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8)
喝雲霧翠了,這茶産自南琉國,極難尋得,只此這一家茶館才有,我與表兄表弟時常來這便喝茶,長歌竟也喜歡此茶?”
“正是。”
夜幽姬坐到了孟長歌對面,她十分欣喜地看着眼前之人,“我果真與長歌很有緣,只可惜,我們沒有早些遇見,這次一見,真真是相見恨晚呢!”
孟長歌笑道:“不晚,你我都還在,不是嗎?”
夜幽姬一愣,不明白孟長歌此話何意,但她也不想
深究,索性就将後面那兩句忽略掉。
小二很快便将茶上了來,夜幽姬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小口,連連贊嘆。
品了半刻,她放下茶杯,問道:“長歌今日找我來,可就為了請我來喝茶?”
雖然直爽率真,但還不至于天真,孟長歌笑了笑,道:“這喝茶只是其中之一,還有些更重要的事想詢問幽姬。”
“嗯,問吧。”夜幽姬直言道。
“那日圍獵所遇到的刺客,幽姬可知是什麽人嗎?”
夜幽姬斂了眸子,她似乎有些防備,半響,卻又突然調笑道:“長歌此問,是為太子所問,還是為四王所問?”
不難揣測言下之意,夜幽姬是想知道,孟長歌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現下朝中局勢她也明了,陛下已然存了改立太子之心,而縱觀其他皇子,似乎也只有四皇子美名遠揚,頗得陛下的心,而此次圍獵刺客之事,陛下本已交由太子負責,大理寺從旁協助,但前幾日,四王卻自薦想要徹查此事,陛下便順着此意,讓太子與四王共查此事,不過明眼人都知道,表面共查,實則是太子與四王的私下較量,若是此次四王贏了太子,那麽太子廢立一事,恐怕就要成真了,所以現下朝中四王與太子的黨羽把這件事當做了軍政大事。
孟長歌放下手中的杯子,悠悠道:“長歌未曾想這麽多,只是,那日圍獵,我碰巧遇到了那群刺客,發現他們所說之話并非楚國語言,而是來自于姜無。”
“姜無?”夜幽姬驚訝,“可是,前幾日爹爹從大理寺那得知,好像是查到了陸家,難道是陸家養了姜無的刺客?”
孟長歌搖頭,“此事絕非那麽簡單,陸家家主陸思海只是朝中五品官員,權勢與他毫無挂鈎,所謀職務又是個輕松簡單的差事,他何不在府中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為何要在府中養刺客,還是姜無人,而且還偏偏去刺殺四王?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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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幽姬張了張唇,俨然是被吓到,她驚吓于刺客是姜無人,又驚吓于孟長歌所說之話。
半響,她道:“此事我也不清楚,不過,長歌既然誰也不為,又何必費心推測刺客是何人呢?只消等着大理寺出結果便好了。”
“若真能出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可眼下最怕的就是大理寺出不了正确的結果,幽姬自小便跟随父兄見多識廣,知道的一定比長歌要多,這官海沉浮,其中有多少陰暗與不堪,官官相護,權勢與錢財皆可蒙蔽世人雙眼,那群刺客無一個活口,證據少之又少,若是查的出,倒也不說什麽,可若是查不出,又會不會有替罪羊誰都說不準,而且這群刺客是姜無人,此事便已上升到了國事,姜無剛與楚國重修于好,卻又在
圍場上刺殺楚國皇子,幽姬就不覺得此事相當奇怪嗎?”
夜幽姬聽完,深吸一口氣。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長歌分析的很對。其實此前我也懷疑過,這陸家不過是個五品小官,魔怔了才會去刺殺當朝皇子啊。不瞞長歌,我從父親那得知,這陸家與徐家有一層隐瞞的關系。”
孟長歌凝眉,陸家與徐家有關系?前世的她怎麽沒有聽爹爹說起過,而此刻的夜幽姬卻知道?難道是圍獵當日夜幽姬沒有單獨救下君陌,所以對後事有了一絲潛移默化的改變?
她思及前世,那時的她自從見過君陌之後,便時常魂不守舍,整日呆呆愣愣,滿腦子都是他,對刺客這件事也未曾太過留意,所以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的進展與經過,只知道最後陛下将陸家滿門抄斬了。
果然,來找夜幽姬探探口風是明智的。
發覺孟長歌在發愣,夜幽姬喚了喚。“長歌?”
孟長歌反應過來,問道:“徐家?可是當朝徐太尉?和陸家又有什麽隐藏的關系?”
“卻是當朝徐太尉,也算作是長歌的姥爺家,據說,徐太尉與陸家嫡女陸敏之有說不清的....裙帶關系。”
“什麽?”孟長歌的眉頭跳了跳,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徐太尉許滿,不是個年近七十的老頭麽
?陸家嫡女陸敏之不是個年芳十八的花季少女麽?
這兩個人....有裙帶關系???
夜幽姬撇了撇嘴,似乎也有些犯惡心,道:“兩年前,陸思海只是個九品芝麻官,而兩年後,搖身一變居然升到了五品,若是沒有這層關系,只怕現在的陸思海還只是個九品芝麻官呢!”
“嗯。”孟長歌連連點頭。
突然腦中一閃而過蘇慎行,那厮長得細皮嫩肉,又一副風姿綽約的模樣,據璎珞說,也是三年內突然成為了司寇,而他又與太子關系相當好,莫不是也蒙了層裙帶關系?
孟長歌越想越覺得可信。
她托着腮道:“我覺得幽姬你說的很有道理!”
“你真的是在誇贊我嗎?怎麽我覺得你的表情奇奇怪怪的?”
“有嗎?哪有啊,幽姬多想了。”
夜幽姬看着一臉奸笑模樣的孟長歌,抽了抽嘴角,應付地笑了幾聲。
三十章:我想親你
孟長歌偏過頭,想掩蓋住推測出真相後的得意忘形。
辰時的太陽總是一天之中極好的,從二樓的窗子往外望,上京此時正沐浴在陽光下,入目滿眼金色。而悠南閣正安靜恬淡地矗立在這喧嚣繁華之地,卻一點兒也未曾沾染到世俗的紛擾。
孟長歌聽說這悠南閣建立之初,取的就是“悠然見南山”之意,想必那位建閣的老板也定是個超凡脫俗的風雅之人,孟長歌倒是很想見見,只不過這位老板卻從不露面。
正當惋惜之時,孟長歌遙遙的就見着兩人正往悠南閣來。
“姜無六皇子赫連笙!”夜幽姬驚呼出聲,卻又意識到自己聲響太大,便皺了眉,小聲道,“我曾在圍獵場上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怎麽也會來此處?”
“而且他身邊之人怎的如此熟悉,長歌,你可知那是誰嗎?”
孟長歌撞上夜幽姬疑惑的眸子,小聲道:“五皇子焱訣。”
說話間,兩人已上了二樓,孟長歌與夜幽姬本能地
将頭撇過去,直至二人走上了三樓,夜幽姬才問道:“原來如此,長歌怎麽會認識五皇子?”
“與幽姬一樣,有過一面之緣。”前世的夜幽姬确在封後大殿上與焱訣有過一面之緣。孟長歌記得,這位皇子有着一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眼,笑起來媚眼如絲,勾人心魄。按說這位皇子不管是長相還是智謀都是很出衆的一個,但他的母妃卻并不受寵,全靠着他的親哥哥三王疊溪履歷戰功,才能保住他母妃的淑妃之位。
夜幽姬了解狀的點了點頭,随後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刺客來自于北姜,最關鍵之人便是北姜皇子赫連笙。
孟長歌與夜幽姬起身,向着三樓走去。
三樓是雅室,也就是包間,也算作是貴客室,只不過這一間一間的包間實在太過雷同,孟長歌一時不知該往哪去。
夜幽姬向孟長歌比了個手勢,兩人便一左一右,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孟長歌第一次有種想要怒砍這位風雅老板的想法,這雅室實在是太隔音,根本聽不到裏頭之人在說些什麽。孟長歌只得把耳朵貼在門上,細細去聽,才能聽
得裏頭人說的三兩句,而且還分辨不出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麽,更別提要如何才能找到赫連笙和焱訣二人了。
那頭夜幽姬走來,從她的表情中,孟長歌便知她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她向孟長歌攤了攤手,孟長歌無奈地嘆了口氣,卻見夜幽姬身後正有一個端着茶具的小厮正往她們這匆匆趕來。
許是她們二人太過招搖,那小厮一眼便尋到這處,目光警惕起來。
“你們兩個是什麽人,在這鬼鬼祟祟想做什麽!”雖是問句,卻毫無疑問的語氣,下一刻,那小厮便将手中茶具放在地中央,身形一閃,便已接近夜幽姬。
那小厮,居然還有武功!
夜幽姬将孟長歌護在身後,回頭利落道:“你先走,這裏我來對付。”
“好。”孟長歌點頭,她知曉這小厮絕對不是夜幽姬的對手,她一個人總比兩個人好脫身些,她看了看四周,有些慶幸這兒隔音相當好,轉身便往另一頭跑去。
卻在突然間,不知從哪間包間中伸出一雙手,将絲毫沒有防備的孟長歌一把拖進了房間中。危機感讓她霎時反應過來,她一個反手将那人的頭狠狠地拍在了
牆上。
俊逸白皙的臉與雪白的牆面糅合,讓孟長歌的頭皮有些麻。
她抽了抽嘴角,半是無語半是疑惑道:“太子殿下?”
依舊是那句開場白,某太子龇牙咧嘴,痛苦萬分,“長歌,疼疼疼.....”
孟長歌又抽了抽嘴角,這才放開了手,而某太子的那張小白臉上俨然多了兩道緋紅的印子,一邊一個,就像是抹了胭脂,不過并不覺得滑稽,反倒給他添上了些許風韻,再加之這間雅室取了“粉黛佳人”之名,倒別有一番“芙蓉春帳暖如陽”的風情。
孟長歌抱臂托腮,打量了他一番,問道:“太子殿下怎麽會在這裏?”
離澈卻不答反問:“那長歌怎麽會在這裏?”
孟長歌凝眉,“我先問你的。”
離澈也凝眉,“我是太子,長歌難道不應該先回答太子殿下的提問嗎?”太子兩字還被他故意提高聲調。
但觸及孟長歌那雙銳利的眸子時,離澈卻突然舒展了眉頭,臉上又浮現起一層欠揍的嬉笑:“長歌先問的,我自然要先回答長歌的問題。”
孟長歌不語,仍舊抱臂。
“不過現下卻不能與長歌說明白,長歌先随我來個地方。”說罷,便拉着孟長歌的手臂往房間深處走。
玉手掀開紗幔,盡頭是一張床榻。
孟長歌停下腳步,凝眉問道:“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裏?”
“是啊,長歌快随我來。”前頭的人兒還繼續拉着她,按這架勢他是要把她拉到床榻上去。這孟長歌哪裏肯,一把便甩掉了他的手,怒視着他。
卻見離澈不疾不徐地走到床榻邊,在床榻上摸索着什麽東西,半響,他将床榻上的床板掀開,回頭對孟長歌招着手道:“長歌,快來。”
忽略掉驚呆,孟長歌走到床榻邊往裏頭望去,這下邊居然是一個樓梯,看這樣子,應該是通到二樓的一個房間。離澈率先走了下去,孟長歌緊随其後。
入目便是一條窄窄的通道,再往裏頭走,這通道兩邊每隔一定的距離都有一個樓梯通往三樓去,這在二樓也從沒見過啊,孟長歌再也抑制不住驚呆,卻忽略了她身後正有一人勾唇邪魅地看着她。
一只手攀上她的腰,某太子正用一種極為暧昧的眼神注視着她。
還未等她将那只手打掉,就被他用力推過來,孟長
歌腳下不穩,連連後退,直至抵在了牆頭上,冰涼的牆頭剛觸及她的背,卻被一只手臂将她的被攬住,随之而來的溫暖代替了牆頭的冰冷。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這微亮的通道裏閃着一種柔和迷蒙的光。
清朗的聲音夾雜着魅惑,絲絲纏繞着鑽入耳蝸,他開口道:“長歌,我想親你。”
随後他雙唇微張,尋着孟長歌的唇而來。
孟長歌眯了眯眼,看着眼前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唇角牽開微笑道:“太子殿下,你別逼我。”
琥珀色的眸子閃了閃,那頭的聲線頗為天真,“逼你又怎麽樣?”
“逼我——”孟長歌更為深沉的一笑,手下發力,又向着他的胸口拍了過去。
他吃痛,悶哼一聲,步子踉跄,往後倒退了好幾步。他一手捂着胸,好看的眉頭都擰巴在了一起,面上的表情頗為痛苦。
半響,他擡起頭來,眸子裏皆是委屈,“長歌,好痛。”
孟長歌白了他一眼,悠悠然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失憶了,不記得上次圍獵之時被長歌打成重傷了?”
提及圍獵之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卻陷入更深的仿
佛是悲傷的情緒中,就連聲線都染上了難過。
“那日長歌打傷我,是不是為了去救四弟?”
孟長歌被他問的一怔,她的确是為了救君陌,但卻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剛想開口解釋,卻突然反應過來,她為何要和他解釋那麽多,就因為他那麽問了嗎?
她到底是不是魔怔了才會去想如何解釋啊!
想罷,孟長歌坦白道:“是啊。”
“為何?是因為四弟是長歌的心上人嗎?”
孟長歌控制住想要解釋的情緒,心中生出不耐煩,聲音陡然高了七八分,沒好氣道:“太子殿下,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當然有,因為我——”
孟長歌頗為煩躁的打斷離澈的話,說道:“太子殿下帶長歌到此處到底所為何事,若只是為了愚弄長歌,那長歌還有些要緊事,就不陪太子殿下了。”
被打斷的話還噎在心頭,卻只能生生将它淹沒,琥珀色的眸子灰暗,長睫垂落,在下眼睑處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神色被隐沒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只聽得他用着低啞的聲音喃喃自語:“長歌就這麽煩我嗎....”
孟長歌沒理,并白了他一眼。
半響,他得不到孟長歌的回應,似是有些唱獨角戲演不下去的感覺,他索性擡了頭,一掃眸中的落寞,回歸正題道:“我帶長歌來此處并不是為了愚弄長歌,這個通道可以通向三樓的任意一個房間裏。”
孟長歌颔首,微微驚訝,一是驚訝于這個通道的神奇,二是驚訝于離澈為何會知曉她想去某一個房間中。
不等孟長歌開口,離澈便搶先道:“長歌不要懷疑,長歌今日來此目的便也是我來此目的,跟我來,便可以知曉你想要知曉的一切。”
離澈的話中洋溢着自信,似乎對這一切都有十分的把握。
孟長歌終是憋不住問道:“太子殿下,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密道?”
“唔...”修長的手指抵着額頭,額前碎發在他指間浮動,他低垂下的臉映着密道裏不太亮的燭火更為深邃立體。
有那麽一小會,孟長歌有點晃神。
卻見他俊美異常的臉突然擡起,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是浸在水中的水晶般澄澈,彎彎一笑,就如同夜空中姣姣的上弦月。
“因為這個茶館是我開的。”
三十一章:身份重重
是他開的?
沒有聽錯吧?
“悠然見南山?”孟長歌不可思議地望着他,“你?”
那麽幾天前那個貪污受賄還被夜韶光全盤查出的那個廢柴太子是誰?他竟會有這般心境?
“唔,是啊,難道有什麽問題?”
孟長歌機械性的搖頭,她不信,她寧可相信是離澈喝多了茶強搶名女被追殺,偶然發現了這密道。
“長歌,快随我來。”離澈已然向前走出好遠,停在了前頭的一個樓梯底下,見着還在原地發呆的孟長歌,向她招了招手。
孟長歌霎時反應過來,跟了上去。
“這密道通向何處?”孟長歌望着在她身前爬着樓梯的離澈,疑惑問道。
“長歌不是想知曉北姜六皇子與五弟到底在說些什麽嗎,我們此去的便是他們所在的房間。”
就見離澈停在了樓梯盡頭,在頂上摸索着什麽,他似是觸碰到了什麽機關,封住樓梯頂的石板從中間裂開一條縫,迅速向兩邊分開,然後就見離澈鑽了出去
。
孟長歌緊随其後,也鑽了上去,入眼,居然是個小房間,裏頭的陳設與雅室布置如出一轍,一桌二椅,還有一把貴妃躺椅,這桌上俨然還擺放着一套茶具,這茶水似乎是剛剛新上的,還冒着熱氣。
“長歌坐吧,你最愛的雲霧翠。”離澈伸開手臂,潔白的廣袖上,沾染着茶水的散發出的霧氣。
孟長歌張了張唇,坐了下來,盯着眼前笑眯眯的人,問道:“這茶是你特意準備的?你怎知我最愛喝雲霧翠?”
離澈也坐到了孟長歌對面,慢條斯理地拿起茶壺,将杯中填滿,一杯遞給了孟長歌,一杯放到了自己面前,随後盈盈一笑,道:“因為我與長歌心有靈犀啊!”
孟長歌輕吸了一口氣,就不該問他的,這厮嘴裏就沒一句真話。于是便別開了頭,盯着牆頭上的那副字畫。
“将那字畫拿開,上頭有一個機關,打開那機關,便可以露出一個小孔,長歌若想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可以去看看。”
離澈說的從容自若,仿佛他經常這麽做。
孟長歌狐疑地按着他所說的方法,将那機關撥動,
真的在牆頭上出現了一個小孔,那小孔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将那頭房間裏看的一清二楚。
那房間中,赫連笙與焱訣對坐着,桌案上置着一盤棋,赫連笙手執白子,焱訣手執黑子,二人正在對弈,從局面上看,赫連笙已然領先,但卻遲遲不對焱訣發起攻擊,似乎是在讓着他,而焱訣的每次攻擊都被赫連笙化解,就像是将重拳打在了棉花之上,永遠厄不住赫連笙的死穴。
“長歌怎麽看,北姜六皇子可有嫌疑?”
離澈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孟長歌身後,突然的出聲讓孟長歌驚愕,猛然轉身,卻撞在了他的胸口,就見離澈嘴角輕勾,順勢用雙手環住孟長歌的身子,将孟長歌往他懷中攬了一攬。
随後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若是長歌打我的話,我可是會叫的,屆時吓跑了六皇子和五弟,可就不值得了,長歌冰雪聰明,相信一定會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孟長歌的臉緊貼着他的胸口,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他略有些快的心跳,此般的姿勢太過暧昧,孟長歌很想将眼前之人暴打一頓,但他說的對,若是打他動靜太大,吓跑了赫連笙與焱訣,那就得不償失了,就先暫且忍忍,等他們走了,再好好收拾他。
孟長歌閉了閉眼,将眸中暴怒的情緒盡數化去,回答道:“若是他派刺客暗殺,那目的一定是動搖楚國根基,那他又為何要選擇四王,直接刺殺你不是更為合适麽?”
“哦?長歌似乎話中有話啊?”
“若刺客真是他派出的,那就意味着在這楚國一定有一個姜無的細作,而且必定官居三品之上或者是與三品之上的大臣有着莫大的關系。”
孟長歌頓了頓,覺得再往下說似乎有點傷了離澈的尊嚴。
卻聽得他自己補上,“長歌猜測的沒錯,父皇并未明确想要廢我太子之位之事,只有那些深居高位的大臣才可揣度到幾分父皇心中之意,若我的太子之位廢立,眼下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只有兩位,一位是我的四弟君陌還有一位是我的七弟,景逸。這兩位之中,雖景逸的母妃麗貴妃深受父皇寵愛,但景逸年歲尚小,且又無意于權政,所以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便是四弟,但六皇子來我楚國時日尚短,根本不會知道這其中內情,即便知道,也一定是有人告知。”
孟長歌略微驚訝,想不到他竟能将自己将被廢立一事說的如此從容自若,他難道就一點也不在意嗎?
離澈用下巴輕輕摩擦着孟長歌的頭頂,繼續說道:
“所以不管那群刺客是不是六皇子派去的,這朝中都有姜無的細作。”
“那太子殿下認為誰最有可能?會不會是五殿下?”
卻聽得離澈輕輕一笑,道:“五弟還不至于這麽笨。”
孟長歌若有所思,卻聽得那頭房間裏傳來開門的聲音,一個黑衣身影端着茶水進了房間,孟長歌細細一瞧,發現居然是夜幽姬,她已稍作喬裝,想必是她打暈了那小厮,便剝了那小厮的衣服來穿,假裝給他們送茶,好方便偷聽他們的談話。
離澈攬着孟長歌的胳膊動了動,頭頂上傳來他低啞的聲音,那聲音帶着濃濃的眷戀;“真想多抱長歌一會....”
半響,他放開了孟長歌,琥珀色的眸子裏映着不甘心,他密長的睫毛動了動,道:“走吧,跟我去個地方。”
随後拉起孟長歌便那密道處走,孟長歌被他拽着十分不滿,反抗道:“去哪兒啊,我不去!”
卻見離澈轉頭悠悠然道:“在這也看不到什麽,何必在這浪費時間,不如跟我走,興許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
又是這句話,為什麽他看起來就這麽神鄒鄒的呢,她插手這些事不是為了想辦法保住他的太子之位麽,怎麽現在看上去倒像是他在幫助她?
腳步魔怔了一般跟随着他,兩人又重新回到了那條密道裏,一直走到那條密道盡頭,離澈的右手撥動機關,一扇門緩緩打開,二人從那道密道中走出,正巧迎面而來一個小厮,那小厮并未被兩人的憑空出現吓到,倒是頗為驚訝地看着孟長歌,随後行禮道:“老板好,老板娘好。”
離澈笑眯了眼,誇贊道:“好眼力,升你做掌事。”
那小厮連連對着離澈連連鞠躬,目測有感激涕零的意思。
離澈繞過他,拉了拉愣在原地的孟長歌,輕輕一笑道:“長歌,發什麽愣呢,走啊!”
“你...你真的是這悠南閣的老板?”
“長歌以為呢?長歌為何老不信我?是因為我長得太好看嗎?”說罷,還回頭朝孟長歌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
卻得到了孟長歌的一個白眼,他嘟了嘴,失落轉頭。
他的樣子就像個騙子,而且還很欠揍。嗯,是個欠
揍的騙子。不過孟長歌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并未與他道明,免得他又說出一大堆為自己辯解的辭藻,吵的她頭疼。
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離澈所說的地方便到了。此處遠離上京的喧嚣與繁華,依花傍水,還帶着濃濃的書香氣。此處,的的确确是個學館。
走入其中,是一個大院子,裏頭皆是拿着書卷習讀詩書的莘莘學子們,從五六歲的幼童到與孟長歌年級相仿的男子,他們皆一身白衣長衫,手執書卷,深深陶醉于書中學識,離澈帶着孟長歌在其中穿梭,他們卻并未被牽引視線,真正做到了如入無人之境。
“這...是什麽地方?”
離澈今日也着了一身白衣,在一群白衣男子之中走着卻并未被他們淹沒,在人群中甚是顯眼,這入眼的白,與極為寧靜安逸的氛圍,竟然與離澈身上澄澈幹淨的氣質相輔相成,讓離澈似有一種羽化登仙的意境。
“如你所見,收留寒門學子的學館。”
孟長歌皺了皺眉,問道:“這,不會又是你開的吧?”
“長歌果然聰明,又猜對了!”
阻擋不了的驚訝讓孟長歌的腳步往後退了一下,卻
感覺撞到了一個物體,那物體軟軟的,被孟長歌一撞,便撲倒在了地上。
孟長歌向後望去,見地上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那孩子正夠着身前的一個風車。孟長歌凝眉,俯下身将那風筝拾起來,遞給了那孩子。但那孩子接到孟長歌遞來的風筝後,竟變了臉色,嚎啕大哭。
孟長歌一瞧,原來是那風車壞了。
“呃,這個不怪我的,我給你的時候就已經壞了。”
孟長歌解釋着,卻贏得了孩子更大聲的哭喊。
“嘶...”七八歲的孩子,聲帶還未發育,哭喊聲音更是尖銳,這一鬧,把孟長歌的耳膜刺的生疼。
孟長歌揉了揉耳朵,臉色因為煩心而變得難看,她“啧”了一聲,不耐煩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哭,不就一個風車嗎,壞了就壞了呗,又死不了!”
随之而來的,又是更強一波的哭聲。
這破孩子,看來不打是不行了!正當孟長歌準備對他進行棍棒教育時,一只手覆上她的肩頭。
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沾染着笑意,離澈似乎很無奈,笑道:“我來吧。”
孟長歌起身,卻見離澈蹲下身去,将那只壞掉的風車拿在手中觀察了一番,修長白皙的手指撥弄着什麽
,随後他輕輕一吹,那只風車便在他的手中似沾染了魔力般的重新轉動起來。
伴着他澄澈的笑顏,在風中變得燦然。
孟長歌微微一怔。
那孩子接過風車,立刻停止了哭泣,小臉上堆滿了笑,大聲喊着:“哥哥真好!”
孟長歌“哼”了一聲,轉過了身子。
離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三十二章:解釋掩飾
“對孩子呢,不可以像對我這麽兇,不然孩子會有心裏陰影的。”說罷,他俯下身替那孩子拍着身上的灰塵。
“不懂什麽心裏陰影,我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孟長歌翻了個白眼,悠悠然地抱着手臂。
卻聽的離澈輕輕一笑道:“沒想到像長歌這般冰雪聰慧之人,也會被這種思想荼毒,我突然覺得你比這些孩子還要可愛。”
孟長歌轉動眸子,她覺得這句話怎麽好像有歧義,他是什麽意思,是說她比那群孩子還笨嗎?
随即憤怒轉身,卻見那頭離澈還在給孩子拍着身上的灰塵,而那孩子摟着他的脖子,笑的一臉燦爛,這情景,就像是一對父子一般。
自從認識離澈以來,仿佛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件事情都讓她慢慢改變着她對離澈的看法。
她曾認為他是一個只知哄騙女子的酒囊飯袋,整日流連于花街柳巷,甚至還貪贓枉法。但自分析楚王心思,創立悠南閣,設置密道,收留寒門子弟,這一切不無暴露着他的缜密謀略以及他步步為營的心思。
他仿佛與前世的那個廢柴太子相差及遠。
孟長歌凝了眉,看着。
半響,離澈将孩子身上的灰塵拍去,将那孩子從他身上剝離,轉過頭,澄澈的眸子朝着孟長歌眨了眨。
問道:“我好看嗎?”
那眸子裏萬千流光似要溢出,柔順的長發如瀑布般淌過肩頭,微風細拂,有幾縷發絲時不時地輕掃在那張清逸俊朗的臉頰上,白衣浮動,竟比那院子中的梅花還要好看幾分。孟長歌極不自然地撇過了頭。
卻又聽的他輕輕一笑,聲音低柔如絲綢輕擦心間。
“姐姐好像害羞了呢,小寶看,姐姐其實沒有那麽兇的,只是姐姐的性格比較冷,而且呢,我們是男子漢,男子漢呢,就要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好,絕對不可以生她的氣或者對她不好!”
這話,不知他到底是說與小寶聽的,還是說與孟長歌聽的。
只聽的那孩子糯糯的問:“那這位好兇好兇的姐姐是楚離哥哥喜歡的女孩子嗎?”
“當然是啊!”斬釘截鐵,不帶有一絲顧慮。
“啊?那楚離哥哥好可憐啊…”
“…”什麽意思?
與離澈止不住的笑意相比,孟長歌嗔着眸子的模樣讓那孩子生生退開了一米遠。
“你笑什麽!不許笑!”孟長歌怒視這邊上笑的花枝亂顫的離澈,她在他眼中分明看到了幸災樂禍。
她怒視的眸子慢慢變得十分生冷可怕,但微微鼓起的嘴巴還是暴露她并非真的在生氣。
不過,離澈還是乖乖的閉上了嘴。
理了理眸中的情緒,他繼續轉頭對小寶道:“不可以這麽說姐姐,姐姐會生氣的,姐姐生氣,哥哥也會不開心的,知道嗎?”
小寶愣愣的點頭。
他又道:“還有,懂得玩樂固然是這世間最重要的事,但切不可荒廢學業,你看啊,這裏的哥哥弟弟們都在用功讀書,而你卻在玩風車,是不是很不應該啊?”
那語氣半是責怪半是溫柔,哄得小寶愣愣點頭。
“楚離哥哥,其實這風車…”
糯糯的聲音被打斷,被儒雅的聲線所掩蓋。
“這風車是我買給他的,今日是他的生辰。”
孟長歌回頭,一人手執書卷,着一身素白,正向此處走來,那張眉清目秀的臉頰上盡是書香氣韻,沾染了一身的儒雅。
離澈起身,站至孟長歌身邊。
那人慢慢走近,伴着令人舒心的墨香。
行至他二人身前,他略微一愣,随即拱手道:“二哥。”随後,又望向了孟長歌,“這位…額公子是…”
身着男裝,但眉目卻清麗,慕彧一時不敢确定這到底是男還是女,畢竟二哥身邊奇怪之人不在少數,他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怪了。
“六弟,這是你二嫂。”
慕彧稍稍擡頭,試探性地看了看孟長歌,他眸中幹淨如水,遮不住眸底的疑問。
随之而來的是離澈那琥珀色眸子的澄澈,他道:“長歌,這是我的六弟,慕彧。”
孟長歌福了福身,道:“長歌見過六殿下,殿下莫聽太子殿下胡說,長歌只是個普通的小女子罷了。”
離澈扁嘴:“長歌…”卻又觸及道孟長歌投來的陰沉目光,乖