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7)
到了第四天,孟長歌的眼前才重新出現光亮,雖不是太過清楚,但看人還是沒有壓力的,再加之肩膀上的傷基本也好了,孟長歌才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不過她卻未把這個消息告訴陸瑤。
就如同往常一樣,陸瑤扶着她去院子裏曬太陽,不過這次她卻走的遠了些。一別多年,這四王府中的景致她想好好觀賞一下。
正當她賞着這池中的鯉魚時,她瞥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側門偃入,這大白日穿着黑色鬥篷顯眼,偏偏又是從側門偷偷進入,孟長歌偷偷瞧了瞧,這身型,像極了爹爹。
夜大司馬,夜韶光。
但他怎麽會來四王府邸?他與四王不是沒有交集麽,當初她想要嫁予四王,爹爹還極力反對。
怎麽會…
“陸瑤,你去拿些魚食來,我想喂喂魚。”
“好的小姐,那您可千萬當心別摔到水裏!”
“知道,我會注意的,你快去吧。”
那個小小的黃衣身影消失在路盡頭,孟長歌随即起身,朝着剛剛那人的方向跟了過去。
不出意外的跟到了君陌的書房。
這大白天蹲在牆角太過顯眼,索性孟長歌足間一點,稍稍用力,就飛上了屋頂。
雖然這具身子的力量小了些,但仿佛輕功變得更加輕盈了。
她蹲下身,輕輕地扒開屋頂上的瓦片,這眼下陽光正好,孟長歌不敢扒開太多,免得裏頭太過光亮,讓人發現,孟長歌只能扒開一個小縫,然後将眼睛貼在縫上,努力地往裏面看着。
屋中的那人摘下了鬥篷,露出了那張霸道粗狂的臉,那正是夜韶光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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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君陌正坐在案前,看着什麽東西。
“這便是你收集的太子貪污的罪狀?”君陌問道。
“不錯,這些足夠讓陛下堅定廢太子的念頭。
”
“你既掌握這些罪狀,為何還要交到本王這裏?”
“老臣人微言輕,若是貿然将此罪狀呈給陛下,恐不足以說服陛下,但若能得殿下相助,想必會事半功倍。”
“呵。”君陌輕笑一聲,“本王倒是覺得,是夜大司馬不想做這個出頭鳥,所以讓給本王做了。”
夜韶光愣住,一時想不出應對之語。
“想要本王相助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本王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殿下請講。”
“本王想娶夜大小姐做四王妃。”
夜韶光霎時驚愕,連同着屋頂上偷看的孟長歌也驚呆住了。
即便是阻止夜幽姬救君陌,卻還是改變不了君陌想娶夜幽姬的心。
原來這一切無關那日的劍下相救,而是君陌一早就謀劃好的計策。
“這…恐怕不行,小女從小便不學無術,配不上四王妃這個名號,還是請王爺另說要求。”
“哦?夜大司馬竟不願意把愛女嫁給本王嗎,不過沒關系,本王會讓夜大小姐心甘情願做這個四王妃的,這個要求本王就當是夜大司馬答應了,本王也會履行我的諾言,将此罪證交與父皇。”
“殿下,這…”
“奂莊,送客!”
門被打開,奂莊一臉冷峻站在門口,夜韶光嘆了一口氣,終是出了門。
孟長歌将瓦片重新蓋回原處,跳下了屋頂,向着池塘邊走去。
此時的陸瑤正在焦急的尋找她,見她從小路中走出,急急忙忙迎了上來。
“小姐,你去哪兒,可急死奴婢了,奴婢還以
為…”
“我就是聞見那兒有秋菊花香,便過去看了看,吶,給你。”
陸瑤看着孟長歌指尖遞來的白色秋菊,盈盈一笑,道:“小姐,你怎麽采了朵白色的秋菊,不過與你這一身白衣倒是很配!”
說罷想也不想,便戴到了孟長歌鬓間。卻在下一瞬反應過來,驚呼道:“呀,奴婢該死,怎麽能給小姐戴白花,這,這太不吉利了!”
孟長歌躲開陸瑤伸過來拿花的手,道:“沒事的,我不在乎這個。”
若要是不吉利才好呢,克死孟相一家,她的大仇也算是報了一半了。
“不在乎什麽?”溫潤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君陌從書房出來,走了沒幾步,他便看到池塘邊一個清麗秀美的白色身影迎着陽光微笑,那笑容明朗無暇,仿佛能将冰雪融化,又能将陰霾驅散。
他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庶女為何能笑的如此真實坦然,他很好奇,她到底在開心着什麽。
同時他又有些羨慕,為何他與她同是庶子,她可以笑的如此肆無忌憚,而他卻要活在重重陰霾之下,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言語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走錯一步,就會陷入萬丈深淵。
他讨厭那些嫡子們,為什麽他們生來就有至高的寵愛與榮耀,而他卻只能躲在黑暗之中,要付出比他們多出幾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別人的認可。他不相信,也不認命,他要證明這個世間沒有嫡庶,只有強弱。
他本以為孟長歌作那《忘憂曲》,是不甘自己的才氣被淹沒,但當他在圍獵場上看到孟長歌,聽到她與他說的那席話時,他似乎覺得孟長歌并不是他所認為的那樣,她似乎有着一種截然不同的思想與活法。
哪怕他不願承認他心中那小小的羨慕,但他還是逃不過自己的心中的悸動,他在原地看了她許
久,又靜悄悄地走到了她身邊。
陸瑤也未曾察覺,聽到聲音時,發覺王爺已走到了身邊。吓得立馬跪下行禮。
其實孟長歌早便注意到他的到來,只是不知他看着她所謂何意,所以未曾出聲。而此刻他已先出了聲,孟長歌便佯裝吓到,随即腳下一扭,就向着池塘裏摔去。
君陌驚起。
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傾倒的身子用力向另一邊拉去,那拉扯的力量太大,孟長歌感受到另一只手附上了她的腰,帶着她的身體向着拉扯的方向旋轉了幾圈。
素色衣擺飄動,一股子淡淡的沉香撲鼻而來。
君陌的臉離她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蹙下的眉頭,與亂了節奏的呼吸,還有胸口那突然一下強有力的跳動。
在陸瑤的驚呆中,孟長歌站定,那只在她腰間的手立刻離開。
君陌往後站了站,臉上的表情尴尬,有些不好意思道:“冒犯了,長歌不要介意。”
“我沒有介意,相反還要感謝殿下相救。”鋪捉到他眼神中的慌張,孟長歌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一步。
君陌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
孟長歌揚眉,喲,這是害羞了麽?
剛剛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要讓娶夜幽姬麽,怎麽這會對孟長歌就這麽害羞。
看來她是要學學這太子離澈的厚臉皮才能讓他絕了娶夜幽姬的念頭,她還就不信,用着這具他前世心愛之人的身子,再加上美人計,還收不了他,想娶夜幽姬,想做皇帝,再等個幾輩子吧!
二十七章:焚毀罪證
“殿下怎麽了,怎麽不說話?”孟長歌依舊佯裝看不見。
君陌輕咳了一聲,掩去眸中那一抹躲閃之色。
“無事,長歌是被本王吓着,說起來還是本王的不是,長歌無須言謝。”
孟長歌低頭莞爾,鬓間那一朵白色秋菊恰到好處地遮了她半邊面容,這張清麗的臉上俨然多出了幾分神秘朦胧之美,君陌生的修長,自她上方望着她,竟不自覺勾起了嘴角,當他反應過來時,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有別樣的感覺。
孟長歌霎時擡頭,一雙盈盈秋水的眸子沒有防備地撞進了君陌的心裏,君陌怔了一怔。孟長歌眨了眨眼,那眸中碧波如秋水般在眼中蕩漾,似要溢出眼眶。
那水樣的眸子突然靈巧一動,她嗅着君陌身上的味道,突然神秘莫測地問:“殿下的身上好像
不止沉香這一味?”
君陌眸子閃了閃,笑道:“哦?長歌難道還聞到了別的味道?”
“嗯....”孟長歌沉思,道:“似乎還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像是酒味,不過我卻記不得是什麽酒了。”
“呵呵....”君陌突然失笑,“長歌真是每天都會為本王帶來驚喜,的确,剛剛奂莊進了幾壇桑落回來,本王與這些美酒打了個照面,想必身上沾了些味道,不過,長歌的鼻子倒是令本王驚奇,這般還能聞出來?”
孟長歌動了動眸子,她回想起剛剛在君陌書房中看到了一壇桑落,只是不知這麽巧,這酒竟是奂莊今日新添的,看來他得好好感謝感謝奂莊了,她暗自在心下決定,要把璎珞許配給他。
見着孟長歌低眸不說話,君陌喚了聲:“長歌?”
孟長歌這才回過神來,便道:“都是跟我的丫
頭璎珞學的,她的鼻子特別靈,糖葫蘆的味道老遠都能聞出來!”
君陌含笑:“竟還有這般神奇的人物,看來本王見識還是太少了,今後倒是要與長歌多多學習才是了。”
“一般人我都不教的,不過既然是殿下虛心求學,那長歌還是要給殿下幾分薄面的!”說罷,孟長歌還裝模作樣地福了一福身。
邊上的陸瑤聽這話,着實想笑,卻又礙于王爺在一旁,不得不努力地憋着。
而君陌此時臉上的表情也是五彩斑斓的,他不知是要氣還是要笑,他本只是想說個玩笑話,卻不想被她接了去,還說的有模有樣。
躊躇半響,他終是笑出聲。
卻聽孟長歌依舊不依不撓道:“不知長歌是否有幸可以品一品殿下的美酒?”
君陌皺了眉,“你身上有傷,不宜飲酒。”
孟長歌随意地動了動右手,道:“我的傷都好
了,再說了,這點小傷,對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
“算不得什麽?為何這樣說?”君陌捉住孟長歌低下頭去的閃躲的目光問道。
“沒什麽,那殿下到底肯不肯把美酒拿出來與長歌共賞?”孟長歌擡起頭,目光婉轉地看着君陌。
君陌揚了眉,道:“既然孟小姐都這樣說了,那本王不将酒拿出來,倒顯得不近人情了。”
君陌拍了拍手,喚道:“奂莊。”
随後奂莊從樹叢中走出,君陌吩咐道:“取一壇桑落,再拿上爐子,去涼亭處等着。”
奂莊得了命令便往着別處去了,孟長歌也由君陌帶着去了涼亭處。
到那時,石桌上正溫着一壇桑落。
孟長歌盈盈一笑,竟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揭蓋子。待蓋子揭開,一股濃郁熟悉的酒香味撲鼻而來。她記得君陌最愛飲這桑落,她入府後,便也跟
着他同飲,到最後,桑落卻變成了她的最愛,每每府上送來了新酒,她便全然搬去自己房中霸占着。
自變成了孟長歌後,別說是酒,就連好吃的菜都沒吃到幾頓過,這庶女果真不好當。
“卻不知,長歌竟也會飲酒?可別說,也是同孟相學的。”君陌從她身後走出,頗為好奇地盯着眼前這個快把鼻子蹭到壇子裏的女子,哪裏還像他平時看到的那個清秀溫婉的孟小姐。
孟長歌回過神,直了直身子,道:“這到不是與父親學的,是長歌的娘破愛飲酒,長歌便也自小學了點。”
“哦...”君陌佯裝思索,笑道:“如此說來,孟相與二夫人倒是教了長歌不少東西啊!”
“确實。”孟長歌知君陌是故意這般說,但她也懶的反駁,便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
君陌笑了笑,示意奂莊擺上了酒杯。
孟長歌揚了揚眉,心道這君陌說話,時而溫潤
時而銳利,幸得她重活一世,全然知曉他的為人,若是不知曉他為人的人,将他的話都當做是溫潤聽了去,還不知要生出多少禍端。
冥想間,奂莊已然擺上了酒杯,君陌用酒勺舀了酒給兩個杯子填滿,随後将一杯置于孟長歌面前。
孟長歌接過品了品,果然還是前世的味道,用着爐子将酒溫着,這酒香便溢出來了。
一杯接一杯,原本君陌只以為她飲過幾杯便可結束,卻不想她的酒量頗好,從白天一直飲到了晚上,此間,涼亭處已換上皎皎月色,印着滿天繁星,那朵戴在鬓間的白色秋菊似沾染上斑斓光彩。
君陌按住孟長歌拿酒杯的手,緩緩道:“你不能再喝了。”
孟長歌卻像沒聽見一樣,掙開君陌的手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殿下不是說要與我比誰的酒量好麽,怎麽,想認輸了?”
君陌望着她泛紅的臉頰與迷離的眼神,就知她已然喝醉了。“認輸倒不至于,只是喝多了酒對你的傷勢不好。”
其實孟長歌并未喝醉,她的酒量是在君陌之上的,只是現下她不能暴露她很能喝。
她并未理他,翻了翻眸子,仰頭向天上望去,只見夜空中繁星閃爍,就猶如一顆顆翡翠被打散在墨汁裏,就如同她嫁給君陌的那天夜晚,也是這般的滿天繁星。
“你有過絕望的時候嗎?”孟長歌冷不丁問道。
君陌被她問的一怔,絕望地時候嗎,幼時母妃為了求父皇去看她,生生将他的腿打斷,算嗎?
半響,君陌搖了搖頭。
孟長歌嘆道:“真幸福!”
君陌笑了笑,問道:“你呢,有嗎?”
“當然有!”
“說來聽聽?”
孟長歌凝眉想了想,道:“嗯...比如說說我是掃把星,比如說将我推入河中,比如說将我娘打到不能下床,又比如說把我關在柴房不給飯吃。”
孟長歌頓了頓,瞥見君陌眸子裏染上了些許複雜的情緒。
君陌輕輕吸了口氣,問道:“那你可有過不甘心,可有想要....報複?”
“自然是有的,不過,若換作是殿下,殿下會怎麽樣?”
孟長歌盯着他的眸子,不放過他眸子裏的一丁點情緒,她想知道讓他謀逆篡位的理由是什麽。不過君陌顯然老謀深算,他并未有不同的情緒,只是淡淡一笑道:“本王也不是長歌,不能與之感同身後,自然也不能片面地說出會怎麽樣。”
孟長歌彎了彎眸子,不上當,很好。
但在君陌眼中看來,孟長歌現下已經是東倒西歪了。
卻聽得孟長歌含糊不清的說道:“殿下,你怎麽有這麽多頭啊...”
“什麽?”君陌凝眉。
還沒等到回答,卻覺得肩頭一重,脖頸間傳來溫熱的呼吸與濃重的酒味。
孟長歌閉着眼,倒在君陌的肩上。
奂莊與陸瑤想上前來扶,卻被君陌制止,他看了看肩頭熟睡的人兒,将她打橫,抱在了懷中,随後站起身來,向着孟長歌的房間走去。
孟長歌的手還在不安分地扯着他的頭發。
直至抱到床榻上,那只手依舊抓着他一縷頭發,他吃痛,廢了好大勁才從她手中将自己的頭發奪下,随後站起身來,踉跄了一下,今日與她比酒量,他自己也喝得有點多了,現下,腦袋已經有些痛了。
“殿下,您也早些回去歇息了,這裏有奴婢就好了。”陸瑤從後頭跟上來,扶住君陌。
“好。”君陌應聲,走時還回頭看了眼孟長歌
,嘴角不自覺牽起一抹笑。
陸瑤替孟長歌蓋好被子,确認她無恙後,便也退下了。
黑暗中,孟長歌睜開了眼睛,她揉了揉腦袋,随後迅速起身,換上了一套不那麽顯眼的衣服,向着書房走去。她依舊飛上屋頂,把屋頂上的瓦片掀開。
今日君陌喝多了,早早地便去歇息了,這裏頭自然是沒人的。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火把,将它扔了進去,那書房中皆是書籍,一碰到火便全着了,而且裏頭還有壇酒,當燃料再好不過。
孟長歌滿意地看着裏頭火苗湧動,将瓦片蓋上,蹑手蹑腳地回了房間,又換上之前穿的那套衣服,鑽進了被窩中。
半柱香後,孟長歌聽到了呼喊聲:“書房走水啦,快來救火啊!”
随後聽着廊上奔跑的腳步聲,安心地舒了口氣,閉上眼,睡覺。
這太子貪污的罪狀算是燒掉了,雖然夜大司馬那裏還有,但君陌此前提出了一個他不願意接受的條件,現下,他是不會想再與君陌合作了。此時,她可算是幫了太子一個大忙,改日見到他,必是要向他讨要的。
不過,君陌那處也很快就能查出是府中出了內鬼,她雖今日裝醉,但只需仔細想想,還是有諸多疑點的,她必須要趕快離開四王府,以免被查出,引來殺身之禍。
二十八章:重回孟府
一大早,孟長歌便起來梳洗,睡了一晚上,現下眼睛已經基本恢複了,只是不能久看。
昨晚書房走水,直到今早府中還未曾平息,仍有許多下人在議論,君陌已去上朝,孟長歌決定在君陌回來之前離開這裏。
“小姐,你真的要走麽?”陸瑤在另一頭收拾着孟長歌的行李,語氣中頗為舍不得。
“是啊,之前我住在這裏是因為眼睛不便,如今我的眼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也該回去了,畢竟,我在這住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落人口舌。”況且,若是君陌反應過來她昨日只是裝醉,那麽必然會将走水的事懷疑到她頭上,即便沒有證據,但是王爺要想弄死一個庶女還是很簡單的,更何況,她在整日住在這裏。
所以她必須走。
“也是,那小姐,你為何不等王爺回來之後再
走?”
“我不想再麻煩殿下了,我自己也能走。”
陸瑤垂着眸子,将整理好的行李遞給孟長歌。
孟長歌接過行李,急匆匆出了房間,往大門口走去,陸瑤跟在身後。
這一路上都未見奂莊,孟長歌稍稍舒了口氣,這奂莊雖是下屬,但自小便跟在君陌身邊,耳濡目染跟着君陌學了不少東西,他在君陌身邊就猶如軍師般的存在。
“好了,陸瑤你不用再送了,快回去吧,我這便走了。”孟長歌回頭,看着那個依舊低垂着頭的小丫頭,微微一笑。
陸瑤聽到小姐說話,擡了頭,兩個眼眶早已通紅,她福了福身,道:“陸瑤恭送小姐,小姐一路小心啊!”
“嗯。”孟長歌應聲,剛要踏出門檻,就見着遠遠的一輛馬車緩緩駛過來。
孟長歌心中一驚,是君陌,他今日怎麽這麽早
就下朝了!
馬車向着孟長歌這處靠近,直到駛到府門口,才停了下來,君陌從馬車中踱下,他還穿着一身朝服,儒雅的身姿在這硬朗的朝服包裹下,挺拔秀麗。
他含了笑,走向立在門口不動彈的孟長歌。
孟長歌稍稍往後退了兩步。
他似是發現了,笑道:“長歌怎麽了?為何看到本王要往後退,可是本王吓着你了?可本王記得昨日你還硬要與本王比酒量呢。”
孟長歌不語,只是笑着。
君陌瞥見她手中的行李,眸子暗了暗,問道:“長歌這是,要走?”
“是啊,今早起來,長歌的眼睛便恢複了,多日來,多般叨擾殿下,如今我傷已好,便不能再麻煩殿下了。”
“你并未麻煩我。”君陌突然開頭,卻又發覺孟長歌眸子裏的驚訝,便改口道:“本王是說,
你的傷本就是為救我而受,我照顧你是理所當然的。”
孟長歌不想再與他多做糾纏,她今日是一定要走的。
“長歌救殿下也實屬偶然,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況且,長歌已多日不回家,這于長歌亦或者殿下的名聲都沒有好處。”
君陌沒有開口,他知曉她的意思,她不等他下朝時再與他告別,便是不想他把她留下。但為何他心中卻很想把她留下呢,哪怕是她時而陰沉的目光,哪怕是她有故意接近他的嫌疑,又哪怕昨日那場火來的蹊跷......
半響,他道:“既然長歌執意要走,那本王送你回去吧。”不等孟長歌答應,君陌便吩咐道:“陸瑤,還不快幫小姐把行李拿上馬車。”
陸瑤上前來拿行李,孟長歌知曉也不好拒絕,便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本王看長歌與陸瑤頗為投緣,而且你身邊也
只有一個丫頭伺候,陸瑤便也跟着你一同回去吧。”
孟長歌驚喜:“當真?”
君陌看着面前剛剛還陰郁着眸子的孟長歌現下眼中盡是喜悅,不由地笑道:“自然當真。”
言罷,他看到孟長歌有些調皮的與陸瑤擠了擠眼,歡脫的上了馬車。
他笑着搖了搖頭,這麽一點小事都可以讓她這麽開心,她還真是容易滿足。
上京的喧嚣從朝陽剛出升時便已開始,君陌一手撐在案上,低着頭淺眠。孟長歌一向沒有打攪別人的習慣,卻也着實閑不住,便自顧自地掀開了車簾一角,向外面張望着。
感受到陽光的溫度,君陌半眯了眼,看着把頭伸在窗外的孟長歌,他相當好奇。“有時候本王覺得你并不是你。”
聽到聲音,孟長歌驚了一下,從窗外把頭縮了回來,剛轉頭,就對上君陌那雙溫潤而又泛着慵
懶的眸子。
孟長歌眨了眨眼,問道:“殿下為何這麽說?”
君陌索性将頭撐的高一些,說道:“時而溫婉如水,時而活潑似....兔子。”
有嗎?孟長歌想了想,溫婉如水,那是為了假扮孟長歌,活潑似...兔子,那是因為裝累了,就露出她原本的性子了。
“嗯....”還未等孟長歌想出如何回答他的提問時,君陌卻好似完全不在乎這個問題一般,他掃了眸子裏的慵懶,而是用着一種更為柔的目光看着孟長歌。
“那日圍獵,你為何要沖上來救我?”
孟長歌愣住。
卻聽得君陌繼續道:“不要跟我說是因為碰巧救下。”
“其實卻是有一半是因為碰巧,長歌碰巧看到了那群刺客埋伏在樹頂上。”
“那還有一半呢?”
“還有一半....”孟長歌垂了眸子,君陌看着她,從她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羞怯。
“還有一半是因為,長歌不想看到殿下受傷。”
言罷,她攥着袖子。
那頭,君陌沒有聲音,半響,卻又繼續撐着頭閉上了眼。
孟長歌掃了眸中佯裝慌張不安的神情,那雙眸子又如同一壇湖水一般沉寂。
突然,她聽到外面嘶吼的馬鳴聲,然後,馬車車身一個傾斜,将她的人像另一邊倒去,她重心不穩,一下伏在了案上。剛定神,便對上那雙溫潤的眸子,那雙眸子離得很近,近到兩人的面部相貼,鼻尖相對,兩唇之間只需一個稍稍向前便能夠觸及。
感受到君陌瞳孔的猛然收縮,孟長歌倏地将身子立了起來。
那頭的君陌也同時坐起身來,兩人都做得直直的,沒有任何言語交流,卻各生了心思。
剛剛那一瞬,讓孟長歌想起了她掉落湖中的那一瞬,也是這樣一雙眸子,溫潤地将她推入了湖中,溫潤到一點都沒有殺人兇手的愧疚與不安。
前頭傳來車夫的聲音,“王爺,剛剛有人騎馬碰了我們的車,王爺您沒事吧?”
“沒事。”君陌淡淡回答。
孟長歌別了頭,掀開簾子,看到那一匹揚長而去的馬兒,那騎馬之人,竟是離澈身邊的小厮,缪池。
這麽急,他到哪兒去?
又思及圍獵當日他将離澈一場拍暈,也不知他的傷好了沒,他曾許諾下一次見面會把白雪借給她,也不知會不會因為她出手打了他而生氣,便不借白雪了。
孟長歌搖了搖頭。
終究還是到了孟府,許是門口看守遠遠地就瞧
見四王的馬車前來,便去通報了孟相,現下孟府門前,華麗麗的站了一排人。
君陌先行下了馬車,随後又轉身,伸出手向着正準備下車的孟長歌。
看到君陌遞來的手,孟長歌其實并不想搭上去,但又礙于孟相一家子都在,也不好薄了君陌的面子,只好禮貌性的在君陌手心裏輕輕點了一下,便下了車。
而這一切都被孟長璃看在了眼裏,自母親失勢後,她越發地恨孟長歌了。以前還能在表面上裝作不在意,現如今,就連外表功夫都裝不出了。
孟長歌遠遠地便瞥見孟長璃那雙帶着怒氣的眸子,滿不在乎地揚了揚眉。
孟相見到是四王送孟長歌回來,現下早已樂的合不攏嘴,他連忙上前來迎,“老臣參見四王殿下。”
“父親。”孟長歌喚道。
孟相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中拍了拍,笑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随後他又轉向君陌,“老臣多謝四王殿下這幾日對小女的照拂。”
君陌溫潤地笑了笑,“長歌相救于本王,本王理應對她照拂。現下,她的傷勢剛好,便已迫不及待要回府了,想來還是我四王府中招待不周了。”
“殿下說笑了,小女定是怕麻煩殿下才急着要趕回來的,小女平日裏甚是懂事。”
“既然孟相都如此說,那本王便放心了,長歌已經送到,本王也該回府了。”
“老臣恭送四王殿下!”
孟相一家齊齊拜送君陌,直看着君陌的馬車消失在路盡頭,孟相這才動身回府。路上,破天荒地與孟長歌聊了幾句家常,便回了中院。
還未走到西院,璎珞就遠遠地迎了上來,一見到孟長歌,便一個虎撲抱在了孟長歌身上,“小姐,你終于回來了,你知道嗎,你可吓死璎珞了
!”
說罷,瞥見身後拿着行李的路遙,“這是誰?小姐,你竟帶了個丫頭回來?你是真的不要璎珞了麽!”
孟長歌剝開趴在她身上的璎珞,點了下她紅紅的鼻尖,安慰道:“怎麽會不要璎珞呢,我也很想璎珞呢,所以,我便帶了個丫頭回來給璎珞作伴,她叫陸瑤,以後你就多了一個說話的人了,你可不許欺負人家。”
璎珞好奇地圍着她轉了一圈,陸瑤低着頭不言語,孟長歌笑看着,這兩個丫頭果然是一個動一個靜,一個活潑一個規矩,甚好甚好。
此般,她便可以在房中安度晚年了。
二十九章:裙帶關系
但安度晚年還不足兩日,睡夢之中的孟長歌便被璎珞給搖醒。
“小姐,你快醒醒,太子殿下給你送了東西來!”
孟長歌睡的迷迷糊糊,本不想理她,卻突然聽見太子殿下四個字,本能地睜開了雙眼,倏的一下清醒過來。
“太子殿下?太子離澈?”
送了東西過來,送了什麽,莫不是責怪她當日将他拍暈,所以賜了毒酒給她?
卻見陸瑤手上捧着一只黑色的小盒子,那小盒子在手中卻在不斷抖動,而陸瑤的表情更是顯得害怕。
孟長歌定睛瞧了瞧,卻突然聽到從那盒子裏,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哼唧。
孟長歌倒吸一口涼氣,也顧不得還未穿上衣服,掀開被子便往外面跑,她從陸瑤手中奪過盒子,那盒子裏的物體,俨然有着一身雪白柔順的毛,正瞪着兩個圓圓的眼珠滿是欣喜地看着孟長歌。
而此時的孟長歌也有着同樣的心情,同樣的眼神。
“白砂糖,真的是白砂糖!”孟長歌将白砂糖從盒子裏抱起,抱進了懷中,卻見那盒子裏還有一張小紙條。
陸瑤将那紙條拿起,念道:“長歌,我曾經答應過
你将白雪借給你,如今,我兌現承諾了,想必現在的你很開心吧。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有白雪作陪也不會孤單,省的四弟趁我不在便想要打你的主意,你且再等我幾日,我把手下的事情辦完了,便過去找你。——離澈”
陸瑤念完,臉上表情甚是尴尬。
孟長歌心下思索,他居然未曾生她的氣,還特地将白砂糖送來給她,這個太子離澈,不知到底該說他是天真還是傻。以他此般的智商下去,即便是孟長歌已然燒掉了罪狀,但憑君陌的腹黑程度依舊可以信手拈出一大把,她到底該如何才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不讓君陌有機可乘,這個問題真是燒腦的很,也罷,他既說過幾日來找她,那便等到了那日,再與他細細說道吧。
孟長歌冷靜下來,才發覺身上冷得很。而白砂糖此時卻在她的懷裏安睡,她不明白,前世白砂糖不是她的寵物嗎,怎麽會變成離澈的呢,而她又該如何通過白砂糖尋找到她來到此處的原因。
不如,去探探這個時空夜幽姬的口風。
想罷,她将白砂糖安置好,讓璎珞伺候她梳洗。
她與夜幽姬相約在悠南閣,悠南閣是上京城中第一茶館,裏頭聚集着各種達官顯貴,文人墨客,包括江湖外客,也是消息最多最廣闊的存在,曾經的她便時常和她的表兄弟相約在這裏喝茶,順帶着聽聽小道八
卦。
今日的孟長歌一身男兒裝扮,而夜幽姬也是如此,她着一身黑衣,腰間佩了那把她最鐘愛的短劍,長發高束,眉眼冷冽,踏着大步而來,英姿飒爽,這茶館裏的男子竟比她也遜色不少,她進門的那幾瞬,已有許多女子帶着愛慕之意向她望去。
孟長歌搖下折扇,露出一雙柔弱卻又不失堅毅的眸子。
夜幽姬一眼便見着那個搖着折扇的藍衣“女子”,爽朗的一笑,眼中多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孟公子,夜某來遲,還望公子不要介意。”夜幽姬裝模作樣地做了個男子的禮。
孟長歌也和着她的樣子道:“夜公子貴人多事,孟某自然不會介意,夜公子快請入座,孟某叫了一壺雲霧翠,不知可合夜公子的心意?”
“雲霧翠?我最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