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夢初醒
夜幽姬眨了眨眼，避開孟衍竹伸過來的手。道：“沒什麽，只是有些累了。”
孟衍竹似是懂了什麽，将手縮回，淺笑的眉頭抹去尴尬之色。道：“也是，你看我這個腦子就是打仗打傻了，你這昏迷三天才剛醒，這麽久站自是會累，你快回床上躺着吧。”
“昏迷？”夜幽姬疑惑。
“長歌不記得了嗎？”孟衍竹俯身去整理床被，眼神卻落于夜幽姬身上。他略有種感覺，似乎今天的長歌與往常的不太一樣。
“許是我昏迷太久，之前的許多事我都不大記得了。”夜幽姬捏了個幌子搪塞孟衍竹，見孟衍竹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又問道：“我是為何昏迷的？”
“我昨日才從姜無回到上京，其中過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聽璎珞說，你落水了，發燒了好幾日一直醒不過來。”
夜幽姬驚起，“落水！”
孟衍竹頓住，“嗯，我也很驚訝，平時你都不往池
塘邊走，怎麽這回會落水？”
夜幽姬忽視孟衍竹的疑問，她心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之前也是死于落水的，而孟長歌的昏迷也是因為落水，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才會讓她變成了孟長歌？
不行，她要去那池子邊看看。
剛邁開腳步，眼前卻一黑。
這身子，實在是太弱了。
孟衍竹接住倒下來的夜幽姬，心疼地喚她，“長歌，你醒醒...”
直到确定夜幽姬再一次昏迷之後，他将她抱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看着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容，心下心疼之餘，又責怪自己常年在外征戰無法好好保護她。她雖是相府二小姐，但從小就不受孟相寵愛，時常受欺負，偏生的她又是個柔弱的性子，受了欺負也不會反抗，時常自己忍着。這次落水想必也不會是那麽簡單，而她又不願告訴他實情。假如三天前他已經回京，他絕不會讓她有事。
正出神，一個小丫頭從門外匆匆跑進來，胖嘟嘟的兩頰上凍得通紅，看到孟衍竹，她趕忙用手擦了擦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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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行禮道：“二少爺。”随後眼神又移到床榻上，看着昏迷的夜幽姬，神情一下就黯淡了下來。
“這都三天了，小姐還沒有醒，佛祖真是一點兒都不靈光，我都對佛祖說了，若是小姐可以醒過來，璎珞願意減十年壽命，我還把今天中午的饅頭都給他當貢品了，他收了我的東西，怎的可以不給我辦事.....”
孟衍竹笑了笑，道：“哪有讓佛祖給你辦事的，而且，佛祖已經顯過靈了。”
“小姐醒了？”
孟衍竹點頭，“只不過她身子太虛，又昏了過去。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行的，璎珞，你快去把大夫找來。”
卻不見璎珞動彈。
“怎麽不去請？”孟衍竹疑惑。
“夫人不讓請大夫....”
孟衍竹半是驚訝半是氣惱，問道：“這是為何？！”
“二少爺，你時常不在府中，有很多事情你都是不知道的，而且，即便是你回來了，他們也會瞞着你。
”
“到底出了什麽事？”
“半個月前，大小姐莫名生了病，請了多少大夫都不見好，最後，夫人請了巫師來，巫師就說我們小姐是掃把星，是我們小姐克了大小姐，然後她們就把小姐抓起來毒打，關進柴房不給飯吃。是後來聽說二少爺你要回來了，所以他們才把小姐放出來，可放出來才不過一天，就落了水，一直昏迷到現在。”
孟衍竹呆住，這些事，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他掀開夜幽姬的袖子，看到密密麻麻的鞭痕，可這還只是手臂，那麽身上呢？
“二夫人不出來替長歌說話嗎？”
“二少爺你是知道的，二夫人在府中一向沒有地位，即便是她有心要為小姐說話，也無力阻止這些事的發生。況且這次，他們連同二夫人一起打了，二夫人因為護着小姐，被打的十分嚴重，直到現在都無法下床.......”
二夫人的閉門不見客，原來是因為下不了床。
“這到底是怎樣喪心病狂的一家人。”孟衍竹攥緊拳頭，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璎珞見此情況，趕忙安撫孟衍竹，“二少爺，您可千萬不能沖動，本來這些事小姐吩咐過不能告訴您的，就是怕您沖動。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毒打了小姐，若是事情鬧大了，他們定會說是小姐污蔑他們，到時，小姐的處境就更艱難了。即便他們忌憚二少爺您的勢力，但您保得了小姐一時，也保不了小姐一輩子，您終究是要遠征的。到那時，他們又會開始不斷折磨小姐的。”
“難道就這麽任憑他們欺負長歌嗎？”
璎珞垂下眼，“不任憑他們欺負又怎樣，他們終究是不會放過小姐的。這次，就是因為小姐譜了一首曲子，得四王爺贊賞，他們便如此對待小姐了，可小姐的才華本就在大小姐之上啊，怎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招數來對付小姐！”
“那這次落水呢？”孟衍竹蹙眉。
璎珞搖了搖頭，道：“璎珞也不知道，那天小姐一大早就獨自出了門，哪兒都找不到，把二夫人都急壞了。最後，是三小姐發現我們家小姐的，三小姐說，是我們家小姐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但是，小姐平日裏都不會往湖心亭走，而且又不
是下雨天，怎麽會無緣無故就落水了呢？都怪璎珞沒有早點去湖心亭找，不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孟長安？”孟衍竹喃喃。
夜幽姬無意識地轉動了下眼珠。她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全部談話，只是身子動彈不了。
孟長安，她記得，三王爺疊溪的唯一王妃，據說生的媚眼如絲，手段更是狐媚，把三王爺迷得五葷八素的。因為這件事，陛下對三王爺頗有微詞。這也使得三王爺最終無緣于皇位。
只怕孟長安到死都不會明白，紅顏禍水之意。她以為只要得到三王所有的愛便可以榮華富貴過一生；卻不想，她這一舉動，直接葬送了三王的前程。
不過她得到了三王所有的愛，哪怕沒有榮華富貴又如何。說到底，她還是幸運的。
孟衍竹凝了凝眉，沉下心中的怒火，他也知道，沖動是救不了長歌的。
“璎珞，你去把劉本劉郎中請過來。”
璎珞愣住，“二少爺，劉郎中是軍醫，請到府中看診只怕不妥啊。”
“無事，有什麽問題我擔着。”
“是，奴婢這就去請！”璎珞匆匆退了出去，眉梢的欣喜早已掩蓋不住。一出門，便飛也似地向府外狂奔。
不知何時，夜幽姬又昏昏睡去。
夢中，又回到了那個湖底，她拼命掙紮，卻還是向湖心最深處墜去。
“不要——”夜幽姬猛地彈開眼皮，刺眼的光束自窗戶那頭照來，她下意識地用手擋住。
“小姐，你終于醒啦！”
夜幽姬慢慢适應了一下光線，發現此時已是正午。床邊站着一個粉色的小丫頭正欣喜地望着她。
“你是，璎珞？”夜幽姬依稀記得，孟衍竹叫她璎珞。
“小姐，你不認識璎珞了嗎？”
夜幽姬作沉思狀，道：“好像确實有許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啊？怎麽會呢，劉郎中說小姐你已經沒事了啊。不行，奴婢這就去找二少爺。”說罷，便要動身。
夜幽姬一把拉住她，道：“我只是剛醒來腦子有些
糊塗而已，不礙事的，別讓二少爺擔心了。這樣，你給我講講以前的事，興許我就想起來了。”
烏黑的眼珠子在眼眶裏一滾，璎珞歪着頭問道：“那小姐想聽哪些事呢？”
“就從最基本的開始吧，我平時喜歡吃什麽，喜歡穿什麽顏色的衣服，喜歡做什麽事，與誰交好，又與誰不好？”
“小姐偏愛吃甜食，最喜歡吃二夫人做的蓮蓉糕；小姐你平時喜歡穿淡藍色、淡粉色這類的淺色衣服；您喜歡看書，看累了就彈彈古琴。您幾乎不出門，平時只與二少爺談得來，與大少爺大小姐三小姐接觸甚少。”
“奧.....”夜幽姬托腮，“這麽說來，我以前是一個沒有樂趣沒有情調沒有夢想還惹人厭的人咯！”
“小姐......您別這麽說自己。”
“我只是随口一說，那你再和我講講這家中之事吧，比如我娘和其他幾位夫人的家世，還有我的幾個姐妹。”
“大夫人是太尉之女，嫁給老爺之後生下了大少爺
和大小姐，大少爺喚作孟城宣，大小姐喚作孟長璃。三夫人是大理寺卿之女，同老爺有青梅竹馬之情，嫁給老爺後，生下三小姐孟長安，在府中，老爺最寵的就是三夫人和三小姐。四夫人是鹽商之女，膝下無子嗣。”
這幾個人，許多她都熟悉，孟城宣因醉酒後非禮陛下的雲貴人被斬首；孟長璃嫁給了五王焱訣，孟長安嫁給了三王疊溪，而孟長歌與她的夫君四王君陌暗通款曲，合謀将她害死。
“那我娘呢？”
“…二夫人，是莺歌院中的花魁，是老爺喝醉酒後帶回府中的，後來便生下了小姐，老爺便給了夫人一個名分。”
“奧，青樓女子。”難怪這孟長歌如此不得寵。
“那朝中之事你可知道？”
“璎珞不是很清楚朝中之事，只知道當朝共有三位大人得陛下器重，老爺就是其中一位，老爺是當朝丞相，還有兩位分別是夜大司馬與蘇司寇。”
“蘇司寇？”夜幽姬凝眉，“蘇司寇是誰，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璎珞不知，只聽說是位很年輕有為的大人，這上京的好多小姐都想嫁給他呢！”
怎麽會，她之前未曾聽說過還有一位蘇司寇啊！這怎麽會憑空多出來一個人？
“小姐，你還想問什麽嘛？”
“暫且不需要了。”
“不需要什麽？”清朗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孟衍竹走了進來。
“二哥。”夜幽姬起身行禮。
孟衍竹連忙将她扶起，道：“長歌身體可有好些了？我叫劉郎中給你配了些藥，待會讓璎珞煮給你吃。一定要全部喝下，可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偷偷把藥倒掉了，若是嫌苦就先含着蜜餞。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了，知道嗎！”
夜幽姬略微驚訝，這孟衍竹從小就這般關心孟長歌嗎？
“好，長歌會把藥都喝了的。”
孟衍竹摸了摸她的頭發，微微一笑。半響，從袖中拿出一只琉璃簪。
“這是我今日面聖，陛下賞賜給我的，我一個大男
人也不能戴，就送給長歌吧！”
不等夜幽姬接過，孟衍竹就将發簪戴在了她的發髻上。“真好看！”
夜幽姬低眉。
“府上還有些事務要處理，最近就不能多陪你了，等過了這段日子，你身體好些了，我帶你去醉仙樓吃蓮蓉糕。”
“好。”
“璎珞，好好照顧你家小姐。”
“是，二少爺。”
“那我走了。”孟衍竹似有些戀戀不舍地望着夜幽姬。片刻，他定了定心神，起身離開。
“二哥慢走。”
夜幽姬望着孟衍竹的背影，心下唏噓，原來這孟衍竹竟一直愛慕着孟長歌。這到底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夜幽姬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璎珞，替我梳洗吧，我想出門去走走。”
她想去孟長歌落水的湖邊探尋究竟。
看着鏡中柔弱的孟長歌，夜幽姬失神。
她曾被她所害，如今卻要用着她的身子活下去，委實可笑。
“小姐，二少爺送你的簪子要帶上嗎？”
“帶啊，為何不帶！”夜幽姬撫過眉梢，俨去眸中異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