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卷:(2)

後實力的褒獎而已。

握緊拳頭,剛想露出一個如往常一樣的從容微笑,下一秒,笑容便凝固在了唇角。

終于走出了陰霾的幸村,這才想起了昨日的他在心灰意冷之時,對中臣都說了些什麽——

懷疑,質問,以及斥責。

每一項,都毫無疑問地,正中她的痛處。

以他對這位天钿姬的了解,她雖然看上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世外高人之相,骨子裏卻是再單純不過的認真固執,怕是早将他的氣話當真了。

難怪那日她見他出來扭頭就走,連話也不多說一句。

幸村覺得,他果斷在他本就一路坎坷的追求之路上,又自己樹了一道高高的牆。

幸村深深地憂傷了。

确實,他打得了網球畫得了畫,黑得了前輩戲得了同輩,又溫和有禮受長輩喜愛,可卻偏偏完全對付不了軟硬不吃的天钿姬。

而且,她的妹妹放暑假了。

這意味着什麽?

腹黑魔女終于舍得暫時放棄荼毒校園,包袱款款地來醫院找她親哥哥的樂子了!

“哥哥,哥哥,你聽沒聽到我說話!我要去看我未來嫂子!未來嫂子!”

聽着耳畔存在感過于強烈的熟悉童聲,兄長大人憂慮地揉了揉眉心。

“奈緒,乖,不要亂說話,那不是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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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大人以過去十多年的經驗發誓,即使他真的想讓她的話成真,也絕對不能說出來,否則她一定會變成他最愛扯後腿的隊友,沒有之一!

“騙人!”

奈緒不屑地撇了撇嘴,

“鐵證如山!昨天我還看到了照片,你們兩人兩兩相望、激情四射,說沒一腿誰信啊~”

“你一個女孩子又從哪裏學來了這種話?還有,誰給你看的照片?”

幸村都不知道該先教訓她哪一點好了。

翻身做了一個鬼臉,奈緒跳下床,兔子般幾步就竄到了門口:

“你不帶我去,難道我就不能自己去了?笨蛋哥哥!”

說完,便飛快地消失在了走廊上。

幸村扶額。不用想也知道,網球部的衆人和樂衷看好戲的忍足教授,一個也逃不出幫兇的名單。

為了挽救自己在中臣面前僅剩不多的好印象,再怎麽頭痛,他也只能迅速地跟上去,為自家不省心的妹妹收拾爛攤子。

畢竟人生地不熟,在落後了一大截的情況下,幸村還是在中臣的卧房門口逮到了她,及時阻止了她未出口的驚世之言。

病房內,中臣正在做每日必行的花道練習。今日的主題,仍是紫藤。

舉着一捧紫藤構思了半天,她一擡頭,眼尖地看見了門口一大一小的兩顆紫藍色腦袋。

“哇——絕世大美人诶!”

奈緒驚豔地張大嘴,蘿莉一秒變癡漢,

“美人,抛棄我哥吧,等我長大了娶你!”

幸村一把捂住妹妹的嘴,尴尬地剛想打個招呼,卻驚訝地看見了中臣失态地猛然起身,讓手中的最愛掉落在地。

疑惑地皺了皺眉,他順着她震驚的視線看去——只看見了自家正裝乖巧笑得春花爛漫的妹妹。

說實話,盡管被稱為魔女,幸村奈緒确實長了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可愛面容。繼承了幸村家的優良基因,簡直與幸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尤其是微笑的時候,讓人根本無法想象這張皮子裏藏着怎樣漆黑的內在。如果說幸村只會偶爾戲弄一下親近的人的話,那她根本是來者不拒。

不解地來回看了看對視的兩人,實在搞不懂自己的妹妹有什麽值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中臣如此的不淡定。

莫非,她也和柳生一樣是個蘿莉控?果然人不可貌相!

終于,中臣收回了視線,注意到了一旁的幸村:

“幸村君,這是……”

“我妹妹,奈緒,國小五年級生。”

眼見中臣激動之餘居然主動搭話,幸村笑眯眯地回答,同時愉快地在心裏決定取消對妹妹擅自行動的懲罰。

“奈緒……十歲……不是她。”

中臣喃喃自語,忽然擡起頭,眼含期待地問,

“幸村君,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妹妹或者親戚,和你妹妹長得很像,叫做……聖?”

“聖?”

幸村頗覺怪異地念了幾遍這個字,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說到長得像,我和妹妹的長相都随媽媽,或許是她那邊的親戚,我等天幫你問問好了。不過,除了這個字還有什麽線索嗎?”

“我……”

中臣突然扭捏起來,絞着頭發,

“我和她只見過一次,後來再怎麽找也找不到。那是七年前的秋天,在法國的楓丹白露,我和……走失了,然後就遇見了她……”

七年前,秋天,法國,楓丹白露,走失……聽着這些越來越熟悉的名詞,幸村腦中原本被遺忘和忽視的記憶越來越清晰,漸漸拼成了一塊。他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反複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仿佛今天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他上前一步,拾起地上的紫藤,不顧中臣詫異的眼神簪在了她的鬓邊,紫藍色的眸中頓時閃過恍然大悟與淡淡的懷念。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試探着說:

“藤月?”

“嗯?”

沉浸在回憶裏的少女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随即詫異地反問,

“你從何處知曉我的名字的?這是從未公開過的秘密。”

終于得到了最後确認的幸村如釋重負地微微一笑:

“自然是你告訴我的。”

“不可能。”

中臣回答得斬釘截鐵。

“因為……”

幸村笑得意味深長,

“我就是你口中的‘聖’啊~”

“可是你是……你不是女孩子啊!”

這一刻,中臣覺得整個世界幾乎都要颠倒了。

“美人姐姐,哥哥沒有騙人哦!”

奈緒終于從幸村手中奪回了話語權,立馬不甘寂寞地爆自家哥哥的猛料,

“因為直到八歲,哥哥在學校外都被媽媽強迫穿女裝哦~”

整個房間霎時安靜了下來,除了這對兄妹倆,所有人都石化在地,包括剛剛跟随着藤原走進房的立海大衆。

七年前——

“小藤乖哦,安靜地呆在這裏等我,千萬不要被怪蜀黍、怪阿姨騙走哦~”

藍紫色卷發的甜美少女有着精致的五官,撲閃着一雙同色的貓眼,笑容完美得如同櫥窗中的洋娃娃,可是語調卻有如誘騙小紅帽的大灰狼。

被她叮囑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四五歲,卻顯得格外淡定穩重。不同于少女的中西混血,一眼便可知她是純正的東亞人種,可是,她卻擁有着比之混血更為出色的容貌。及地的黑發搖曳生姿,如夜的眼眸深邃不似一個孩童,再加上周身那清淡優雅的氣質,簡直就像是從東方神話中走出來的天女。

聽着少女騙小孩般的話,她只是點了點頭,淡定地說:

“去吧,愛麗絲。”

遲疑了一會,被稱□□麗絲的少女看了看不遠處的森林,又回過頭看了看女孩,終于還是咬了咬牙,轉身迅速地消失在了森林中。

待到少女完全消失後,女孩這才有興致仔細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這裏是楓丹白露森林中的巴比松畫家村,富有藝術氣息的房屋随處可見,樸實與優雅奇異地和諧交織在一起,順着街道流淌過林間。而她所處的這裏,正是小街盡頭一片茂密的杉樹林,身旁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還刻着米勒和盧梭的頭像。

晨霧仍舊彌漫在林間,氤氲的水汽打濕了她花紋繁複的紫色長振袖和服的下擺。可這絲毫都沒能影響她此刻的好心情——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可以呼吸這樣自由自在的空氣,身旁沒有充斥着或明或暗的保護或監視!

感謝那個讓愛麗絲不得不暫時離開她去處理緊急情況的人,雖然這麽說有些對不起她。

突然,晨霧背後傳來了越來越近的喧鬧聲。她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想要找個地方避一下。

但還沒等她有所行動,一群有說有笑的法國人便來到了這裏。他們年紀不大,都是一副藝術家的打扮,背着畫夾,手拎顏料盒,似乎是來這裏采風的藝術系大學生。

很快,他們便發現了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這裏的女孩。

“哦天主啊!這裏有一個日本娃娃!”

她聽見其中一個女生用法語尖聲叫嚷起來。

一群人迅速地将她包圍起來,眼中都是一副狂熱的驚豔,有幾個女生甚至忍不住用手捂住微紅的臉龐。

“真是精致啊!簡直是缪斯送來的禮物!”

“好想把她畫下來啊~”

“看她身上的衣服,居然比畫上看過的還要華美!”

眼看一群人就要激動地對她動手動腳,一個稚嫩卻嚴肅的童聲及時阻止了他們:

“你們想對我妹妹做什麽!”

女孩只覺眼前一個紫藍色的影子閃過,再一眨眼,就看見一個女孩擋在了她身前,俨然一副保護者的樣子。

這是一個比她大一點的日本女孩,開口卻是一口雖然不太流利、但口音純正的法語:

“抱歉,我妹妹不喜歡陌生人,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她拉起她的手,頭也不回地朝森林中走去。雖然讨厭陌生人的觸碰,但是想到她能帶她遠離這群可怕的人,她也就任由她帶路了。

背後還能聽見他們隐約傳來的遺憾聲:

“好可惜啊,我真想畫下來!”

“另外那個小女孩也好可愛诶~”

“是啊,真是少見的一對出色的姐妹花!”

等到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她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女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紫藍色的微卷發只及耳畔,卻絲毫無損她精致美麗的臉龐。身上一條可愛的淡藍色公主裙,綴滿了蝴蝶結和蕾絲花邊,挑選者的惡趣味可見一斑。

女孩眨着紫藍色的眼睛,慶幸地長舒一口氣,臉上的笑容異常溫柔:

“呼——總算沒事了!你和家人走丢了吧,以後看見那種人一定要小心哦,他們對待像你一樣可愛的事物可是非常恐怖的!”

也許是女孩的眸發顏色和愛麗絲非常相似,中臣不由放下了心中的戒備,脫口而出:

“因為你也經常被這種人騷擾嗎?”

“呃……”

女孩被這句一針見血的話噎了一下,微笑着轉移話題:

“呵呵……剛剛看見你的和服我就知道了,你是日本人吧,我也是。我是和媽媽一起來的,她是個畫家,這次來巴黎辦畫展,順便來這裏拜訪一個朋友。你呢?是和家人來這裏旅游的嗎?”

中臣不答。

女孩卻絲毫沒有尴尬,反而興致勃勃地摸了摸中臣衣服上的花紋: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和服,看上去比妹妹女兒節收到的人偶身上的還要華麗!不過好重啊!沒有人會穿得這麽不方便來玩吧!”

中臣少有地任由女孩打量,心中沒有一絲不悅。

“還有這個,”

女孩又伸手碰了碰她鬓邊簪着的一串紫藤花,

“這是真的嗎?可是這個季節紫藤早就謝了啊!”

中臣認真地看着女孩眼中滿滿地驚訝與豔羨,毫不猶豫地取下來,遞到了女孩手中。

“诶?送給我?”

女孩有些詫異。

中臣默默地點了點頭。

女孩忍不住又溫柔地微笑起來:

“可是,它戴在你的頭發上更漂亮啊!”

說完,微微彎腰,不由分說地重新簪在了她發上。

中臣不解地歪了歪頭。這是她第一次和除了愛麗絲與黛芙妮以外的同齡人相處,她不知道該怎樣向這個她很有好感的女孩表達善意,只能笨拙地送她她喜歡的東西。可是,好像這個方法也行不通嘛!

原來,想要讨好一個人也是那麽難的一件事啊!只被別人讨好過的中臣糾結了起來。

即使還是個孩子,女孩仍然敏銳地看出了中臣眼中的失落。她思索了片刻,随即溫柔地摸了摸中臣的頭:

“我很喜歡你的紫藤,也很喜歡你嘛!可是,如果喜歡的東西都放在一起,不是更讓人喜歡嗎?”

中臣猛地擡起頭,眼中的神采更加明亮了。這時的她只來到這個世界幾年,還沒有養成幾年後那般清冷、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性子——雖然面上早已經是一副面癱樣了。

女孩看見她擡起了頭,真摯地大聲說:

“我呀,最喜歡你了!”

感受到她溫暖的觸摸,極度缺少親情關愛的中臣忍不住順勢蹭了蹭。

同樣滿足于順滑的手感,女孩心情大好,又揉了揉,這才收手,牽着中臣的手往回走:

“好了,我帶你去找你的家人吧!”

橡樹、白桦、枥樹等針葉樹落了一地密密層層的樹葉,宛若一張碩大無比的地毯,踩上去發出細微的“悉索”聲,在安靜的林間格外清晰。晨光終于透過樹隙照射進來,形成一道道光束。晨霧萦繞在身畔,紅白相間的林木美麗如畫。兩人手牽着手安靜地走過,仿佛漫步于童話世界的精靈。

楓丹白露,藍色的美麗泉水,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第一次被人護在身後,第一次被人摸頭,第一次被人這樣溫柔保護地牽着手……太多的第一次都在今天實現,中臣幸福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對了!”

女孩突然轉過頭來,笑容和手心一樣溫暖,

“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中臣注視着那雙真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回答:

“藤月。”

“藤月?”

女孩低聲重複着這個名字,

“那麽,藤月,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以後請多關照,我叫Sei……”

突如其來的飛機轟鳴聲遮住了女孩的聲音,兩人擡頭看去,一架直升飛機正盤旋在她們的上空。

機門打開,一個不過十歲左右的女孩激動地看着地上的中臣:

“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你了!殿下!”

與此同時,另一個着黑色羽織的身影随着放下的長梯飛身而下,一把将中臣抱在了懷中。

中臣在那人的懷中艱難地朝女孩揮揮手:

“再見,Sei(聖),下次再見!”

“不是Sei,是Seiiji(精市)啊!”

女孩挫敗地搖了搖頭,可中臣已經聽不見了。

她趴在直升機的舷窗上,望着越來越小的紫藍色身影,直到最後凝縮成了一個小小的紫藍色的點,仿佛一根釘子,深深地镌刻進了她的記憶中。

從此,中臣擁有了第一個朋友,那是不同于愛麗絲和黛芙妮的存在。

從此,中臣不斷地尋找着一個紫藍色眸發、叫作“聖”的女孩,最終一無所獲。

從此,中臣喜歡上了除了紫色外的另一種顏色——紫藍。

“所以……”

從回憶中回過神,中臣望着面前的幸村,神色莫名,

“也就是說,那個讓我念念不忘了七年之久的女孩,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其實是個男孩?”

幸村沉默着點了點頭。

剛剛從藤原處得知了來龍去脈的衆人複雜地望着自家部長:該說不愧是自家部長呢還是譴責他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居然穿着女裝還能騙取了純真少女的芳心長達七年!

“所以……”

中臣說着,舉起了一只手,

“其實我一直把一個男孩子當做女孩懷念了七年?”

幸村又點了點頭。

身後的奈緒乘機毫不客氣地挖自己兄長大人的牆角:

“美人姐姐,你還有我!我可是百分百原裝的美少女!”

柳認命地上前拉住了這個不知死活的魔女,防止她一個激動撲上去:開玩笑,這位自家人擁有免死金牌,他們可不要又成為被幸村事後遷怒的炮灰。

“所以……”

中臣的另一只手也舉了起來,

“我一直找錯了七年、也浪費了七年?”

到了這地步,幸村除了點頭,也無話可說了。

藤原在一旁幸災樂禍:看樣子,自家的天钿姬殿下是再也不會原諒這家夥了,她終于不用擔心殿下被拐跑了!

“所以……”

中臣微微上前一步。

幸村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屬于她的怒火。

“我終于再見到你了?”

下一秒,他卻被一個泛着紫藤暗香的懷抱緊緊抱住,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所有人都仿佛被雷劈了般再次僵在原地:這到底是什麽神展開啊!!!

夏日微醺的暖風透過窗,吹拂起一室的帷幔。傾國傾城的少女全然不複往日的矜持淡漠,仿佛溺水的旅人一般,牢牢抓緊了最後的稻草。風華絕代的少年眼中雖然錯愕,更多的卻還是抑制不住的竊喜。

良久,幸村試探着伸出一只手,像七年前一樣,放在了中臣的頭頂,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藤月。”

番外二 愛麗絲的茶話會

據說,貴族界有三種等級。除了為大衆所熟知的世俗貴族和宗教貴族外,還有介于這兩者之間的隐世貴族——神秘,低調,卻強大。

據說,這三個等級中在這一代都出現了一位天才少女,其出色程度,幾乎力壓同代的其他公子小姐。她們分別是宗教貴族中臣氏的繼承人中臣天钿姬、世俗貴族德·洛林勳爵家的繼承人黛芙妮·德·洛林,以及隐世貴族庫洛-裏多家的愛譜麗絲·庫洛-裏多。

據說,天钿姬殿下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女,品貌才德都完美得仿佛上天賜予,像神秘美麗的紫藤花。

據說,黛芙妮勳爵小姐是位學識淵博的淑女,舉手投足都盡顯優雅高貴,如秀麗芳香的法國百葉玫瑰。

據說,愛麗絲博士是位甜美可愛的精靈,擁有天才般的頭腦和舞技,似純潔中帶着誘惑的白睡蓮。

據說……

“啪——”

一聲巨響打斷了少女興致勃勃的聲音,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書被突如其來的的小型龍卷風卷走,忍不住咬牙,轉頭怒吼:

“愛麗絲,那是你卷走的我第四百三十五本書!”

“冷靜,黛芙妮。”

一旁身着紫色藤紋長振袖和服的女孩淡定地放下茶杯,

“你吵醒愛麗絲的午睡了。”

聞言,黛芙妮先是因想起什麽而害怕地抖了一下,但在看到了漫天飛舞的書頁殘骸後馬上回過神來,拎起累贅的宮裝裙擺,一個箭步跳上椅子,沖着高大的樹頂繼續喊:

“我不管!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還我書的命來!”

“之前的四百三十四次,都是以你的失敗告終。”

和服女孩頂着一張面癱臉理智地說明事實。

“所以,這一次,你還想比什麽?”

樹頂上傳來另一個甜美的聲音,自然地接着女孩的上一句,語氣中還帶着初醒的慵懶。

黛芙妮瞬間便焉了下來,抱膝蹲在椅子上畫圈圈:

“嘤嘤嘤~你們都欺負我!連小藤你都幫着愛麗絲!大壞人!!!”

被哀怨視線攻擊的中臣毫無壓力,拿起叉子繼續享受甜點。

“笨蛋,誰叫你居然還在看這麽無聊的書!”

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從樹頂跳下,輕飄飄的地落在地上,随手拿起一張碎紙看了看,

“《貴族秘事》?什麽亂七八糟的的名字!這就是你們德·洛林家的品味?真為英國學術界的未來感到擔憂。”

“哪裏無聊啦!我只是好奇別人是怎麽評價我的嘛!這可是今天剛送到大英圖書館的,別的地方都還沒有,僅此一本你居然又說卷就卷!”

一看到愛麗絲熟悉的天使笑容,黛芙妮忍不住再次炸毛。

“全部。”

中臣咽下一口蛋糕,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愛麗絲贊同地點點頭,随意地靠着樹下的沙發椅,笑容越發溫柔,可是說出口的話卻一句比一句犀利:

“原來所謂的‘高貴優雅’就是指你現在提着裙子爬椅子的動作?”

黛芙妮一愣,連忙手忙腳亂地從椅子上下來。雖然由于天生的沒有運動細胞,導致最終采用了五體投地滾下來的姿勢,但還是迅速地恢複了優雅的儀态,端莊地坐回了位子。

“至于淑女,我可不認為你具有任何含蓄溫柔娴淑的美德。”

黛芙妮裝模作樣地端起茶杯,不以為意:

“本小姐可是要做英國學術界的女王的,才不用在意這些小細節。”

“那麽這個多才多藝……”

愛麗絲又抽出其中的一張碎紙,仔細研究了下上面的字,

“原來除了上輩子的繪畫和這輩子得來的過目不忘、其他一無是處的你,也能用這個詞來形容,果然是我睡了太久了嗎?”

黛芙妮慢悠悠地喝着茶,完全不在意她的老調重彈,不甘示弱地回敬:

“你也好不到那兒去吧!還甜美可愛的精靈?你渾身上下除了身高和長相哪一點和‘可愛’搭得上邊?”

中臣看了看黛芙妮,眼中流露出了憐憫的眼神:我也救不了你了,保重!

“很好……”

果不其然,平生最恨別人提到她身高的愛麗絲臉上頓時出現了漫畫式的陰影,唇角卻仍詭異地保持着笑容,

“你成功地惹到我了。說吧,比什麽?”

“就比女性的魅力,怎麽樣?”

黛芙妮放下茶杯,露出一抹優雅動人的笑容,儀态萬方地攏了攏頭發。

“有何不可?”

愛麗絲慵懶地半倚在扶手上,甜甜一笑。

“這次的前提,你不可以用魔法,不然不公平!”

黛芙妮突然想起了以往多次失敗的經驗,忙不疊地加上條件。

“對付你?”

愛麗絲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用魔法我都嫌浪費!”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瞬間擦出電閃雷鳴。

“有一個問題,”

中臣淡定地叉起最後一塊甜點,

“你們找誰去施展所謂……女性的魅力?”

兩人面面相觑,而後環視四周——

碩大的莊園綠樹環繞,周圍荒無人煙,只有被剛才的争執驚起的一只飛鳥。作為庫洛-裏多家的隐居之所,到處都施下了精密的魔法陣,杜絕一切人的窺伺。

這裏是庫洛-裏多先生專門為妹妹沉睡準備的莊園,方圓百裏,別說是男性了,連一只公蚊子都不會有。

兩人沉默了良久,再次對視一眼,而後又露出了不約而同的笑容。

中臣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不要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

“親愛的小藤,你真聰明~”

“不要猶豫地跟姐姐們走吧,我念咒語了。”

“等等,我……”

很快,她們便出現在了人來人往的街頭。

“這裏,是倫敦?”

望着頭頂灼熱到不可思議的陽光,中臣扭頭,看向愛麗絲。

“這裏,是英國?”

望着滿大街的紅男綠女和星條旗,黛芙妮同樣扭頭,看向她。

被兩人質疑的愛麗絲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們要知道,除了自然系魔法,其他的,我都不擅長。所以,有一些小小的差錯,也是正常的。”

“确實。”

“會相信你的我們才是不正常的!”

兩人捂臉,望天。

“吶,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比賽搞定吧!反正等會我可以叫森和芙洛拉來接我們!”

愛麗絲毫無愧疚感地率先往前走去,卻立馬被一只粗大的手臂攔了下來。

“小妹妹,是不是跟家人走散啦?跟叔叔走吧~叔叔家很好玩的哦~”

望着眼前這個五大三粗、滿臉不懷好意還要裝純良的中年男人,愛麗絲笑得天真爛漫:

“不好意思,我家是純種的人類,沒有這樣大猩猩的叔叔。如果你想找親戚,前面叫輛出租車,動物園在為你敞開籠門。”

看着這熟悉的一幕,黛芙妮忍不住吐槽:

“每次出去都是愛麗絲先被搭讪,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已經被戀童癖的人渣占領了嗎?”

“不,”

中臣依然淡定無比地舉着出門前來不及放下的叉子,咬了一口甜點,回答,

“只是因為她看起來最好騙。”

聽到兩人的對話,被愛麗絲嗆得面紅耳赤的大叔轉過頭,眼前一亮:

“居然還有一個小美女和一個極品!今天運氣真不錯!”

沉默了半饷,黛芙妮轉頭看向中臣:

“怎麽辦,我突然好想揍他!”

中臣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以你的體質……”

非常含蓄地沒有說下去。

大叔見兩人無動于衷,揮了揮手臂,一群健碩的青年頓時一擁而上。他如電影中的反派一般笑道:

“三位,就跟我來吧!我們都很歡迎美麗的小姐去我的網球俱樂部玩哦~”

“等等,你說,網球?”

黛芙妮猛地回頭,

“呵呵,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讓我們用網球來一決勝負吧!”

然而,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般,那群人先是一愣,而後哄堂大笑。

其中一個還邊笑邊說:

“小妹妹,我們大哥可是上上屆美網男單的亞軍!要不是越前南次郎,冠軍都沒問題!跟他比網球?怎麽可能?哈哈哈——”

“哦?是嗎?”

黛芙妮優雅一笑,兩只手一邊一個拉住了想要回家的兩人,自信地回答,

“‘不可能’的字,只有在愚人的字典裏才可以被翻出(拿破侖)!”

一個小時之後,屍橫遍野的網球場上。

“哦呵呵呵——”

這是雙手叉腰、笑得毫不優雅的黛芙妮勳爵小姐。

“真是差勁,美國網球的職業水平還比不上我家貓咪玩毛線球!”

這是頂着天使面孔、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的愛麗絲博士。

“我就知道,每次愛麗絲的茶話會都是這種收場。”

這是即使在這種場合、仍然默默地吃着甜點的天钿姬。

所以,“據說”什麽的,果然是世界上最不靠譜的詞……

花晚含苞

緊緊地摟着懷中的布偶,中臣又翻了個身,怔怔地望着頭頂床帳上精致繁複的藤紋,沒有一絲睡意。

側耳聽了聽房外的動靜,在确定了值夜的侍女早已睡着時,她才悄悄地探身下床,走到窗前。

伸手掀起一角,如水月光便順着縫隙流淌進來,映亮了窗前發呆的少女。

清冷的月色中,都分不清無情的是這月光還是人,卻偏偏印證了那句舊詩——

“任是無情也動人。”

少女的目光依然投向深邃的夜空,手指卻不自覺地拂過布偶的臉龐,動作熟稔而溫柔,小心翼翼地勾勒過每一個熟悉的線條。

月光下,那只布偶也被映得瑩瑩可愛,分明便是幸村幼時的模樣。

哦!不,确切地說,應該是那個七年前與中臣邂逅在楓丹白露的幸村“聖”。

每一處眉眼,每一處四肢,甚至衣服上的每一處蝴蝶結,都與初見時的一般無二,全都出自于中臣之手——她的女紅一向不錯。

這個秘密,一直被中臣珍藏在床中的暗格中,就連幾乎與她形影不離的藤原姐妹都不知曉。那是屬于她心中最柔軟的一處,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弱點,是在每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唯一陪伴她的特殊存在。

她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如果有一天,能夠真的再見到活生生的“她”,她會是什麽反應?

驚喜?埋怨?還是破天荒地喜極而泣?

但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卻什麽話也說不出,只能牢牢地抱住他,不給他再次離開的可能。

雖然,“她”突然變成了“他”,但是,他依然是中臣天藤月十二年來唯一一個朋友!

朋友是什麽?

藤原小姐說:是值得信賴的得力助手。

信說:是出生入死的生死之交。

祖父說:是歷經歲月沉浮依然能共同笑看世事的知己。

愛麗絲說:是雖然一無是處但仍不能不管的損友。

黛芙妮說:是比愛情只差了一步的青梅竹馬。

她曾經看着他們說這句話時或懷念或無奈或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小心隐藏起眼睛深處滿滿的羨慕。他們一定不知道,他們的眼睛都在發出怎樣耀眼的光芒,那是心在微笑時愉悅的笑聲。

只有她,一直都沒有朋友。

前世如何在她的記憶中已經非常模糊了。這一世,她身邊來來往往的大多數人渾身都散發着令人厭惡的恭敬或讨好的氣息,自發自覺地與她隔着一道看不見的真空地帶。她本能地排斥着這種人的靠近,從小能進她身的,也就只有寥寥幾個人而已。

但是……

藤原小姐是助手。

信是忠誠的下屬。

祖父是唯一的親人,需要尊敬順從的長輩。

愛麗絲和黛芙妮,是世上的另一個她。

他們,都不是朋友。

直到七年前那個秋天的早晨,那個踩着楓丹白露遍地的落葉、與晨光一同出現的溫柔女孩,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與她一起奔跑在彌漫着白霧的童話中。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她的手,聽見了耳邊花開的聲音。

她說:

“那麽,藤月,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

正抱着布偶兀自出神,她卻被一陣輕微的交談聲吸引了注意。

疑惑地皺了皺眉,她将布偶放回暗格,而後轉身,悄悄貼在門邊。

似乎是祖父的聲音,還有……幸村?

先不提本應在本宗處理公務的祖父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就連幸村,論理也不該這麽晚了還來她的病房。

而且,還是這個她一貫熟睡的時間點,他們似乎在特意回避着她。

想到這裏,中臣忍不住輕輕拉開房門,繞過值夜的侍女,走上了走廊。因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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