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九回豔

午後烈日昭昭, 千梧帶着剛剛睡醒的一點躁氣踩上了黃包車。

還是昨天的車夫,回頭沖他樂道:“您可小心點,別一腳踩空了,摔着您金貴的身子!”

千梧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 手指漫不經心地托着太陽穴, 低眸笑道:“今天我就金貴了, 昨天好像有人很勉強才肯投我一票。”

“這……”車夫臉上豆大的汗珠子滴下來。

一輛黃包車從他們面前拉過,江沉端坐在車上, 低聲道:“別忘了人設,當着我面就跟車夫玩這手?”

車夫連忙在身上蹭蹭手,“對喽, 我一個貧苦大老粗,哪有福氣消瘦您這種美人責難, 快放過我吧,往後我的票都是您的。”

千梧側頭看着江沉的車走, 半晌後收回視線, 打了個哈欠。

“往後你的票都給他,他叫江沉。”

車夫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掃到千梧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

玉一般的肌膚上綻放着豔紅的淤痕, 将那原本清俊的人襯托得豔麗無比。他忽然想起公開資料的左上角, 眼睛發直地說道:“好好好, 我的票都投給他。”

“有勞。”千梧對他勾唇一笑, “我們走吧。”

黃包車起, 千梧午睡出來得晚,車夫跑出院外時,已經落在了另外十人之後。

曲京舉城出動, 夾道擁擠的群衆熱烈地吶喊。烈日之下,那些人汗水淋漓,卻仍然歡笑着山呼海嘯。

千梧的車一出來,外面的呼聲明顯又拔高了些。他笑吟吟地托腮坐在車上看着下面的人,黑眸寧靜而溫柔。

“您真是受歡迎。”車夫一邊悶頭拉車一邊說,“昨天蔣陽陽的選票多一些,但今天我瞧着您的呼聲更高了。”

千梧笑着看周圍的人,“你知道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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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車夫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因為你這個人啊。”

“不完全是。”千梧另一只手捏着那只小冰袋,聲音裏也似是沁着涼,笑道:“一朵玫瑰,只有在猛虎輕嗅時,才會顯得格外嬌豔。”

“千梧!看我們這邊一眼啊!”剛剛落在身後的人群裏有人喊道:“看看我們吧!”、“可不可以畫一幅畫送給曲京,我們好好珍藏起來!”

“江沉在最前面那輛車,車夫跑快一點你們追上他啊!”

“千梧!你和江沉是怎麽回事?!”

瘋狂追問的場面不亞于神經外任何一場名流記者發布會,千梧依舊笑得漫不經心,滿眼親和溫柔,卻又高傲得仿佛懶得回應。

“大家真的很喜歡您啊。”車夫一邊流着汗一邊說,“你看他們多開心啊。”

“是嗎。”千梧輕輕道:“看不太出來。”

那些臉上肆無忌憚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僵硬,越是誇張,越仿佛經過苦心修飾僞裝。

“曲京的人根本不快樂吧,他們只是假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內心希望阿九,或者一個和阿九很像的人回來。”

車夫一愣,“這是誰跟您說的?”

“猜的。”千梧笑笑。

巡城的方式古老而漫長,千梧在太陽下曬了一個多小時,返回時心情逐漸出走。

待到十一輛黃包車都停回院子裏,大太陽剛剛好過去,他下車冷漠地擡頭看着天,輕聲道:“神經是故意折磨人吧。”

“早告訴過你那東西沒什麽人性。”江沉走過來說道:“這回信了?”

“罵一個照着自己長出來的東西可真來勁。”千梧瞟他一眼,“選票找到了嗎?”

另外幾人圍過來,鐘離冶低嘆一聲,說道:“白天你睡覺時我們出去找了,選票是曲京人的命,沒人願意借或賣出自己的選票。有人說,如果選票不見了,曲京人可能會死。”

千梧頓了頓,“認真的死嗎?倒挺想讓人搶一張票試試。”

“冷靜點大佬。”彭彭驚悚地看着他,“你這不等于直接對曲京人動手嗎?神經會搞死你的。”

“其實我覺得,越是難搞到選票,反而越證明千梧的思路是對的。”屈櫻輕聲道:“否則,選票是命這個設定就顯得很沒用。”

“聰明人。”千梧笑笑,又拍拍彭彭肩膀,“學着點。”

彭彭嘀嘀咕咕地把帽子壓了壓,“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阿九也有票。”千梧輕聲道。

江沉挑眉,“什麽?”

千梧眼神篤定,“我要找到阿九的票。”

幾個人誰都沒說話,過一會,彭彭伸手在千梧面前晃了晃,低聲道:“你別走神,怪吓人的。”

“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遭遇BOSS,但你每次提她都有點魔怔。”屈櫻有些擔心道:“我晚上借廚房給你煮一點綠豆沙吧,天熱降降火?”

“好啊。”千梧回神笑道:“多煮一點吧,這副本可能還要待幾天。”

幾人回到房子裏,看見了在大廳坐着讨論的其他玩家。

雙胞胎弟弟單烨華坐在沙發裏,溫柔明朗的笑容早已消失,他冰冷地注視着空氣發呆,額頭上鮮豔的傷口滲着血,襯得人蒼白而脆弱。

千梧路過他站住,側頭看了一會他腦門的傷,忽然無聲笑了笑。

“自己故意搞的?”他問。

單烨華緩緩回過神,了無生氣地看着他,“你有意見?”

“只是覺得你很聰明。”千梧說道:“昨天,他們沒人會想到雙胞胎之一會死,出于後悔和愧疚,再加上你今天這幅樣子,無論如何都會多票。”

單烨華冷笑一聲,“我只是不想讓發爺昨天詛咒我的話得以應驗。”

千梧笑了笑要走開,擦身而過時,單烨華忽然低聲道:“我知道怎麽殺死發爺。”

千梧腳下一頓。

單烨華随手挽着袖子,他哥哥死去後,他似是對什麽都不在意了,也不遮掩自己的神經。

敏感天賦一般,和彭彭差不多。冷靜天賦算高。

“你拿到什麽線索?”千梧收回視線問道。

單烨華冷笑一聲,“憑什麽告訴你,你有交換嗎?”

“我有不少線索。”千梧笑道:“看你告訴我什麽。”

單烨華盯了他一會,片刻後說道:“發爺很害怕阿九的歌聲。”

“什麽?”千梧有些驚訝地挑眉,說道:“從哪知道的?”

“找不找得到BOSS都無所謂了。他搞死我哥哥後,我就一直盯着他。”單烨華掰着手指低聲道:“他的房間是這房子裏唯一沒有留聲機的卧房,此外,這裏凡是公共區域都沒有留聲機。今天我聽到小丫頭說,發爺要出門,我看他坐的汽車車門用泡沫額外加了一圈東西,想來是隔音的,他不希望聽到街頭巷尾那些阿九的唱片聲。”

其他玩家都被吸引過來,千梧嚴肅地審視着單烨華,“這種推測非常虛,他也可能只是不喜歡聽。明星商人接觸這些東西多了,可能已經厭煩。”

“可我試探過。”單烨華笑笑,“早上,發爺在這大廳坐着喝茶看報。我說想放個曲,要小丫頭去我房間把留聲機搬出來,小丫頭拒絕的很果斷。她說——怕摔壞。”

“這個理由挺扯的。”彭彭不由得認同。

學生弟弟說道:“這說明發爺和阿九之間有過恩怨,阿九就是發爺的克星。如果利用這條設定,大概不算對發爺直接出手。”

江沉忽然說,“你這麽拿得準,為什麽不自己偷偷行動,這可能是采分點。”

“有風險啊。”單烨華冷漠地撇開眼,“無論如何今晚應該不是我。我會盡可能地活久一點,如果幸運,希望上天能讓我親眼見證發爺的死亡。”

小丫頭從餐廳的方向走過來,說道:“諸位辛苦了,發爺犒勞大家今日盯着酷暑出門,囑咐廚房給大家做了納涼的甜點,待會我會送到各位的房間裏。”

衆人聞言紛紛閉口不提剛才的事,各自打過招呼後上樓回房。

“殺掉發爺吧,就今天。”彭彭一進千梧的房間就說道:“或者就現在,我們抓緊點,或許能從現在開始就停止減員。”

“你真的完全相信他的話?”千梧嘆氣,“就不想一想,他會不會是放逐者?”

“他很可能是。”鐘離冶說,“他剛才的态度很明白了,咬上這個魚餌,或者能拿一塊免死金牌,或者觸發新的條件死亡。願者上鈎。”

“我們的人,誰都不要輕舉妄動。”千梧忽然冷聲道:“醜話放前面,無論今晚排名多墊底,主動去踩了單烨華布下的餌,死了就死了,活着也再也不要在我和江沉的隊裏。”

彭彭聞言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幹嘛那麽兇,還開除警告。”

“彭彭也就是說說。”鐘離冶笑着攬住他肩膀,“小屁孩一個,我看着他。”

等三個人走了,千梧說道:“跟我去看看發爺的房間。”

江沉搖頭,“不必了,我去看過。”

“嗯?”

江沉道:“白天你睡覺時,我已經檢查過發爺的房間和浴室,确實沒有留聲機。還記得麽,昨晚的書房裏也沒有留聲機。單烨華這一點沒說錯,房子裏一切發爺可能經過的地方都沒有,但其他地方全都是。包括他對車的觀察也是正确的,那層泡沫膠擠在車門邊上,法子古老了點,但确實能做到隔音。”

千梧聞言看着他問道:“你覺得,單烨華像是猜中了線索,但不敢擔風險的人嗎?”

“我覺得他像是放逐者。”江沉笑笑,“只不過比從前更高杆了些。從前的琪琪做戲僞裝,別西蔔副本裏的陳勇善于誘導,聞力則隐藏到最後才出手。單烨華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很擅長利用人心。”

千梧聞言沒什麽表情,只輕聲道:“希望別有傻瓜,真的去踩了這個陷阱。”

“不好說。”江沉嘆氣,“排名墊底的人壓力可是很大的。”

一整個下午,小分隊都在外面尋找選票,千梧怕熱,江沉索性讓他在屋裏等着。

他把阿九所有的唱片都聽了一遍,那個柔情的聲音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将阿九唱的每一首歌歌詞謄下來,看着字裏行間那個女人表露出的對這座城市的愛意。

咿呀吳侬中,千梧輕輕嘆了口氣。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真情實感地在追星,越聽這些歌,就越向往她。翻開最後一本傳記,看見那些對于她名動曲京的描述時,向往還夾雜着一些難以言說的羨慕。

千梧第一次意識到所謂的愛慕者陷阱,是在剛剛成名的那一年。因為捕風捉影的流言,粉絲們沖進他的個人畫展工作室,砸碎毀壞了他積攢那麽多年的作品。

至今回憶當時跪在畫中的場景,他仍然不知是畫被撕心痛多,還是被一心認為神交的追捧者傷害心痛多。

而阿九,她盛極一時,覓得全城作知音。即便走了,那些人也傾盡地思念着她。

千梧在仿佛永不休止的唱片聲中伏在桌案上睡着了,再睜開眼,是小丫頭小心翼翼地在旁邊推他。

“要起來了,日落了。”小丫頭小聲說,“發爺喊大家餐廳吃飯。”

千梧聞言坐起身,醒了一會神,而後淡淡道:“又到了發爺挑一個人殺死的時候了?”

小丫頭低頭沉默不語。千梧笑笑,又問,“我睡着這一會,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小丫頭頓了頓,“不算有,就是發爺有點生蔣陽陽的氣。”

“哦?”千梧明知故問,“她怎麽了?”

“蔣陽陽今天巡街時全程打瞌睡,哪有曲京巨星的影子。估計今天會少很多支持者吧。”小丫頭說着嘆了口氣,“可惜了,她和她……”

她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什麽又立刻閉嘴。千梧笑笑,“她和她,那麽像,對吧?”

小丫頭猛擡頭,驚恐地看着他。

千梧笑笑,“別裝了,你想給我提示。”

“沒有提示。”小丫頭立刻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說着轉身欲走,千梧卻忽然在背後平靜問道:“你伺候過阿九嗎?”

腳步一頓。

“昨天半夜我夢游進了發爺的書房,看到一些雪柔的傳記。”千梧溫柔道:“那裏對雪柔起居愛好的記錄無微不至,細節到她早晚漱口水要有一個成分不一樣,早上要加冰片,晚上才要薄荷。她來月事時,反而喜歡飲冰牛乳,會在第三日時脾氣格外大。我想,這麽多細小的觀察,應該是很貼身服侍的丫頭才能知道吧。”

小丫頭背對着他沉默了許久,而後說,“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沒關系。”千梧好脾氣地笑道:“等你知道了,再來和我聊一聊。或許今晚,我會先跟阿九聊一聊也說不定呢。”

小丫頭聞言卻忽然回過頭,看着他小聲說,“不要争那個第一名。”

“什麽?”千梧挑眉。

“第一名會死的,雖然我不知道蔣陽陽小姐為什麽平安無事。”小丫頭低頭說,“你們不是第一批來到曲京的候選人,沒人能活着離開,但只要不出頭,起碼能活得久一點。”

千梧聞言笑起來,“沒人能活着離開麽?”

“從來沒有。”

踏進餐廳時,所有玩家已經在桌邊坐好了,江沉身邊空着一個位置,千梧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

發爺面露不悅,但忍着沒有發作,只說道:“下次早點。”

“抱歉。”千梧笑道:“從來沒見過這種培養明星的方式,烈日下拉着人出去游街,回來直接被曬暈了。”

發爺被諷刺後臉色更沉了,但仍舊沒說什麽,只道:“各位明天就不必暴曬了,明天的安排是拍照,曲京紡織廠的老板提供贊助,為每一位候選者拍攝寫真發出去,幫助各位獲得更多支持。”

“謝天謝地。”千梧笑着喝了一口茶,“今天的結果呢?”

原本努力僞裝淡定的玩家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筷子,扭頭緊張地看向發爺。

一張紙條捏在發爺手裏,他說道:“在我手裏了,但是各位,要不要先吃過晚飯?”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彭彭用力攥住鐘離冶的手,“你直接說吧。”

“今天的第一名,是千梧。”發爺展開紙條說着,“第二名是江沉,二位票數相差不多,一共有六成曲京人支持。”

千梧聞言神色平靜,又喝了一口茶。

“後面幾個彼此間咬得很緊,雖然排名有先後,但票數都差不多。第三名是蔣陽陽,第四名屈櫻,第五名時梁。”

叫時梁的是那個高傲的男時裝模特,他聽到名字後明顯松了口氣,看了一眼千梧,也拿起杯喝了一口茶。

“随後四位是,單華烨,鐘離冶,杭彬,彭彭。”

杭彬是那個學生弟弟。

千梧眼神掃過四人,彭彭表情很難看。昨天千梧的畫讓隊裏每個人的亮點都被放大,屈櫻是唯二女孩子之一,鐘離冶真人的氣質和畫中相差無幾,唯有彭彭,不擅長做作僞裝,真人巡街後掉的飛快。

第九名,今天還在安全區,明天就是危險區了。

“你們的順序每天都在發生讓人意料不到的變化。”發爺評價道:“蔣陽陽掉的離譜,太可惜……單華烨竟然觸底翻盤,不錯。”

“那麽還剩下的二位,沈成仁和章濱,二位中有一人今天要被我撕掉了。”

沈成仁則是昨天危險的教授,章濱則是那個健身教練。

發爺看着僵硬的二人,忽然一笑,說道:“我不磨蹭了,章濱,今天到你。”

健身教練渾身一繃,似是沒有想到,猛地推開凳子站起來。

“等等——”他說,“讓我看看票數,不可能,我昨天明明還可以的,怎麽會——”

“或許曲京人不喜歡你這種,我很遺憾。”發爺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生死契,他像點鈔票那樣點到章濱那一張,利索地抽出。

“別!”章濱慌亂中撲上來抓着他胳膊,“別撕我,我們再商量商量,求求你,別——”

“抱歉。”發爺說着,利索地撕碎了那張生死契。

紙張從中間斷裂的一瞬,章濱整個人似是失去了全部的生氣。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在空中定格了兩秒,而後筆挺地向後倒去。沒有人接着,大塊頭倒在地上,後腦勺磕出沉重的一聲響,鮮血慢慢地蔓延開。

死不瞑目,他到死還睜着雙眼,就連眼中的慌亂仿佛都被永遠定格在了那一瞬。

“髒。”發爺低頭瞟了一眼就厭惡地擡起頭,擡手讓下人拖走他的屍體,随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說道:“大家用餐吧。”

餐廳裏一片死寂,只有餐具碰撞的聲音。經歷過昨天的鋪墊,今天的死亡卻更讓人心中壓抑。

玩家們食不下咽,除了千梧和江沉,只有單烨華好整以暇地吃着飯。

好不容易捱到晚餐結束,各位沉默着各自回房,千梧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身後彭彭叫他。

“千梧。”

彭彭的聲音裏帶着淚音。

千梧回過頭看着他,“怎麽了?”

彭彭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他欲言又止數次,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含着淚低下了頭。

“別去做傻事。”千梧語氣依舊很冷,“還是那句話,信我就回房間該幹什麽幹什麽,實在心慌,就去大街上求票。”

“可是,明天可能就是我了啊。”彭彭低頭難過道:“我掉的很厲害。”

“在明天之前,還有今晚。”千梧語氣淡然,擡手扭開門,淡淡道:“今天有人跟我說,第一名都是會死的。這樣說來,我無論如何排在你前面。我都沒害怕,你慌什麽?”

他說着踏入房間,随手關上了門。

安靜的房間裏,千梧坐在床上靜靜地思考。

留聲機裏還在放着阿九的唱片,他仿佛已經聽入了癡,一會不聽就覺得難耐,剛才下去吃飯這一會功夫,都十分想念阿九的聲音。

所謂絕代歌姬大抵如此,即便看不見她本人,只要離她稍微近一些,就會被吸引,難以自主地愛上她。

江沉輕輕推開門進來,說道:“你走火入魔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美好的人。”千梧喃喃道。

江沉聞言忍不住低笑,千梧瞟着他,“笑什麽呢?”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她和你很像。”江沉說。

千梧一聲嘆息,撫額道:“誰都跟我像,上一個副本裏你說煉獄子跟我像也就算了,阿九是個女的,是歌姬。”

“難道你不知道,在外面的世界裏,又有多少人願意為了你發瘋嗎?”江沉笑笑,“上帝的眼淚。越是高傲冷漠讓人捉摸不透,就越讓人難忘。不說那數不盡的平民老百姓,你知道分開這幾年,我在軍部或富商的酒會上,聽過多少人談論你嗎?”

千梧不過一笑,“那些大人物,有幾個是真心愛畫?背地裏的思想又有多髒?”

“阿九面臨的未嘗不是如此。”江沉淡淡道。

兩人正小聲說着話,忽然聽到樓上一聲巨響,像有沉重的家具被揮在地上。

千梧一下子站起來,“有人去了發爺的房間。”

江沉臉色也是一變,二人匆匆跑出去,迎面碰見剛從房間裏探頭出來的彭彭。

千梧一下子松口氣,立刻問,“鐘離冶呢?”

“在這。”鐘離冶從房間裏走出來,随後屈櫻也出來了,說道:“不是我們的人。”

千梧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什麽。

“是教授。”江沉道:“教授坐不住了。”

所有人趕到樓上發爺的房間時,教授已經毫無生氣地倒在了地上。

撕碎成兩片的生死契蓋在他臉上,遮掩掉了他死不瞑目的表情。巨大的留聲機被橫掃在地,阿九的唱片斷成兩半,滾在一旁。

“作死。”發爺咬牙切齒地笑,“猜到了我讨厭這玩意,還拿着東西上趕着來找晦氣。”

“你憑什麽撕碎他的生死契——”蔣陽陽渾身發着抖,“憑什麽?!”

“憑我擁有曲京賦予我的生死決策權。”發爺冷笑,“我只說參選的人,末位一定被淘汰。但我沒有說過,惹怒我的其他人就不會被撕碎。”

單烨華抱肩站在一旁,神色冷淡,仿佛對着地上的屍體無動于衷。

千梧側過頭,瞟見他無意識地撫摸着自己的神經。

“所以你只是單純讨厭留聲機嗎?”江沉忽然冷聲道:“僅僅是讨厭?”

“不然呢。”發爺冷笑,一腳踏上斷裂的唱片,将它再次折斷,狠狠碾碎,咬牙道:“這個賤人只是惹人厭惡,難道還真有人怕她不成?”

“她是曲京人養出來的東西,雷霆雨露俱是恩。”

作者有話要說:小神經面無表情地趴在地上。

原來是吻痕。

它冷笑道:好想殺死宿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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