沒想到剛剛還哭得快厥過去的她居然還敢瞪他,不由嚷道:“娘,你看她瞪我!”
“閉嘴!”宋夫人頭也不回。
一行七八人浩浩蕩蕩出了院子,孟真前面一個丫鬟領着,後面還有那兩個彪形大漢跟着,正好将她圍了個嚴實。
宋家很大,宋楚雲走着走着便走到孟真身邊來,壓低聲音,陰測測道:“你別以為我娘會為你撐腰,就算你在我娘那裏,我想弄死你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孟真瞥了他一眼,用口型說了兩個字:“幼稚!”
宋楚雲當即就要炸毛,眉毛揚得老高,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孟真目不斜視繼續走路。
“雲兒,過來!”宋夫人開口。
宋楚雲心有不甘地回到宋夫人身邊,而宋夫人則是回頭看了孟真一眼,那目光,頗為意味深長。
孟真低着頭繼續走路。剛剛宋夫人那目光讓她心中有些恐慌,這宋夫人,分明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好糊弄的人。
她得好好想一想待會兒該怎麽說。
待孟真約莫有了腹稿,宋夫人居住的院子才出現在眼前。這一路上遇到宋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他們也想來湊個熱鬧,均被宋夫人打發回去。
現下的情況是,宋夫人一臉嚴肅地坐在大堂中央,由剛才的慈祥大媽轉瞬變成黑臉判官。而宋楚雲,則是坐在宋夫人旁邊,喝着一杯熱茶,嘴角都是歪的。
孟真直挺挺地站着,稍稍有些緊張。
“這位姑娘姓甚名何?家住哪裏?家中還有何人?”宋夫人開口問道。
孟真痛快回答:“我叫孟真,住在城南,沒有家人,和師傅相依為命。”
宋夫人點點頭,并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那你師傅是做什麽的?”
“我師傅是個瞎子,無事可做,我掙錢養活他。”雖然這樣說來,師傅很是沒有尊嚴,不過這的确是事實。孟真心中暗暗向師傅道歉:此情此景,師傅您就暫且做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可憐的瞎子吧,多少還能替她博點同情。
宋夫人聞言一怔,轉而向宋楚雲投去詢問的目光。宋楚雲又看向楊小郎,楊小郎摸摸後腦勺,回憶道:“好像她的确有一個師傅,而且是個瞎子。”
“那孟姑娘和你師傅以何為生?”
孟真看了宋楚雲一眼,說道:“宋公子沒告訴您嗎,我是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宋夫人疑惑地打量了她兩眼:“你?”一個女子,竟然是算命先生,讓宋夫人心中吃驚不已。
孟真明白她心中的疑慮,便用力點頭道:“我時常會扮作男裝。”
“難怪我派人找了那麽長時間……”宋楚雲喃喃自語。
宋夫人又東一句西一句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宋楚雲在一旁耐不住性子,拼命給宋夫人使眼色,示意她問點有用的東西。宋夫人這才開始正兒八經的提問。“我聽雲兒說,你先是用酒壇砸了他,後又用馬車摔了他,這可是事實?”
孟真微微低下頭來:“是。”
宋夫人眉頭一蹙:“你為何要這樣做?”
周圍的丫鬟家丁伸長了脖子等孟真的回答,而宋楚雲也停住了喝茶的動作,茶蓋後面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将她望着。
孟真深呼一口氣,猛地擡頭看向宋楚雲,小臉通紅,目光灼灼,一字一度道:“因為,我喜歡宋公子!”
宋楚雲一口茶葉末兒噴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表白這種事要看對象是誰,不能瞎表,不然就白表了……
孟真:作者你在說繞口令嗎?
作者:……
孟真:……就勸你不要說繞口令嘛,來,嘴巴張大點,我幫你把打結的舌頭解開……
☆、進衙門
師傅說,做人要能屈能伸,必要的時候擡高別人貶低自己說一些違心的話是必須的,于是便有了孟真下面的一番“肺腑之言”。
“宋公子是雲城第一美男子,豐姿俊朗,俊美非常,又是第一富豪之子,小女子早已傾慕已久,還給宋公子寫了三封情書……”孟真面色真誠,心中嘔血。
宋楚雲一聲嗤笑,衆人各種鄙視。
“愛慕宋公子的姑娘千千萬,可鮮少能入了宋公子的眼。為了能引起宋公子的主意,小女子只得铤而走險……”
宋楚雲一聲輕哼,衆人各種不屑。
“哪知小女子沒能把握好度,竟真的傷害了宋公子,宋公子生氣也在情理之中……”
宋楚雲睨了她一眼,衆人各種心疼。
“如今小女子已經看清楚,宋公子對小女子并無一點情意。小女子也不是死纏爛打之人,不會纏着宋公子不放。之前對于宋公子的傷害,小女子十分慚愧。還望夫人和公子能夠原諒小女自己的冒失與任性,給小女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聽到這裏,宋夫人才開口問她:“你打算如何改過自新?”
孟真“含情脈脈”地望着宋楚雲,“誠懇”地開口說道:“小女子願意留在公子身邊照顧他,直到公子身上的傷痊愈為止。”
聽聞此話,衆人立即作出一副“你想得美”“癞□□想吃天鵝肉”的憤慨模樣。
孟真無暇顧及他人的表情,兩眼雖一直望着宋楚雲,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