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忙碌了一整天,到晚上的時候,按摩店裏果然沒有再繼續上客,林曉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後起身,想趁着夜晚清靜繼續聽昨天沒聽完的英語課程,可剛走到電腦桌前,還沒來得及開機,就聽見玻璃門門口的感應挂件傳來了一聲悅耳的“歡迎光臨”。

林曉微微愣怔,随即直起身子,等門被推開後,笑着問了一句:“您好,這麽晚了,是要按摩嗎?”

成功躲過埋伏在公司樓下的各路娛記、将自己全副武裝過後一路繞過大半個市區、為了安全起見将車停在了離按摩店五百米的路邊,最終步行而來的方馳站在門口,此時猛地再看見林曉那雙清澈漂亮卻瞳孔失焦的雙眼,梗了一下。

對方沒有回應……這個場景莫名有些熟悉,林曉不自覺地皺了下眉,而還沒等他再次開口,面前的人似乎就靠近了兩步,低聲說:“你好,是我。”

對方嗓音非常好聽,即使昨晚話不多,但是林曉還是記憶深刻,不過昨晚已然鬧了那麽一場不太愉快的烏龍誤會,林曉此時不太确定對方再次上門的含義,只好試探性地問道:“張……張遠先生?”

方馳毫無心理負擔地“嗯”了一聲。

經紀人什麽的,背鍋專用,百試不爽。

林曉猜不透方馳的意圖,只好又問:“你這是來……”

“道歉。”方馳承認地非常利落,淡然中透露着無須懷疑的篤定。

林曉倒是覺得有些意外,雖然昨晚是一場驢唇咬了馬嘴式的張冠李戴般的對話,但他還是能從對方的語調和措辭中敏感地察覺出來,這人的氣場比較清冷強硬,而且最後誤會解除,對方又非常紳士地多次道歉,他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結束了,怎麽也不會想到,今天還有個番外篇。

林曉本來性情本就柔順沒什麽脾氣,昨晚的事過了一夜,負面情緒已經消散的差不多,若非要說有什麽,也只剩下一絲茫然淡薄的尴尬而已,但現在對方又為了這事特意登門,他反而伸出了幾分赧然和窘迫:“沒、沒關系……都說了是個誤會,所以您也沒必要挂心。”

方馳隐沒在鴨舌帽檐下的劍眉微微一挑,似乎不太喜歡對方“您”來“您”去的客氣和疏離,但也只是說:“昨晚我真的喝多了,當時的道歉也不夠鄭重,所以必須再來這一趟。”

林曉:“好吧,那我收下了。”

方馳:“……”

就,還挺突然的。

林曉本以為這件事到這就真的正式完結了,沒到“張先生”沉默半秒,忽然問:“現在還能做按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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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哈?”

這又是什麽接連上演的撲所迷離的劇情?

方馳環視店內一周,确定此時和昨晚一樣,除了自己沒有第二個客人,于是非常順理成章地說:“昨晚本來就是來按摩肩頸的,但是……不好意思我白天時間上不太方便,所以只能晚上過來,所以現在做還來得及嗎?”

林曉:“……”

不是,張先生你這個決定是不是有點草率?

畢竟咱倆之間昨晚還是守法市民舉報情.色服務的關系。

方馳:“之前預約也是因為我這幾天肩頸真的很不舒服,已經快影響正常工作了,所以可以嗎?”

林曉:“……行吧。”

小林師傅從不拒客,畢竟祖傳手藝的金字招牌不能丢。

林曉微微一動:“那您……”

方馳懶懶開口:“樓上吧,昨天不是說樓上還有單間?”說完又輕聲一笑,補充道,“沒別的意思,我就是不太習慣在大廳脫上衣。”

林曉:“……”

行吧,大廳是原罪。

但關鍵是……就做個肩頸按摩,上衣沒淋濕的話真的不用脫。

昨天是意外,信我。

林曉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表現的雲淡風輕且有專業素養,微微側過身,說:“那您跟我上樓。”

說完轉身,腳步非常平穩地向樓梯口走去,除了上樓梯的時候單手扶上了樓梯間的扶手,腳步稍顯謹慎了一些外,其餘的一切動作、神情,真的和正常人無異。

林曉走上二樓,按亮了牆上的燈源開關,轉身對仍舊站在一樓的方馳招呼了一聲:“張先生?上來啊。”

方馳微仰着頭,眯起眼睛看着斜上方不遠處那個少年,橙黃色的燈影在他身後漫開,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毛絨絨的光暈,再配上小林師傅那張寧靜無害的面容,看上去——就,很我佛慈悲普渡衆生。

方馳輕笑一聲,踩着木質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的按摩單間裏,門一關,摘掉了口罩和帽子的方馳俯卧在單人床上,整張臉埋在床頭的漏孔裏,甕聲甕氣卻又十分配合地回答小林師傅關于“您哪裏疼”以及“怎麽個疼法”的問題。

林曉從櫥櫃裏取出一條幹淨的白巾蓋在方馳肩膀上,單手捏住他脖頸兩側,稍稍用力,一邊找着他的病竈點,一邊輕聲問:“是這嗎?”

方馳:“……有一點。”

林曉指尖順着側頸的經絡轉移,在他頸四椎旁這處穴位上停住:“這呢?”

方馳極力忍耐:“……嗯、呃……比剛才疼……”

林曉大概弄清了對方的疼痛點,三根手指直接按上方馳脖頸與椎柱相連的大椎穴:“那這裏——”

方馳:“噗——”

“對不起,我沒忍住……”

林曉:“……”

神情巨震小師傅!

方馳悶聲笑得雙肩亂抖,林曉像被燙到一般,倏然收回了還放在對方身上的手。

方馳笑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止住,再次十分有風度地道歉:“對不起……我、我比較怕癢。”

林曉:“……”

所以您這到底是什麽震撼我全家的癢癢肉,居然長脖子上!

林曉深吸一口氣,不确定地試探道:“那……還繼續嗎?”

方馳在“忍癢”和“忍疼”之間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後者的傷害指數比較高,于是竭力堅持着偶像人設不崩,笑着“嗯”了一聲,“繼續。”

“那……”

“沒事,我盡量控制一下,或者……你跟我聊聊天,分散一下我注意力?”

林曉:“……”

不得不說,我是真沒想到,我一個搞盲人按摩的居然有朝一日還需要擴展陪聊業務。

于是乎,為了配合甲方爸爸癢癢肉的奇特生長位置而被迫走上發展副業道路的小林師傅,繼續擡手,接連按在了方馳肩中俞、肩外俞、肩井、肩髎等幾個穴位上,每按兩下,手下的人就不自覺地抖一次,然而抖到最後的時候,林曉卻明顯區分出了差別。

一開始這位張先生可能是怕癢,但後來這幾個位置上的不自覺抖動,明顯就是疼的。

林曉手上開始緩緩用力,并且十分有職業道德滿足客戶需求,在小力度地放松方馳肩頸處僵硬緊繃的肌肉時,就開始同他輕聲聊起了天。

林曉沒什麽和客人攀談的經驗,所以就算是“陪聊”,也是從自己比較擅長的專業入手,“張先生,您這肩頸問題有點嚴重,而且不僅是肩部,我摸了一下,您這頸椎椎間已經發生了病變,也就是常說的椎節變形。”

方馳趴在按摩床上,忍受着“癢”和“疼”的雙重肉.體折磨,嗓音懶散地“嗯”了一聲。

“按理說您這麽年輕,頸椎和肩周不應該有這麽嚴重的勞損,所以,是職業病嗎?”

林曉的手掌按在了方馳肩頸相連的位置上,掌心微燙,緩緩按揉——方馳覺得這個“緩緩”可能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這位小林師傅雖然動作輕柔,但是手上的力氣卻絲毫不減且越來越重。

方馳咬牙忍過了那幾秒鐘從筋間骨縫裏傳來的撕扯痛感,才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氣來,開口卻沒有回答林曉的問題,而是問:“你怎麽知道我這麽年輕的?”

林曉笑了一下,感知到對方因疼痛而繃緊的肌肉,手上力道不變,但聲音卻輕盡量輕了幾分:“我聽出來的啊。”

“嗯?”方馳埋着頭,被勾起了一點興趣:“說說?”

他只知道視障人士可以根據聲音判定方位,但是聽音識人這種技能,卻是不曾了解過。

畢竟對于一個曾經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如今娛樂圈當紅樂隊成員來說,這個特殊群體,确實和他的生活隔了一層厚厚的次元壁,距離着實有些遙遠。

林曉的手順着方馳的肩線重而緩地揉動,慢慢将他軸縮的筋結揉開,他本來也沒有什麽作為殘疾人士的“敏感矛盾點”,就是有也是很小時候的事了,如今早已淡泊習慣,聽到對方問了,也就如實回答。

林曉雖然看不見,但是多年來聽聲辨人的技能卻已經練得十分娴熟,他輕聲說:“聽您的音色,大概能知道您年齡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或者是二十五歲之間?更當然了具體的我說不準。”

方馳心說已經挺準的了,又問:“還有嗎?還能知道我什麽特征?”

林曉回憶了和對方的幾次面對面交流,說:“您身高……大概在185或者188這樣?因為我自己178,而和您站在一起的時候,您的聲音大概是從前方高于我頭頂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傳導過來的。”

“哇哦~”方馳輕笑一聲,肩頸處的疼痛感果然被成功模糊了不少:“你繼續說,好像真的不怎麽疼了。”

林曉:“……”

真的假的,“話療”效果這麽顯着的嗎?

林曉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清清嗓子,又道:“可能……您不僅高,身材應該也是清瘦類型,卻不是形銷骨立瘦成麻杆的那種幹瘦,因為聽您聲音能感知到,您氣息較淺,這就是偏瘦的特征,但是偏偏您的音色又很集中明朗,這就說明肺腑之氣充沛而均勻,在一定程度上表示,您身體素質應該很棒。”

當然,不包括您這糟心的肩頸問題。

手下的人身體微微一僵,而後有了動作,林曉不明所以,以為是對方終于受不住疼要起身。

可方馳卻稍稍直起上身,用手肘支撐着床面轉過頭來,盯着林曉略微錯愕的表情停了幾秒,忽然問——

“那通過聽聲音,你能不能知道我長什麽樣子?”

林曉:“???”

小林師傅表示,這就很措不及防了。

然而——

實不相瞞,這道題有點超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方馳:床上被按,心甘情願——這酸爽,有點上瘾。

林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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